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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溪漫录》说,百年前,大江南北,计有一百零八座城池。如今数量还在增多。”一个丰神俊朗的黑衣男子对一旁坐在轮椅上的白衣男子说道。
“是的,师傅。”白衣男子颔首:“只是,时代不同,城的数量亦不同,但始终不变的是——一个时代只有少数站在巅峰的豪杰,能坐拥山河日月。”
“而师傅,您就是这样的豪杰,因为您的出现,别的英雄也会失去颜色,世间无人能和您一较高下。”
闻言,黑衣男子露出了赏心的表情:“能这样大言不惭,倒叫人不以为你在拍我马屁了。”
白衣男子手执羽扇,双目不动不摇:“徒儿绝无虚言。”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的声音响遍苍穹。
黑衣男子是——叱咤半个武林,使大江以南五十余座城池的城主听令于他的江南芳菲城城主喻北楼。
……
当晚,内殿的仆人吹熄灯火后走出了房间。
原先一脸凝重、森严之色的喻北楼的脸忽然耷拉下来。那张脸变得有些嘻哈不正经,眼睛却格外亮了起来。轻声细语,他在和人说话,但即使房内有人,也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更听不见——是谁在回应他。
……
“我是开彩票中了奖了吗?这一次竟然变成这么威武、高大上的人物?”杨漠压抑着兴奋之情道。
“相貌匹配度89.9%,确认宿主穿越至‘芳菲城城主-喻北楼’身上。”
冰冷的电子音传出,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因而没有温度,也没有腔调。
杨漠称之为“系统兄”,他又叫了一遍:“系统兄,这里的人好会起名字啊,喻北楼,啧啧啧,好听、好听……”
电子音刻板地响起:“据系统测试,本空间有无数有取名癖的爹妈,因此宿主见识更多好名字的几率很大,请保持淡定。”
杨漠大笑起来:“那感情好,我借鉴一下,啥时候生娃了也不用傻傻地翻字典,为取名字烦恼。话说原产地在这里的名字,毫无疑问那就是——古色古香啊……”
系统许久才接道:“……那本系统在此预祝宿主早日通关……早日生娃……”
杨漠忽一本正经道:“可惜这喻北楼雄霸之气十足啊,和我气场不符,扮久了岂不是要面瘫……”
系统:“本系统不禁止宿主OOC,宿主可凭意愿将喻北楼变成半路出家的和尚或是中年癫痫的疯子。本系统只要求宿主达成攻略目标。”
“对了,你还没说攻略人物是谁呢?”
“虞丘照。”
“好名、好名。”杨漠啧啧称叹。
“……具体点说,是喻北楼夺其所爱、败其名誉、前月逐下山去的旧日爱徒虞丘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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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喻北楼为什么要这么对虞丘照?”
“因为那是一枚无用的棋子,所以被舍弃了。”
“你确定攻略目标还是原来的攻略目标吗?”
“是的,”系统认证,绝无差错:“请宿主设法成为攻略人物生命中最值得敬仰、最尊重、最想供养的灵魂人物,从中三选一即可。该攻略目标是本系统秉承多样化、人性化的创作要求而精心设计的,那么,请宿主好好享受在异时空的攻略生活……”
***
十年后。
暗夜,一个黑衣人轻功卓绝,身姿像燕子那样轻巧,几个瞬步,落在了曲阜一所宅院门前。
宅院门匾上写着“闻人”两个大字,龙飞凤舞,出自大师手笔,可以推想当年门庭若市的时候。
之所以说当年,因为——现如今门前青石阶、石狮都已残缺,展现着繁华落尽后的沧桑。
今昔对照,鲁地曲阜闻人家也终于一蹶不振了么。黑衣人叹气。
他从袖中伸出的手修长,布满薄茧——只此一眼,便可知道这是只和剑打了多年交道的手。他用手扣响铜环,静夜里传出“叮”的一声。
熟睡的人们想必不会察觉这点声音的,但从宅里竟传出了回音:“喻台主,你多礼了,何不直接进来。”
若这话叫外面的人听见,不知该有多震惊。
让半个武林俯首称臣的江南芳菲城城主喻北楼竟然在鲁地曲阜现身。
曲阜与江南可有千里之隔啊。
喻北楼推开了半阖的门扇,抬脚走进了闻人府。他虽极为小心,但从腿上流下的鲜血仍旧有一滴浸进了石上的青苔,将原本苍翠的颜色染成沉黯的紫色……
闻人秋见喻北楼走进来,递上一杯清茶。
他年纪轻轻,却坐在轮椅上,但一身白衣,不见落魄。面容也是温和文雅的,不愧为文墨世家的传人。膝上躺着一柄铁扇,述说着主人也有行走江湖的过往。
喻北楼拉下面罩,端过茶来一饮而尽,他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的黑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你懂得叫我台主,也算承认我们不是师徒了,如今又何必奉茶。”
闻人秋从他手中接过空茶杯,笑了笑:“喻台主去讨伐那上蹿下跳的毛贼,想必渴了,却连递上一杯茶的人也没有,受了伤也只能来见我这无能的瘸子,未免太可怜了……晚辈奉上一杯茶,实是理所应当的。”
闻人秋推着轮椅,点亮室内十余柄大烛,把房间照得和白昼一样亮。他转眼去看喻北楼的左腿,只见紫红的血沾满下裳,仍在汩汩流出,已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了。
想当今武林,也只有他,在和绝顶高手比武后,明知中毒在身,还敢驾轻功在空中赶上百里路,并且来求医的时候,混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这份气魄、这份从容,都是无人能及。无人能及的还有……他的深意。
喻北楼一身夜行衣下是俊挺的身姿,面罩下的脸有些憔悴但仍旧英俊,看不出有四十来岁的样子。光他这副模样,没人能把他同今世的大魔头联系在一起。
但他就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了这喊打喊杀的大魔头。却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考量。闻人秋神色大痛,摇了摇头。
“真的是这样重的伤,连闻人家的名医也忍不住摇头了么?”
