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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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
延绵的春雨持续了一个月之后，天气终于放晴了。
太霄宫周围方圆入眼之处，青天白日，万里无云，
呵……这就是太霄宫上面的天空吗？……所谓天下鸿蒙的中心，看起来与赤城也没什么不同……
青珉雪懒散地躺在自己房间的地上，微微地在垂覆自己面上的几缕青丝中眯起了眼睛，翻了个身，蹭着铺了软席的地面伸了个懒腰，软席由锦丝绸缎织就，质地丝滑，摸起来却是冰凉。
他慢慢地伸出宽大的锦袍遮覆下一段藕白的手臂，握住了竹帘一端的绳线，缓缓地拉下。乌发披散在身侧，随着他身形移动，倏地滑下了锦袍，蜿蜒在软席上，油光水滑。
昏暗的房间投进日光，青珉雪仰着优美纤长的颈项，在阳光下闭上了眼睛。
这连绵的阴雨天，叫人身上也生出挥之不去的阴湿潮气来。
青珉雪，人如其名，生得一副雪白细嫩的皮相，身姿颀长，骨肉匀停，容姿极美。
此时的他半阖着惺忪的明眸，眼波流转之间，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雅致雍媚之态。
正是这一点不偷工减料的美貌，使得他甫一出现在太霄宫衔茝社便被惊为天人，从此每日到衔茝社外偷窥他的人不计其数，甚至追到了他在太霄宫的住所，日日来登门拜访的客人几乎要把门槛也踏平了。
一开始还勉强应付，三天之后一律闭门谢客，连衔茝社都告假不去了。不是他自视甚高不识抬举，而是谁都不能忍受自己总是马不停蹄地被人当做珍禽异兽一般的参观。
直到三天前，伏羲帝终于忍不住下了一条禁令，禁止宫里的神仙宫人骚扰打搅青氏子弟在太霄宫里的生活。说是青氏子弟，其实就是指太过受人关注的青珉雪，东王公大公子青玉就绝没有青珉雪这般的惹眼。
于是这三天，青珉雪真的过上了久违的清净到死寂的生活。
天晴了呢。
青珉雪趴在垫子上想到。
懒懒地从地板上爬起来，伸手将面上的长发抚到脑后，冰凉的手指触到面颊，青珉雪觉得自己的身体冷的有些僵了，决定去后院的小温泉池里泡一会。连绵的阴雨导致他一个月都不曾去过后院的露天小温泉里泡澡。
他找出一件白袍就慢吞吞的向后院而去，他住的院子是北向的，格局不是最好，青玉住的潭源苑是主院，而他的是个左客院，也就是招待不太重要的客人住用的院房，就在主院的后面。
左院也有左院的好处，偏僻幽静，没有别人打扰。虽然有时候是安静的过了头，难免让人寂寞，不过还是比满园的认识不认识的人来称朋道友套近乎，嘈杂吵闹得让人一刻不得清闲的好。
尤其是这里虽然偏僻，却有个好处，他住的后院正好有处泉眼，是冒着热气腾腾的硫磺气的温泉。青玉嫌此院僻陋，特地让青珉雪来住，却不知道连同温泉一起大方地让给了青珉雪。
有什么关系呢？
青珉雪在空无一人的后舍温泉池畔解下了衣物，抬脚跨进了浊黄的水里。微微有些烫的水温正好驱散身上郁结的寒意，他靠着一边修凿得平滑的石壁慢慢滑下水里，直到微烫的泉水浸漫上他的喉咙。
胸口被水压挤得有些发闷，但是他喜欢这种藏身于水下的安全感。
有什么关系呢？能够独得这般的宁静与暖意，即使是被给予了不公正的待遇，生活却也有偶尔下赐的惊喜。
水质浊淀，气味不佳，却能得到通体的舒怡，纰漏的院落又有什么不好呢？
青珉雪白净的脸也被热气熏得染上了桃色，雪白粉嫩。
连一丝浮云也没有的青空丽日，微微的凉风拂过脸面，将蒸腾的水汽也冲散开来。真是悠闲的生活，青珉雪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恍然间，鼻端嗅到了一点点甜甜的香味。
那种甘馨的味道，在飘散的硫磺味中显得格外甜美，青珉雪闭着眼睛微微地笑了，这样甜而不酗，醇美自清的味道，有点熟悉，是什么花呢？
呵，是了，是栀子花，只有栀子花是这样的即馨甜又清馥的香味。
栀子花？！
青珉雪倏地睁开眼睛，栀子花是夏季的花期，现在是初春的节气，怎么会有夏日的花香飘来？
他惊疑地望了望浴池的四周，没有人。
嘻嘻~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青珉雪面色一沉，慢慢地转过头去，果然见到一个眉目秀致的漂亮少年趴在墙头上，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这少年爬墙头偷看别人洗澡被人发现，见青珉雪板着脸瞪着自己也没有丝毫的窘迫，反而睁大了眼睛越发肆无忌惮地上下扫视他。
青珉雪知道自己处处都招人眼，但是在自己洗澡的当口被人偷看，这还是第一次，并且这观众还看的津津有味目不转睛，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之处，即使同是个男身，这感觉却更诡异。
青珉雪见他盯着自己不住地打量，毫不避讳的眼光仿佛当他是一件物品，一只野兽一般兴味盎然，心下顿时及其不悦，当下就冷着脸瞪着他。
“你……”青珉雪火起上来了刚想斥责这个少年的无礼，却被这个少年抢了先。
“喂，你就是青玉么？”少年笑嘻嘻地望着他问道，黑色的眼瞳圆圆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弯成一条细纹，俏皮中带着媚冶的风情。
