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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不羡仙(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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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布全国的产业失去了主心骨,沐家的家业终究还是散落了。
清清无法改变沐家的没落,只能尽可能减少损失。
官府在经历繁缛的判决后,清点了沐家剩下的资产,依据亲疏关系的远近,把资产分了一部分给众多亲人。最大的一部分留给了失踪的嫡长女沐清清,交由沐岷代为保管。
当人们终于慢慢忘记沐府的惊天惨剧,太子王知兮也重新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王知鹿手握大权已久,她能轻易将到手的权力还给自己的兄长吗?
朝臣原以为会有一场皇位之争,谁知太子留下一封书信,自称不喜权势,便云游去了。
王知兮消失后,王知鹿继任皇位,成为了开国以来第一位女帝。
万般流言蜚语都在她雷厉风行的政治手腕下噤了声,国家也逐步恢复生机,走上正轨。
也许比起王知兮来说,王知鹿的确更适合那个位置。
只是她女子的身份始终拖拽着她的脚步。
世人一边不屑地唾骂她,断言牝鸡司晨是凶祸之兆,一边享受着她带来清平盛世。
国家安康的同时,灾祸也得到平息。
太上的大弟子止水重现修道界,公布了太上道人飞升的消息,并开始收徒。
此举又掀起狂风巨浪。
止水和他的弟子们四处游历,所到之处,妖魔鬼怪无处遁形。
他和太上二弟子虚寂真人同时出现,号称“鬼见愁”。所有修道者都发自内心相信,没有他们联手解决不了的难题。
清清后来去过几个叔叔还有姑妈家,他们抱着她流泪,反而她的心情已经十分平和。
她道明自己太上弟子的身份,并请几位亲人替自己保密。
沐岷想把钱财划到她名下,被她拒绝了。
“大叔叔,钱物与我来说和一抔黄土何异?我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这番回来,是想请几位做个见证。”
她牵着清雨的手,在亲人的见证下,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两人终于结为夫妻。
他们隐姓埋名,走过金陵城中许多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而后清雨回到苗疆,清清则去了端王府。
那里同样有着与她血脉相连的长辈。
端王久病在床,看见一白衣绝色女子缓缓走来,鬓发一朵紫色妖艳的花朵。
他呼唤着一个奇怪音调的词语,似乎是一个苗人女子的名字。
女子坐在他的床榻边上。
他轻声叹息,用苍老的声音说:“你终于回来了。”
那身影端坐着,清姿绰约。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道:“你还是四十年前的样子,还是那么美丽灵动,我却已经老了,老得只能躺在这榻上,连起身拥抱你都做不到。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离开,我和雅儿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
他感到疲惫,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那绝色女子悄无声息消失了,就如同她来时一样没有踪迹可寻。
端王以为那是一场暮年的美梦,他把这场梦和以前的旧事一起,悄悄藏在了心中。
殊不知那不是梦境,反而是清清被他带入了一场梦。
梦中歌舞升平,异姓王爷与一个绝色的异族女子相遇了。
她那么快活,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她自称来自封闭的生苗,名叫“图幼朵”。
“我游历山河湖川,将所见所闻记录在这本书里。我要将苗疆以外的美景、风物、习俗记录下来,带回苗疆。”图幼朵说到背离家乡的目的时,美丽的杏眸熠熠生辉。
她踌躇满志,意图打破两族隔阂,化解世世代代的误会。
异姓王爷被她描述的宏伟蓝图震撼,他从没见过主意这么大的女子。
她用生动的语言向他描述苗疆的美丽宽阔,奇诡的蛊术,多情的苗女……他则用知道的中原的趣事作为回礼。
他成亲那天,她在房梁上参加了他的昏礼。
一双修长的玉腿在屋梁上百无聊赖地摇摆,他没喝酒,却还是两颊通红,好像醉了。
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她表演了精心准备的戏法,祝福他与爱人长长久久。
多情的苗女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若是不爱甘愿孤独终生。中原人里又有几个能和自己真正相爱的人结为爱侣呢?