喻北楼打趣道。
闻人秋道:“你这话是故意寒碜我吗,我本想做一个人人仰慕的大侠,再不济也是一城城主,如今却沦落到靠卖药糊口的地步。”
说到沦落两个字,喻北楼从武林盟主到大魔头,何尝不是沦落?见他目光闪了一下,闻人秋自知失言,住了嘴。
他一边给喻北楼处理腿上伤口,一边问道:“又去和赫连弓恶战一场了么?”
“这厮潜藏在幻雪城,以为别人不知似的,我便去会他一会,免得幻雪城主忘了不久前跟谁发誓效忠过。”喻北楼冷笑数声,目如冷电,布满恨色。
赫连弓是漠北百里城的城主,修炼魔功,无恶不作,曾一度控制北方三十余城。江湖上传闻赫连弓已死,百里城早就是一具空壳了,哪想到当事人不只活得好好的,还不断蚕食喻北楼的势力、扩大自己的势力。
闻人秋看喻北楼腿上伤口,似乎是被烈焰掌所伤,应当是他用旋风腿法时,悬空被赫连弓打中的,不由叹道:“如今连你也制不住他了么?”
“莫要胡说。”喻北楼冷着脸道。
闻人秋曾是他的徒弟,自然知道师傅的性子,见不得别人说别人好、说他不好,因此讪讪地住了口。
却又忍不住问道:“为何不把赫连弓在幻雪城的事告诉众人知道?他们只道台主乱杀城主,众叛亲离,一点也不知赫连弓在里面捣鬼。”
喻北楼闻言薄笑道:“我的四个徒弟里面,我只道你最聪明,却怎么连骑虎难下的道理也不懂,我如今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闻人秋怔住了,他不知道喻北楼当初处理有反心或是手脚不干净的城主,为什么不干脆些,反倒弄得人尽皆知,一步步造就了今天“骑虎难下”的局面。
“若无意外,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喻北楼道。
他说得古井无波,“最后一次见面”,这绝对不是在开玩笑,闻人秋坐不住了:“我一直不懂师傅在想些什么。”
看他站起来,喻北楼不动声色地坐着。
“我以前还能看懂师傅,十年前开始,却看不懂了,一步步将自己逼入这等境地,这是为何?”闻人秋稳重的面具裂开来,他简直有些忍不住嘶声大叫了:“杨逢他们离开了师傅,但我闻人秋从来不觉得芳菲城失去他们会变得怎样……若不是师傅、若不是师傅执迷不悟,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现在这样,我闻人秋何尝不愿意继续做师傅的弟子。”
“你很好。”喻北楼看看腿上包扎完好的伤口,站了起来:“你是我四个徒儿里面最聪慧的,我一直知道。只可惜,当人的四肢被卸去了三条的时候,他就没有什么威力,注定要往下走了,我这样做只是顺应天命。”
“顺应天命?”闻人秋闻言狂笑起来:“顺应什么天命?你的徒弟正率领武林正道攻入城门,师傅不去拿下他们,反而背地里和赫连弓打,打得重伤在身!这是送死!师傅的天命是为儆天下正道而死么?……”
喻北楼凉凉看了他一眼:“若真是这样,我也没什么话说。”
看他想走,闻人秋在轮椅上挣扎了几下:“师傅……”
他今夜叫了他不知几声师傅了,只见喻北楼的眉头越皱越深。
“为什么?”
“为什么?……”
即使他问为什么,喻北楼也没有回答,他已经一脚跨出了门槛。
“他知道么?他知道么?!”闻人秋嘶声大叫道。
“他不知道……”最后闻人秋虚弱地叹息着。
喻北楼并没回应,背影在夜里越去越远,闻人秋从齿缝里迸出三个字:“虞丘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