“青玉是家兄。”青珉雪一愣，沉脸答道。
“哦？”少年很认真的点点头，然后接着笑眯眯地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青珉雪目光一敛，不答他的话反问道：“你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我吗？唔……”少年很是纯真可爱的撑着下巴望天想了想，然后转头眯眼笑着对他答道：“不知道也，不过从你脱衣服开始，我就都看到了哦~”说罢开心的咧开嘴巴哈哈笑了几声，像是碰到了什么难能的好事一般开心。
“不管你是谁，请你走开。”青珉雪看着他得意的笑容，越发的愠怒。
少年没有装看不见青珉雪愠怒的脸色，他只是不以为意。于是微微敛了笑意，继续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啊？什么时候来太霄宫哒？我以前都没见过你呢。”
“我不想回答。”青珉雪转过身，不再理睬他。
虽然青珉雪很生气，但是他从小就被教育要有教养，在自己家的时候要谦让兄弟和长辈，他已经忍让惯了。现在生活在太霄宫，他知道寄人篱下的道理，是不得不要多忍耐一些的。
“哎？”背后的少年呼唤了他一声，青珉雪充耳不闻。
背后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少年不但没走，还翻过墙跑到他面前来，站在温泉池边无赖地威胁他：“你不告诉我，那我就下来和你一起洗了。”说着看见了他在池边的石台上摆放着的衣物，咧嘴坏坏地一笑，抢过几步把他的衣服抱在自己怀里，“你不告诉我就不还你衣服，你是想光着身子还是告诉我名字？”
“……”青珉雪一时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少年看上去衣着光鲜，容貌姣好，气质里自然流露出天之骄子的气度自信。却不想他一做起事来怎么是如此的无赖，连不入流的威胁伎俩都用的如此顺当。当一个贵公子站在你面前，对你使的却是地痞无赖的伎俩的时候，那种你怎么都拿他没办法的无奈感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你太失礼了！”想来想去，虽然满面难掩的怒气，青珉雪还是骂不出什么具有攻击性的语言来。
少年笑的非常皮，抱着他的衣服站在一边很有耐心地看着青珉雪小朋友挣扎在自尊和屈服的中间。
青珉雪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也同样目不转睛地回看着他，只不过青珉雪已经气的脸都要反白了，少年却依然老神在在的站在那里，好像欣赏什么名卷一般地看着他一脸怒气泡在蒸汽腾腾的温泉里，红晕的脸颊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被热气蒸的。
两个人互瞪着，谁也不出声。
两人僵持了半晌，少年噗嗤一笑，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青珉雪听，“啊，累死少爷我了。”说着就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了。
青珉雪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于是按捺脾气，看着坐下晒太阳的少年说道：“我是谁，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了么，何必明知故问？”
“嗳？”这下少年有些瞪眼睛了，“你觉得少爷我是逗你呢？”
“难道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早就守在这里等着偷窥我吧？”青珉雪垂下眼睛，抬眼后做出一副笃定的样子看着他。看样子他赌对了，这个少年和其他人一样，确实是有目的而来。
“什么偷窥，少爷我只是对于美丽的事物都抱有一颗珍爱之心罢了。”少年有些不满，“我是正大光明的在看的。”
青珉雪差点噎住，想想这少年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是正大光明的在看他洗澡，被发现了还洋洋得意一点也不知道要躲闪回避的。
青珉雪简直想沉到水底淹死自己算了，怎么会碰到这么无赖的一个少年人呢？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还我衣服，我泡的够久了。”青珉雪已经泡的难受了，终于放了点软档。
“呀，只要你告诉我名字嘛~”少年见他服软了，又眉开眼笑的提了条件。
“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要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才是道理吧？难道天下之首的太霄宫的礼仪是与别处不同的？”青珉雪眯眼睨着他，负隅顽抗。也不是不能够在他面前出浴，只是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先示弱，所以才会僵持到现在。
