《桔落倾颜》花伴泪

38、生死两茫

　　湘陵收拾心情抬头间，紫云楼苑等人在旁已等了许久，见她已有所动，便走上前来，催促她是时候要走了。可临走前，她还是忍不住再回过头去，望望这曾属于过她的世界。

　　“公主。为迎接你回来带领我族。我族族民已于今日凌晨全部聚齐。”楼苑欣喜地道，“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啊。有几百年不曾遇到过了。”随后取出妖族王室代代相传，代表身份的宝玉，交到她手中。但不想这一触，才发现她指心的冰凉，楼苑有些惊慌，赶紧问道，“公主！您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然而湘陵一声不吭，仍然望着陆府的方向，望着，陆云卿此刻所在的方向！

　　她的心凉彻了，正如手心厚重而冰冷玉石。

　　紫云看了她两眼，道，“放弃对人间的遐想吧。”他拉住湘陵细嫩的右臂，语气稍厉，“今番我不管你又想找什么借口。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远在树后的陆云卿不禁恼羞成怒，光湘陵瘦弱的模样就让人不忍伤害，他竟然敢这样野蛮无礼地抓住她。

　　就在云卿打算冲出去维护时。只见湘陵轻声一笑。左手中的玉石滚滚冒起烟来！指尖到手腕的距离间，一团团浓烈的妖气不断盘旋翻滚，继而产生爆裂。而待浓烟散后，玉石竟已无影无踪！族人无不恐惧，自古来，从未有妖王能将这玉石这样轻而易举地消融，况且，她为何要这样做！这可是身份的凭证！

　　玉石消逝，左手腾了出来，她徒然出掌，抵中紫云腹部。紫云大惊失色，万料不到她竟然有此力道！湘陵五指一缩一推，锁入他的五脏。被松开的那只手则扯着他的衣领，贴近他低声地道了句，“除了云卿，谁都别想碰我，回头让魔王给我记住了。”

　　紫云冷汗直冒，瞠目而立于楼苑身旁。

　　雪镜道，“姐姐。为什么要溶化王族世袭的玉？那个很重要不是吗？”

　　“那个不重要。”湘陵抱着雪镜，提高了声音道，“像那样已经没有了色泽的玉，我不稀罕。我即将要嫁的人，可是会送我很多比这要好上千倍万倍的宝物。哪像我那没用的丈夫，我看他早该忘了我，免得污了我名声。我们走！”

　　雪镜用小手摸摸她的脸颊，似乎明白她的用意，“姐姐。这样做就有用了吗……明明忘不掉……姐姐还会回来的。”

　　湘陵不答，“雪镜别胡说，你看这个地方，已经化为一片凋零了，连这里的记忆也随之消逝了。反正，那不过是很短的一场梦。我已经睡够了呢。”

　　她用眼角最后再瞟了向云卿所在的地方望了一样，带着丝丝优伤，转身与大队离开了。

　　诺大的阵容，曾经将她迎入大理皇室，又是这样风风光光地把她嫁给陆云卿，最终，她仍旧这样漂泊着，或许，她当着只是个被辗转抛弃的可怜虫。

　　云卿看见了那缕忧愁带着怨恨的目光，他将手紧紧扣在胸口，甚至捶打，但任凭他怎么做，愣是叫不出声音。四肢发软，举步艰难的他，很可能是中了毒了。云卿不顾检查是否真如所料，便丢开酒坛，用尽全力地将身体挪出来。哪怕撕裂心肺也在所不惜，他只想叫出她的名字，叫她别走——“湘……陵……！！！！”

　　好不容易叫出了嘶哑的声音，他却感到有谁在扶着他，并不停地摇晃着他。“云卿云卿！大事不好了。你快随我来！陆府要出大事了。”

　　她只是脚步稍顿了片刻，又似乎没有听见，笑着将身上的雪镜放下。被族人们紧紧地拥护着，再不回头地离开了。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可当他闭上双眼，脑子里却又时时浮现她的模样。她愤怨的目光，因他而存在着。

　　扶着云卿的子恒似乎相当焦急，他刚从外面打听得消息。太子已将陆云卿联盟外党的流言传予圣上。诏令马上就会下来，恐会危及陆府上下。“你倒是喝醉了！还是快想想对策如何回应皇上吧！”

　　云卿自远离了那片桔梗地后，清醒了几分，身体也渐渐能够自由行动了。他缓缓牵来自己的马。听了子恒的话。眼角一睁一闭间，只答道，“对我大宋，我尽心力矣。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获狱想必是在所难免。边塞要务，还劳烦子恒多费心处理了。”

　　“云卿你这说的是何话？！你疯了不成？！”子恒陌生地看着他，云卿的话，分明说的那样认真。“公主呢。你夫人呢！她一定会帮你的。”

　　云卿方听得“夫人”二字，倏地扯住子恒道，“我不需要她一再为我受伤。她不需要知道！也将永远不会知道！”

　　“‘一再’？”子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云卿却跨上马，撇下子恒，独自疾驰离去。

　　但是，只要提到有关兵权的事，往日对他宠爱有加的皇上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暴躁。生怕武将夺得兵权后，会对他这宝贵的王位造成什么影响。于是乎就在家中等着云卿的，是二府发下的诏刑判书。以篡夺兵权，联谊外党的罪名，捉拿陆云卿听候发落。

　　家人方见他回来，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身为军将世家，又不能苟且出逃。

　　奉命来带走云卿的枢密院执行官们，将他挡在家门外。

　　云卿御下佩剑，拜别家人，道，“云卿无罪，定早日归来。请爹娘不必挂心。但是湘陵身为大理的公主，虽然嫁入我陆家，但怎好让她与我一同受此磨难。太子当对我积怨已久，若让湘陵继续留在大宋，恐怕终遭太子毒手。云卿想让她回大理暂避，不知爹意下如何？”

　　老将军撸着一把胡须，沉想了好一阵。“这样也好。千里迢迢来到大宋好些日子了，想家也是必然。就当她是回去省亲吧。”待他们将走，老将军又道，“云卿，就做你认为对的事。做你想做的。时局不留你，自留也并不为过。”

　　云卿点点头，再拜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