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炎上

41、违诺

　　“娘娘，”芷若在一旁小心地提醒道，“太子和太子妃来给您见礼了。”
　　“噢，”我忙回过神儿来，笑道，“去把我屋中预备下的海西夜明珠拿来。”
　　我在上面有些木然地看着他们叩头行礼，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的确，昨晚的一切对于我而言，实在是太过难堪了——
　　三月初九，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在前殿与朝臣皇亲宴饮罢。我和元昶都有些陶陶然，带着微微的醉意回了坤成宫——当然，元昶是真的有几分醉，我却因为有孕在身，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吁——”元昶沉重地坐在榻上，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我，笑道，“多快的事情，承瑞竟然都大婚了。”
　　“可不是呢，”我站在一旁，取过打湿的帕子，轻轻为他擦着脸道，“再快些，下一个就是泰儿了。”
　　“你说，”元昶一把抓过我的手，粘在我身上，笑问道，“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喝多了吧，怎么胡想起来？”我笑着帮他解开了冠子，“才过而立之年多久，就嫌自个儿老啊？”
　　“噗——”元昶故意吐出一口气，往我身上蹭了蹭道，“朕都有白头发了。”
　　“臣妾可没瞧见，”他抱得我左右动弹不得，下人见状也不敢进来。我只得随手将帕子扔到远处，捧起他的脑袋，半劝半哄地道，“皇上还是英姿不减当年呢。”
　　“你不嫌弃朕？”元昶睥睨着我。
　　“臣妾哪敢嫌弃皇上？”我玩笑道。
　　“不是不敢，”他笑着，一把把我带倒在床上，“是不许你嫌弃朕！”
　　“皇上小心孩子！”我低低一声惊呼，好险，亏得侧压在他身上了，不然我五个月的身孕，不出岔子才怪。
　　元昶没有理会我的惊呼，只是仿佛很累似的闭着眼歪倒在一旁。我只当他是累了，刚要伸手为他解衣，却见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将手伸进了我的衣衫里。
　　“今晚试一次，”他喃喃地道，“就一次，朕小心些，一定不要紧的。你放心，朕不会伤着你的。”
　　我低头看看自己已经隆起不少的小腹，有些为难地道：“皇上……”
　　“算朕求你了，”他低声说道，“求你了……”
　　我有些无奈地在他身边躺下侧躺下，轻轻地道：“臣妾不要紧，皇上但千万小心，别伤着孩子。”
　　“朕知道，知道……”元昶有些神志不清似的半闭着双眼，近乎急切地扯下了我的亵衣。
　　我的身子被他紧紧地箍在怀中，因为有喜在身，我只得一边尽力将他的手拉开我的小腹，一边呢喃着配合他的节奏。几番下来，倒是我累得一身的汗，眼前又开始若有若无地发黑了。
　　“不行，”我的手软绵绵地垂在他身上，无力地道，“皇上，我头晕，不能再……”
　　我感到身边的重量慢慢地去了些，终于，他的身体离开了我。元昶轻轻地帮我翻过身来，有些焦急地问：“怎么，又不舒服了么，要不要宣太医。”
　　我勉强撑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瞧了他一眼，轻声道：“不打紧……”然后头一沉，知觉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娘娘体弱，这些日子又添上操劳，气血不足所致……娘娘这些日子，恐怕不能再有劳心之事。至于房事，也要等到孕满生产之后再作打算……”
　　我的神思依旧是恍恍惚惚的，太医的声音只听得只言片语。大约过了很久，我才觉得榻上一沉，元昶明晃晃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变了清晰起来。
　　“你现在觉着如何了？”元昶皱着眉头，握着我的手道。
　　“唉，”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怎么把太医也宣进来了，今儿是瑞儿大喜的日子，你这么着，是搅他们的好呢，还是让你我两个的面子挂不住呢？”
　　“朕密召的，”他伸手过来帮我擦了擦汗，道，“难怪太医说你操劳，这么个体弱，还顾得上其它的事情。”
　　“为人父母，皇上的心思也还不是如此。”我有气无力地接道，“皇上，臣妾……”
　　“今儿是朕的过失，原是多喝了两杯，又想起你我成婚的时候，”元昶的面色有些尴尬，他干笑了一声，道，“一时糊涂，竟忘了你的身子这几日不好。原不该做这事情。”