“呀？我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嘛？”少年一脸讶异，又望天想了想，“不记得有没有说了，算了，我再说一遍好了，我叫……”
正在漂亮的少年准备吐露自己的名字的时候，青珉雪的小院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大的门被踢开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大吼“青珉雪！你去哪里厮混了？快给我滚过来！”说罢一阵踢踏的脚步声，向后院这里走来，听声音就知道，来人只要推开后门，就会进入这里来了。
青珉雪一听这声音顿时脸上阴沉起来，转向面前的少年想叫他原路返回，不要留在这里，却不想少年看了看声音来处，又不以为然的转过头来向青珉雪问道：“青玉？”
青珉雪凝重的点了点头，少年俊秀的眉峰一挑，嘴角扯了个淡淡的笑容，随即把手里的衣服抛给他，“快穿上。”
面对这少年如此快的转变，青珉雪又是一愣，却也手脚麻利的就把罩袍穿上了。还在缚腰带的时候，院里的后门被‘嘭’的一声踢开来，一个方面大耳的少年带着四五个同伴走了进来，正是青珉雪的兄长青玉。
青玉一边走一边嚷道：“青珉雪你这个小兔崽子，我给你个院子住，你竟然瞒着我这院子里是有口温泉的，自己一人享受到现在！！！早知道……”说着他带着一群人已经走到了跟前，看见站在一边没有吭声的少年一脸笑眯眯的看着他，青玉一愣，改口指着少年问道：“你是谁啊？”
“我……”
“他是无关的人，迷路到了这里。”青珉雪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还是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刚从温泉里爬上来。
他一说话，又把青玉的主意力吸引过去了，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骂道：“死兔崽子果然瞒着我自己独享温泉呢！要不是执事告诉我，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我没瞒着你，我以为你是知道的。”青珉雪白衣颀身而立，正色回答道。
“放屁！我要是知道能给你一个人用？我连看都不会让你看一眼！”青玉龇牙咧嘴地恨声道。“少装死，你自己有的东西瞒着不给我知道的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青珉雪不温不火地答道：“这里是你先说好了不要的，我没有占你便宜。”
“哼！”青玉冷冷地哼了一声，“总之，这里的温泉现在归我了，你不许再用了，如果被我发现，你就当心点！”
一边的少年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插嘴道：“什么你的温泉，这里的温泉明明是我的！我授权给阿雪使用。”
青珉雪听见他用如此亲密的称呼叫自己的名字，顿时脊背上有点寒意。青玉一愣，没注意到他身后的五个同伴里有两个悄悄朝后面退了几步。继续又蛮横道：“凭什么说是你的？这里是潭源苑的地方，都是我的地盘！”
少年冷笑一声：“温泉是从上向下流的，这温泉是从我云岫宫出发，一路下来汇聚在此，没有我的源头，哪里来的这眼泉？当然这温泉的所有权是在我手里的。”
青玉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愣住了没有接上话。旋即看见少年一脸轻蔑之色，火气上涌，微微眯起一只眼睛，导致他的脸看起来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明明是发狠的表情，做起来却有些好笑：“你敢包庇这崽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少年噗嗤一笑，众人都向他望去，青玉做了个更加恶狠狠的表情，少年却弯下了腰，笑的更厉害了。
“你笑什么笑？”青玉最见不得别人取笑他，转向了他问道。
“噗哈哈……”少年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好不容易直起了腰，看到他的脸就又忍不住笑喷出来了。
眼看着青玉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黑，阴沉沉的脸上酝酿着一触即发的怒火。转身就给了青珉雪一记重重的耳光，“你叫来的狗崽子？”
青珉雪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就忽然直起了腰，“狗崽子叫谁？”
“叫你！”青玉仰着鼻孔恶狠狠答道。
少年似笑非笑地着看着青玉问道，情绪转变之快，就好像刚刚笑的差点在地上打滚的人不是他一样。“不好意思，我刚刚笑的太厉害了，我只是好笑你为什么以为人人都一定知道你是谁。”
然后少年扁扁嘴不以为然地答道：“你长这么难看，我为什么要知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旧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