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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戏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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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后土的暗部还要更隐秘的永远处于黑暗中的存在。就是黯極的存在精神。
黯里的人都是用植物做代号的,寇脱,龙骨,葶苧,天婴,紫苏都是植物。黯部员在接到自己养的种草的讯息之后,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集合点接受任务。其间必须戴上特殊符纹的面具。
依靠面具作为身份的识别象征,这样子就算遇到不测,落入敌手,也不至于会出现出卖同伴和组织的情况,因为部员根本不知道自己服务的上级是谁,甚至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搭档摘下面具之后又是谁。
当然,这样的安排也有识人不明的弱点,所以组织的上级在招收新人的时候都是通过熟知的渠道,招收自己熟悉脾性的孩子来做部员。当然这是上级的决议,下至基层部员是不会知道的。
黯的下裔们只知道,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将他们引进了黯的存在。
黯组织相信,如果他们对于自己的保举人有着无上的忠诚,那么他们就永远不会背叛组织,如果他们背弃了组织,那么他们的保举人就会被杀死。
他们脱下面具之后就是各自活在世界上的神阶人众,而戴上面具就是为了黯而存在的最忠诚的战士。
搭档之间,有可能是共同生活的最亲近的朋友,也有可能是天涯海角永不相见的陌生人。搭档之间,本来是肝胆一生的兄弟朋友,一但戴上了面具就是陌生人,本来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一但戴上了面具就是生死相关的忠诚伙伴。
“天婴,这些都是你的同伴。紫苏是你的搭档,两个人行动的时候他是队长。一切以他的判断为最终指令,明白么?”
“是。”
“好了,这次的活动主旨我已经交给了两个队长,由队长向搭档说明。两队分开行动,现在,散开!”
前三人动作很迅速的在黑沉沉的黑暗中隐去了身型,蛮灯刚要跟上自己的队长,被寇脱一把拉住,神秘兮兮的嘿嘿一笑,“紫苏可是我们这里的王牌,本来他原来的搭档走了之后他这个位置悬空了好长时间,不过上次他看过你的评估之后就决定要你做搭档了,跟着他是绝佳的学习黯指令的机会,你要好好配合他,知道么!”
蛮灯透过自己的面具看着对方狰狞的龙形腾纹,猜想着这一番话下这个面具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顿了一顿才“恩”了一声。
“去吧。”寇脱很长辈的在她肩上推了一把,蛮灯便也消失在了门口的那一片昏暗中。
“第一次执行任务?”紫苏和蛮灯隐藏在茂密的树杈之间,他清冷的声音很是悦耳,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太浓了些。
“不是,上次已经单独去取过水楼的羊皮卷宗了。”蛮灯认真的答道。
紫苏轻笑了一声,语气里轻视天下的味道更加浓厚了。“那个只是对你的能力评测,真正的任务岂是那么简单就能做的。你也忒小看了黯極。”
“……是,天婴错了。”蛮灯虽然脸上直冒黑线,却还是继续恭敬的回答。
紫苏的肩膀轻颤了一下,蛮灯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轻笑了一下。
“做了黯極的暗武者,这条路便是长远的武者之道,虽然你我年纪差不多,不过在这条黯極之路上,我却比你走的更远,你要跟着我学习的,还有很多。”他说着便将戴着厚厚的护指手套的右手放在了蛮灯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是…”蛮灯刚答了一半,便被紫苏冷冷打断。
“噤声,目标过来了。准备!”
