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一天就辍学》问尘九日

9、第九章

　　程彻半倚在床头，翻出微信消息里程韦柯发给他的沈木深的号码，然后粘贴并搜索了这个微信号，出来的页面是一个初始头像搭配着一串数字凑合成的昵称。
　　据程彻猜测，这串数字应该是沈木深手机号码的前五位。

　　这就算是小号也不能这么敷衍吧？

　　不过转而想想沈木深这个人，又觉得挺情有可原的。
　　程彻顺手点了添加，又把申请那一栏上写着的“你程哥”改成了“程彻”。

　　做完这一切后，程彻才忽然意识到，他现在正靠坐在人家的床上…….
　　他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随后又想到沈木深今晚压根不回来，自己没必要这么紧张。

　　凌晨一点五十多分。
　　正打算关手机睡觉的程彻发现微信有新消息，他努力睁了睁眼，又打开了微信，发现是昵称为“18079”的某人终于赏脸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程彻扫了眼屏幕，上面显示：你已添加了18079，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接着他舍弃了平时繁杂的表情包尴尬社交礼仪，直截了当地把刚刚就在学校里拍好的空白卷子发给了他，这两份卷子是班主任替沈木深多留的，没有任何卷面痕迹。

　　迅猛龙一号选手：你看看有没有不清晰的地方，可以告诉我。
　　沈木深很快回了消息：没有，谢谢。

　　程彻觉得自己是有点毛病，手指顿了半秒，就又打了一行字发出去了。
　　迅猛龙一号选手：这套卷子是高三全体老师努力了一暑假的结果，挺有参考架子的。
　　还没等沈木深看清楚，聊天页面突然闪了一下，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18079：？

　　迅猛龙一号选手：打错字了，我刚刚是说，这套卷子挺有参考价值的。
　　18079：哦，知道了，还有事吗？
　　迅猛龙一号选手：没有，早点睡。
　　18079：嗯。

　　短暂而尴尬的聊天结束后，程彻把压根没几句话的聊天内容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顿时觉得更尴尬了。
　　他觉得平时自己虽然是个过分活泼的人，但也不至于到看谁都想交朋友的地步，一般是习惯客套，偶尔的圆滑也是为了省时省力，遇到和自己聊不到一块去的，也绝不做坚持。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非要多唠这一句有的没的？
　　有病，程彻冷酷地做了个自我总结。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场考生物。级长来送卷子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后一个考场第一组第一桌的程彻，憋了一个暑假，年级长现在看到这些平时不守规矩的学生就兴奋，觉得看谁都挺欠的，特别是独得年级长恩宠的程彻。

　　送完卷子的级长俯下身子，盯着程彻道：“怎么样，这次英语有没有把握？”

　　程彻：“很有把握……”

　　级长面露欣喜之色，有些激动道：“能考多少？”
　　程彻一本正经：“勇争段二，年段倒二。”

　　班上的学生连同讲台上正在拆分试卷的监考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级长脸色变了又变，觉得自己要没点师德，指定把这小子揍一顿：“臭小子。”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什么时候你英语考试及格了，什么时候放你去提升班，不然考多少你都只能坐在这。”

　　程彻：“您说话算话。”

　　“……”级长咬牙切齿道，“你还挺喜欢待在基础班是吗？”

　　不等程彻回答，台上的监考老师适时开口解围：“级长，考试时间已经到了，有什么事考完再找学生商量，行吧？”

　　级长无可反驳，只好对程彻凶道：“记得考完来办公室找我。”

　　监考他们班生物的是文科班的地理老师，高一也曾经带过他们其中一些人，他边发试卷边道：“好久不见了各位，校长通知了，这次开门考要当大考一样对待，各位都收好你们的小心思哈。”
　　“那位同学怎么回事？考试还没开始就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监考老师接着调侃道，“都记住了，考试时脑袋偏转的角度不要超过黄赤交角。”

　　考试途中，隔壁考场的物理老师憋不住了，刻意走到这一考场的窗户外，透过玻璃窗盯着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试图勾引他出来聊天。

　　二十秒后，物理老师勾引成功，两位中年人一起靠在走廊扶手上抽起了烟。

　　坐在程彻后桌的余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着笔戳了戳程彻的后背，小声道：“选择题选择题哥！”