　　我强打起精神，瞧着他的神情，忽然，一种从未有过的威胁感慢慢攫住了我——是啊，再生下这个孩子，我的年纪也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了，可元昶，他正是男子青春正好的虎狼之年。
　　“皇上，”我勉强压抑下心中的酸涩，幽幽地道，“原是臣妾疏忽了……皇上，不如，不如昭告天下，遴选家世上好的女子……”
　　“又说傻话，”元昶握紧了我的手，“朕在位十五年未曾选秀女入宫，此时再破例，成何体统！”
　　“那么，就从宫中的女官中，选出好的……”看来他现在要的是面子，我心里一阵酸楚。
　　“不，”元昶凑上来笑道，“朕说了，有你就够了。年轻时原不用那些个虚套子，现在又弄来做什么。今日不过是醉酒，哪里要你当真了。卿卿闭上眼歇着，”他说罢，翻身上来躺在我一旁，道，“朕就在这里守着你。”
　　我几近贪婪地靠上他的身子，但太医的那句“至于房事，也要等到孕满生产之后再作打算”，却一直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娘娘，娘娘……”芷若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噢，”我想起昨晚的事情，仍觉得心事重重，这半晌勉强回过神来，方道，“怎么？”
　　“娘娘，”芷若凑在我的耳边道，“那颗绝好的海西夜明珠，不见了！”
　　“怎么可能？”我蹙眉道，“本宫方才刚见到的，如何会没有了呢？”
　　说起那颗海西夜明珠，还是我大婚的时候，孝慈皇后赠予我的①，本想将这枚珠子赐予钰菡，以全海西三代国母之份，孰料竟会不见了。
　　“不可能是外人拿了去，”我宫里的东西，便是少了分厘，元昶也是要追查到底的，于是低声吩咐道，“你赶着去把先帝赏给本宫的玉如意拿来，快些。”
　　“母后可是身子不大好呢？”瑞儿的声音也透着一丝焦急。
　　“可不是这话，”我勉强笑道，“和你父皇一个样，都问了多少遍了。母后的身子不打紧，你好好收了心便是。怎么，你这些日子还要回书房么？”
　　“回母后，”瑞儿脸上漾起笑容，微微回头看了钰菡一眼，笑道，“父皇说，这头半个月，可不用再去了。”
　　“还是你父皇心思细密，”我转头见芷若拿了如意出来，便笑道，“这个，原是本宫成婚时，先帝赏下来的。如今看到你们，就说把这个给你们留下，钰菡，这个可是特特地留给你的，仔细收着才是。”
　　瑞儿凑上去看了一眼，未等钰菡谢恩，他便玩笑道：“母后心里就只装着儿媳妇，这么好物件，儿臣从未曾见到过呢。今天才眼见着，就转手给了媳妇，倒把儿臣丢在一边。”
　　自来少听到瑞儿打趣的话，说得我这一屋子人都不禁笑了起来。
　　“娘娘，礼郡王来了。”芷若忙回道。
　　“哦，”我想了一刻，觉得钰菡在这里也没什么，便道，“让他进来吧。”
　　礼郡王，就是我的二皇子承泰。永徽九年的春节，外朝荣亲王的势力全部都被清除。元昶一改永徽初年反对分封皇子的决定，在当年便直接越过亲王、郡王的品秩，正式册封承瑞为太子。同时又将不满十岁的承泰册封为礼郡王。此时的外朝刚刚经过两场大狱的冲击，人人都对元昶的铁腕噤若寒蝉，谁也不敢说什么。不过元昶也不会傻到给人落下话柄，册封自己亲生儿子后不久，又命将十皇弟册封为怀郡王。还让礼部迅速拟出十三皇弟大婚的礼仪，正式将黛芸赐婚给十三皇弟，册封其二人为恭郡王和恭郡王妃。如果说我当年的大婚，不过是海西与中原接续联姻的开始，那么十三皇弟的这场大婚便更加不同寻常——与我相比，黛芸不过是海西王府庶出的郡君，但如今竟能得到与我这个嫡郡主当初相当的待遇，它意味着，海西在中原已经得到了非同寻常的殊荣。
　　“原说这里热闹，你又过来凑着了。”我瞅着泰儿进来，笑道，“今儿身子还好么？”
　　“劳母后惦记，”泰儿见钰菡子这里，脸上果然有些不自在，但仍旧回道，“这些日子身子没大碍，昨儿试了试，都能骑马了。”
　　“那敢情好，但终究得小心些。”我有些担心地道。
　　我见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叔嫂在一起终究不便，便开口让瑞儿带着钰菡出去了。泰儿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下来，笑道：“母后又给了大哥什么好东西？”
　　“你怎么说话也这么不知忌讳，”我笑道，“如今你皇兄都大婚，正经成人了，也该改口叫太子了。”
　　泰儿的神色有些尴尬，但仍旧笑道：“是儿子疏忽了，小时候在一起厮混惯了，总是忘了这些……母后方才把什么好的给了太子，又让儿子逮到了。”
　　“怎么，”我嗔道，“这你也上心，赶明儿你成婚了，母后也照样给你的王妃备一个。”