翌日,衔茝社放学后。
蛮灯背着书袋,手里握着刚刚问校工峪伯要的一半钥匙走去资料陈列室。
到得门口,她将太瑛给的带凹沟的钥匙与峪伯给的钥匙互相一插,待听得咔哒一声轻响,两半钥匙合做了一把。蛮灯将钥匙放去了还未落山的阳光下看了看,便将它插进陈列室的锁孔里,扭了两圈,便打开了那扇古旧的鸡翅木门。
前几日刚刚进来过一次,那时候在这里的老师青旋撞倒的羊皮卷轴架子已经被扶起了,但是散落于地的卷轴还是没有全部都被捡起来,有一堆甚至散落在架子与架子当中,连路都走不得了。架子上的卷轴也是凌乱不堪,摇摇欲坠的样子像是稍稍碰一下便又是一地的狼藉。
蛮灯将自己的书袋放在了一边。撸起袖管弯腰一卷卷捡起地上的卷宗,抱在怀里,然后慢慢的将架子上的卷轴一卷卷抽出来,再一卷卷放进去堆好。
默默的整理了一段时间,直到这间陈列室地上的所有卷轴都回到了架子上,而靠东边的一排架子上的卷轴都整齐的摆放成蜂巢状之后,蛮灯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抬眼又看到了御惠公子的画像。
一望之下,蛮灯又陷入了漫沉的思索中。总是觉得脑海里有过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那熟悉的感觉令人战栗,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四公子其人,虽耗三魂尽六魄,亦未能绘其美好十之五六。”有人笑吟吟地念出画卷上的题字,蛮灯这才惊醒过来,回头望去,却是太瑛。
“头一回看到受罚打扫的学员有像蛮灯你这般认真的,”太瑛抿唇一笑,指了指外面,“天已经黑了,你还不想回去么?”
蛮灯一惊,望向外面黑沉沉不见一点光亮的天色,才惊觉自己对着御惠的画像发了多长时间的呆。
“果然是天人之姿。”太瑛踱到蛮灯旁边和她一起抬眼望向墙上笑意吟吟的四公子御惠,面带微笑开口赞道。继而转头像蛮灯询问道:“你也喜欢这一副画像么?”
“恩…”蛮灯应了一声,转头向太瑛问道,“太瑛你,知道四公子的事么?”
太瑛漂亮的凤目向她一转,笑了笑,“略知一二,似他这般的精彩人物,想要不知道也是很难的。”
“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
太瑛略略睁大了眼睛向她看来,有些意外的答道,“四公子是死于700年前太霄宫驱除四方异魔妖兽的公务之中,当时他一路收服方丈洲以西的妖兽,在中曲山一代与西地三恶之首的黑龙龟恶战一场,后为了救突然出现的人类而被黑龙龟所噬,啮去半边身体,不多时便不治去了。这是史书上记载着的,你可以去翻翻看。”
“被啮去半边身体?就是说,他是被咬死的?”蛮灯蹩着眉,沉声问道。
“近几百年来的宫刊手抄本都是这样记载的。应该不会有错。”太瑛看了看蛮灯阴霾的脸,颇好奇的问道:“难道蛮灯你还知道些史书官拓之外的事情?”
“不,只是觉得……这样的死法,不太适合他这般的人。”蛮灯收回了眼光,垂下眼睑。
“原来你也是这样的想法……”太瑛转过来的笑脸很是明媚,明亮的眼睛眯成了一轮弯月,白皙的脸庞洋溢着青春,十分的耀眼,“我也觉得,虽然是作为一个英雄死去的,不过这种死法还是太让人匪夷所思啊。”太瑛笑着摇摇头,很明显是对这传说中的风流天才御惠得到如此荒唐结局的嘲笑态度。
“不过这终究是太霄宫里承认的说法,虽然听起来有些荒唐。”太瑛微微笑着欣赏墙上的御惠画像,继续说道,“神武一时的天才御惠公子也是立了个牌位放在了太霄宫的祖庵里,据说他当时被黑龙龟啮了半个身体之后就魂飞魄散,余下的那半边身体也被黑龙龟都吞噬了,所以他是没有留下尸体下葬的。现在在华胥氏风姓祖陵里的只是个衣冠冢。”
“没留下尸体?”蛮灯惊讶的看向他。
“是啊,不过这样一来,倒有个疑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太瑛转过脸来看向她,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
“不知道。”
太瑛笑眯眯的凑近了蛮灯,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嗓音继续说道:“没留下尸首,也就没有确凿的证据说明御惠这个人确实是死了,那么,我们只能说他消失了,却不能真的断言他真的已经魂飞魄散在这个世界了。”
“这……难道是说御惠的死是有隐情的,而史料是被篡改过的?”蛮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太瑛问道。
太瑛哈哈一笑,说道:“这可不好乱猜,毕竟史册都留在那里了,我也不过是这样胡乱玩笑和你打个趣而已,你不要当真了。”