他不爱新婚妻子,因为为她的祝福而感到恼火。
他甩开她的手,并未直言,而是道:“你说苗女从出生起就会养着一只蛊。”
她笑了起来,那么快活,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快。
“是呀,那蛊名叫情花蛊,蛊虫呈现紫色的花朵形状。苗人的姑娘若是爱上了什么人,那人却无论如何不爱她,这时候只要让对方服下情花蛊,那人就会深深地迷恋上姑娘,甘愿为她赴汤蹈火。”
“你也有吗?”
“我带着。”她甚至把别在鬓发的花露出来,给他看,“怎么样,是不是很美?你们中原人一定觉得苗疆的女子用情花蛊操控他人十分可怕,可说到底,使用情花蛊的苗女也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与含蓄内敛的中原女子不一样,苗疆的姑娘最是多情,苗女敢爱敢恨,她们的爱情就像一团火焰。”
他试探着问:“你会用情花蛊吗?”
“情花蛊一生只有一朵,不能随意使用……”
她迷茫地看他,美丽的杏眸那么干净纯粹,里面没有一丝爱意。
——她不爱他。
他却爱她爱得发狂。
“你怎么能祝福我和别人?”他像个孩子一样抱怨,用可怜的眼神看她,“我原以为这么久了,你总该有些……也许,你也是爱我的……”
她惊讶地捂住嘴巴,清澈的眼神终于闪现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彩。
“对不起,陈修文,”她踮起脚,在他唇边一吻,绝色的面孔上绽放出耀眼的笑容,“我太惊讶了,以前我从没想过。你很了解我,我也很了解你。你一直支持着我的梦想。除去你,我好像确实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我想我是爱你的。”
只不过一句话,她的眼中就映入了他的身影,里面甚至有着爱的影子。
原来她也是爱他的,但是从未去想过而已。这个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可是图幼朵十分遗憾地道:“你已经有妻子了,我不应该留在这里。”
苗疆是母系氏族,女性地位与中原的男性一样,但苗女一生只爱一个人。她们不会与任何人分享自己的爱人,也只会有一个丈夫。
“我和新婚妻子从未见过面,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信誓旦旦,苦苦哀求。
图幼朵道:“修文,你知道我做不到剥夺其他女子的丈夫。”
她不是那些因爱生恨的苗女。
“你可以对我用情花蛊,那样我会为你做任何事,哪怕违背皇上的命令……”
“我做不到。”图幼朵道,“但是我会永远爱着你,你永远存在于我心中。”
她离开了金陵城,踏遍了祖国河川,将风物一一描摹,记录进她编纂的书中。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金陵城,彼时端王已经用一纸休书,将端王妃送回了娘家。这么些年,他的妻妾位一直空着,在等着她回头归来。
那对于一个中原男人意味着什么,图幼朵十分清楚。
人们都说端王被那个神秘的苗疆女子种了情花蛊,她操控了他的心神,让他爱她爱到发狂,为她不惜与门当户对的妻子和离。
若是中原女子被如此痛指为红颜祸水,恐怕关上门再也不敢出现。可图幼朵来自苗疆,她被端王对自己的感情深深感动,连忙赶往端王府。
分别的恋人再次团聚。
两人行了夫妻之实,第二年有了一个女儿,取名陈雅。
图幼朵因为苗女的身份,无法得到应有的名分,但是她不在乎这些虚名。
她仍然在编纂那本中原风物志,到女儿陈雅七岁时,才装订成册,完成定稿。
这时候,图幼朵在苗疆最后的亲人——她的妹妹找到了她。
图幼朵与妹妹久别重逢,十分高兴,她把自己精心编纂了将近十年的中原风物志拿给自己的妹妹看。
却没有发现已经成为圣女的妹妹眼中一闪而过的阴狠……
端王知道图幼朵妹妹的造访,但当他下朝后回到府中,图幼朵已经和圣女一起消失了。
他们唯一的女儿陈雅满面恐惧,蜷缩在母亲图幼朵的床底,居然疯了。
那之后又过去了四十年,这次他再也没能见到爱人。
她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