　　“儿子什么时候能成婚呢？”泰儿皱着眉头问道。
　　“哟，”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害不害臊啊，这事情是你该着急的么？”
　　“可是，母后不是说，大婚了才算成人吗？”泰儿认真地道，“儿子想早点长大，替父皇分忧。”
　　“好，”我笑着点点头，“好啊，你从小就用功，这一点母后很放心。现如今你孝心也虔了，那就好好历练历练，等将来大婚了，做个匡复社稷的贤王，好好帮着你父皇，帮着太子啊。”
　　泰儿的神色一敛，点头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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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我却仍然强撑着身子打理后宫的事宜。
　　“娘娘，”芷若颇为不忍，劝道，“早些歇了吧。”
　　“不碍的，”我微微叹道，“这事情本宫不做，还能有别人来做么。孝慈皇后若是还在，本宫身上的担子还轻些……”
　　这些日子，元昶过来得越来越晚。大约是怕我累着，所以每次来都不让下人吵醒我。早上走的时候，也只是轻轻在我耳边呢喃几句，就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换好朝服上朝去了。但我总觉得这样让我心里不踏实，于是今日强撑着也要等他过来。
　　终于，子时的时候，元昶过来了。
　　“怎么还没歇下呢？”元昶一脸的疲惫，进来看到我，又添了几分愧疚之色。
　　“今儿事多呢，”我笑道，“皇上事情不是也多得很呢？这才过来歇息。”
　　元昶勉强笑笑，不再回答，便叫了人进来更衣。
　　我不等下人过来，先上了去帮他解开了外衣。元昶回头道：“让奴才过来弄吧，你身子还不大好呢。”
　　“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因为，他身上带了一种我从未闻到过的薰香。
　　我有些慌乱地僵在原地，脑子里面乱哄哄的，我料到的，却又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种甜腻腻的薰香，就像鸩酒一样将我的魂魄思绪搅得没了头绪。我惊慌失措地木在那里，连手上的衣服掉了也未曾发现。
　　“娘娘。”芷若忙接住我手上掉下来的东西，轻轻碰了碰我。
　　“哦，”我回过神来，有些可笑地一把从芷若手中拿过刚为元昶解下的外衣，艰涩地笑道，“臣妾去，去里面看看。沐水，还没备得……”
　　我快步走到里屋，一把扶住了床边的帐子栏杆，孕中的不适和心中的酸楚一起涌上心头。
　　至于房事，也要等到孕满生产之后再作打算……
　　再作打算，再作打算……
　　可我真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难道我们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就这样结束了吗……
　　“怎么了？”元昶不知何时从后面扶住了我的肩膀，“又觉得晕眩了？”
　　“没有的事，”我微微回了头，勉强笑道，“皇上累了，歇下吧。”
　　元昶笑着将我拥进怀里，轻轻道：“别强装了，以后朕早点过来，不许你再这么熬苛自己了，嗯？”
　　“谢皇上记挂。”我嘴上笑着，但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甜香，眼中却早已溢满了泪水。
　　原来，泪水就是这样留给我值得为之付出的男人，无关宠爱，无关幸福，而是，即将失宠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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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此处参见《长相问》-《大婚》（第27章）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得有点少，本来想多写一点，不过明天要回公司加班，偶得早点睡觉~
本周的一天两更分别在早晨和晚上，每次两千字左右，亲们一定来捧场哦！
偶的口号是：要留言，要收藏，伦家不要霸王！为毛亲们都潜水，一个都不现身留言撞墙，撞墙，呜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