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BG]素昧半生》术尧

7、第七章 前尘往事

　　他说完就去翻行李，拿出一本线装书递给谷雨。
　　这本书的规制不同于现下流行的规格，更偏向于古籍。相对于现行书籍的正面，这本书的书名在书背面，是《庄子》，书的内容也是从后往前看，繁体字，活字印刷，清末的刊本。
　　是古籍，她很确定，因为这就是她的书。这本书她当年离开张家的时候落下了，没想到会在张起灵这里。
　　随意翻开一页，是《逍遥游》，看来他没有很好的保存这本书，书的内页有些黑色的斑点，不多，但对一本古籍来说也足够吓人了，书里夹着一张展开的符纸，上面还有折痕，看字迹是她画的没错。
　　她从前往后翻又找到了十几张符纸，明显看得出笔锋一张比一张流畅，按早晚顺序排列，她上个月给张起灵的那只护身符被展开夹在最后一页，与另外的十余张不同的是，前面的都失效了，这一张还没有。
　　她自学会护身符的画法后，在张起灵没忘记她的时候每次遇见都会给他一只，仔细算算也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可是他为什么都会保存着？
　　谷雨现在的心情很矛盾，还有些迷惑。她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自己曾经无数次跟他说过想脱离张家，他都说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收拾行囊出门的时候却被他拦住。
　　“不会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这次你没跟我告别。”
　　她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背着行囊低头从他旁边绕过，出了门，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一次离别在她看来几乎是决裂，可为什么张起灵会留着这些东西？她仿佛明白了什么，那个念头在脑海里盘亘呼之欲出——他当年想过挽留她吗？
　　“这本书是我的，符纸也是我给你的。你为什么还保存着这些？”
　　“不清楚。”
　　是啊，他现在失忆了，自己的过去都不记得，又怎么会知道为什么要保存这些东西。
　　然而即使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离开，这是她跟师傅的交易，师傅救张起灵，而她成为谷雨剑的宿主，仅此而已。她只是遗憾，没能跟记忆中的那个人好好道别的遗憾。
　　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把书交还给张起灵，竭力控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好像自己修炼多年才勉强成型的随性只要跟他多说半句话就会全面崩盘。
　　“于我而言应该是重要的物品，”他说着翻开了书的扉页，指着页边的字展示给她看，“万物归一”是她写的，但是旁边的“张起灵”却是他的字迹。
　　她还是没能控制住，眼泪汹涌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流。她好像又回到了最孤独绝望无助的时候，她拖着因为救她而陷入深度昏迷的张起灵好不容易出了墓，却又面临着一重又一重的茫茫荒山。
　　没有人能帮她。
　　“这是我师傅送我的，看到它想起我师傅，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让你们见笑了。”
　　她抬手擦擦眼泪，说了声抱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当晚发起了高烧，摸黑找了两片药吃，回去躺下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是民国九年发生的事。
　　漆黑的墓道随着火折子的熄灭而彻底失去了光芒，只能听见一丝微弱的喘息声，还有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东西拿到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少女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但墓道里太黑了，对面的人不能看见她的笑容，“我有点累了，想歇会儿，你先走。”
　　少年点燃了一只火折子，就地坐下，似乎要等待她，并不打算走，“只有一只火折子，我们要尽快出去。”
　　因有了火折子的光芒，少女的脸清晰了起来，大概只有十四五岁，眼神很柔和，任何与她目光对视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产生好感，“你先走吧。”
　　“我等你。”少年的表情很平静。
　　“你走吧。”她只能靠在墓壁上才能勉强维持住坐姿，她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我检查的一间墓室里有毒气，我虽然关上了墓门，但还是中毒了。我活不了了，那东西还在后面追着，”她歇了口气又继续道，“这墓道曲折，你带着我只是累赘，我留下还能帮你挡一挡，你走吧。”
　　她努力说服眼前这个人，“你拿到了信物，就是起灵，我保护你是应该的，你往后也不必内疚。你走吧。”
　　他表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把火折子塞到她手中，她没力气起身把火折子塞回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年的身影在一个转角处消失，她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来，她的生命才明明刚刚开始，今天却要孤独的死在这里。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如果她还胡思乱想，别说为他挡后面追来的东西，连能不能坚持到那东西追到这里都是两说。
　　火折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火苗让她感到一丝暖意，但这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安全感，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火折子就烧尽了。她把燃烧殆尽的火折子扔出去，砸在对面的墓壁上，上面的火星闪烁了几下最终都熄灭了，周围的空间里只剩下绝对的黑暗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墓道里传来一阵极为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她已经屏住呼吸做好了袭击的准备，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轻声问道，“我看不见你，你在哪？”
　　她想是自己中毒太深出现了幻觉，他已经离开了，不可能从墓里往外走。那道声音没有放弃，又继续低声呼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她没忍住，轻轻应了一声，“你不是走了吗？”
　　“我先前检查过墓里的尸体，没有一个是中毒死的，我想前一批人肯定带了解药，我折回去给你找解药了，吃了吧。”
　　这一声应答让他顺利找到她的位置，摸索着把解药喂给了她。
　　她吞下解药沉默了片刻，“我恢复行动力还要一段时间，那东西追上来我们两个都得死。”
　　“它被我利用墓里的机关解决了，你想休息多久都可以。”他在旁边坐下，“信物你不要忘记拿了。”
　　她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应了声好，只等解药的药效化开。等她差不多可以行走了，她扯了扯旁边这个人的衣服，“我可以走了。”
　　他没应答，也没动。
　　她身体僵了一下，探了探他的鼻息，没有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