“不过不管信不信,四公子御惠也消失了七百年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人,实在也是很难说了……”说罢太瑛拈指掐了掐自己双眼之间睛明穴,对蛮灯说道:“很晚了,回去吧。剩下的明日里再整理。”
蛮灯应了他一声,便拎起自己的书袋子和太瑛一起锁了门。
“我还有点东西要拿,你先走吧。”太瑛与蛮灯告别,蛮灯哦了一声就与他分手在夜色里出了衔茝社。
出了朱漆大门之后,蛮灯立刻就注意到门口的一辆巨大的四轮马车。几个布衣的普通人和衔茝社里在后头往车厢里搬运箱子。
同时还有一些人在前门一个接一个的爬上马车,其中有个披着斗篷,头上戴兜帽,光着脚的细小身姿的女孩子,临上车时把脸微微的向她一侧,似乎是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翘,就上车去了。
蛮灯被她这样诡秘的看了一眼,顿时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般的浑身不能动弹。
这个孩子,身上有种她很熟悉的感觉,蛮灯悄悄的握紧了拳头。这个穿着斗篷的孩子一定是她认识的某个人,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人,一个她一直都想见,但是又怕见的人。
一晃神眼前掠过了青翠葱茏的山林和淙淙流淌的溪水,和一个白色的身影,蛮灯倏忽间思绪飞的老远,混乱交杂的记忆涌上来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胸口发闷。眼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爬上了马车不见了身影,她咬了咬牙就要跑过去打招呼询问那个赤脚的女孩子的事,如果她的感觉没错,她斗篷下的身体也必然是不着寸缕的!
“喂,你们。”蛮灯跑上去叫住了几个预备上车的人,“让我……”话都来不及说完她就要登上马车去掀帘子。
几只手同时飞快的伸出来挡在她身前,“哎呀呀,这是怎么回事啊,小仙姑?”一个蜜色皮肤银色头发的性感女子横着自己涂了鲜红丹蔻的手指娇嗲嗲的问道。
“那个,我,有事要,也不是,那个里面有个人……让我上去看一下。”蛮灯语无伦次的解释道,心里焦急可是又说不清楚,只得什么都不解释硬推开挡在身前的几只手往里冲。
“哎哎,怎么回事啊,这里面可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啊,你要硬闯是怎么的啊?”
“不是,我真的有看到……”
“哈?看到?看到什么?”
一堆人就吵吵闹闹的乱作一团,蛮灯又不敢使出自己的天赋神力硬闯怕伤了人族,一瞬间想到要将那个女孩子叫出车来,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没头没尾的嚷道,“那个,你,听见我说话就出来!我知道……”
正蛮灯与她们拉拉扯扯,自己准备扯开喉咙大叫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肩膀,蛮灯蓄势待发的身体一顿,回头望去,正是晚一步出来的太瑛。
“等一下。”
蛮灯看见他,被他牢牢握住的肩膀动弹不得,顿时气势一弱。
“怎么回事?”
“我……”蛮灯答不上来,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马车哪里瞟去。
“恩?”太瑛顺着蛮灯的眼光抬眼扫了扫马车和周围的众人,眸色一敛,不答她的话,反而朗声与马车旁的人交谈起来。
“还没回去吗?”太瑛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站在马车前的几个人早就放手站在了一边,一齐站在了马车边,其中一个带着草编蓑帽的大汉仰起脸来对太瑛答道:“哦,是太瑛大人。贱民与您见礼了。”
说着站在车外的几个人就一起跪下来,恭敬的给太瑛磕了个头。
“啊,没事没事,你们不是该收拾东西出宫门了么?”
“是的不过这个小仙姑突然跑来……”大汉继续答道,用眼睛瞟了瞟蛮灯,没有说下去。
“哦,她是新学员,不懂得规矩,好奇你们的马车。误了你们的行程,我会教训她的。”说着太瑛握着蛮灯的手紧了一紧,常人看来太瑛就像是搭着普通朋友一般,语笑自若的与那些平民谈笑。
只有蛮灯自己能感觉到太瑛那一握之下的警告的力道。虽然不甘心就这样错过了,但是她到底也心里没把握硬闯能不能见到那个小姑娘,现在在太瑛眼皮底下也只能另找机会去偷偷探探这个平民艺戏团。当下只能闭嘴不吭声的死死盯住着马车上围着的厚厚的帷布。
“你们继续忙你们的。早点出宫门去休整吧,下个月的武赋赏就多亏各位卖力表演了。”太瑛对着那群人淡淡一点头,毫不失礼的拉着蛮灯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