　　程彻轻车熟路地把自己的答题卡递到了身后，余兴立刻接过，抄得正开心呢，教室外的两位监考老师又改变了位置。
　　一个站到了隔壁考场的后门，一个站在他们考场的前门，目光注视着考场内，相互用后脑勺聊天。

　　余兴只好收敛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把答案抄了，然后再从桌子地下悄悄地把答题卡又递了回去。

　　卷子刚收完，他们考场就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紧接着，其他考场的学生也各回各班，一路上都在问候试卷以及出卷老师。

　　“这张卷子也出的太司马了，我以为我侥幸考完了物理和化学，今天下午能轻松一点呢，我下午光记着午睡了，都没复习！”
　　“就是说啊，他妈的材料和文言文似的，谁看的懂？我看到题目我就头晕了。”

　　李豪耿扒开窗户，对这两个提升班的朋友嗤之以鼻：“你俩得了吧，你俩生物要是出来没七十以上我跟你们姓，只有我这种只会写学号的才有资格哀嚎！”

　　窗外两人一边笑一边把李豪耿扒开的窗户又关上了。

　　刚上完洗手间的余兴慌慌张张地回来，跑到程彻桌前，道：“我靠我刚去楼下上厕所，听到一班的两学霸说这次生物试卷司马难……你答题卡我一字母不落全抄了，我死定了。”
　　他苦着脸半开玩笑地抱怨道：“怎么都不告诉我这张试卷难度大，我知道的话我就悠着点抄了。”

　　程彻诚然道：“我觉得难度不大阿。”

　　基础班几个爱学习可惜成绩不咋地的学生对着程彻露出了深恶痛嫉的嘴脸：“你们听听他那说的是人话吗？”

　　“不过一个暑假没念书，对卷子也有点生疏了。”程彻随口安慰余兴道，“选择题我也未必会全对。”

　　余兴被他安慰更难过了。

　　程彻看了眼手机，现在离晚自习上课还剩四十多分钟，依照级长与他三十多天未见，积攒下来的“想念”，程彻估摸着待会的谈话怎么也得费他个二十多分钟。

　　“余兴，你们出去吃吗？”程彻看向他们几个。

　　“对啊，学校食堂不把我们高三学子当人，高一高二没开学他们也不做饭，只能去外面吃了。”余兴道。

　　郑睿博：“程哥，你今天不一起吗？”

　　程彻叹了口气：“郭老头找我喝茶呢，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你们先去吧，待会看着给我带点吃的回来就行了。”

　　余兴：“那行，那我们先走了。”

　　程彻朝他们挥了挥手。

　　下楼的时候程彻是一路和认识的人唠到办公室的，玩得熟的人太多了，别人打招呼，自己总不能不回应。
　　他又不是沈木深……

　　程彻心里这么吐槽着，结果刚拐进办公室就迎面撞上了沈木深，他心跳一滞，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对方显然也已经看见他了，但也没打招呼，没等他回过神来，沈木深已经与他擦身而过。

　　刚和沈木深面谈完的八班班主任王铿建看见迎面走来的程彻，有点疑惑：“你怎么来了？”

　　年级长往电脑椅上一靠：“是我找他来的，主要是想说一下他学习态度不端正这个问题。”

　　“嗯，这是个问题……但，”王铿建看了眼时间，劝道：“都这个点了，学生不吃饭您也该吃饭了。”
　　程彻忙应和道：“是啊是啊，级长特别是您，年纪大了，饮食更要规律。”

　　年级长佯装怒道：“王铿建同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疼他，自己舍不得骂，我还不能教训他两句了？”

　　王铿建：“是是，您说的是，他是该骂。”
　　程彻：“是是，您说，我会好好听的。”

　　“算了算了，你也吃饭去吧，晚自习别迟到哈，以后给我认真读书，再让我看见你调皮捣蛋……罚你国旗下检讨。”

　　程彻十分上道：“是是是，您说的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让您和王老师操心。”

　　王铿建拍了拍他肩膀，啼笑皆非道：“快滚吧你，马屁精。”

　　程彻见好就收，三两步就从办公室里逃了出来，打算打电话问一下李豪耿他们在哪吃饭，现在出去也来得及，但程彻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回到了教室里。

　　上楼的过程中，他忍不住猜想，沈木深可能会在班上。

　　结果随着他走近，发现班上的灯的确亮着——沈木深也的确在班上。
　　他的桌上推着这次考试的卷子，拿着笔似乎正想要写。

　　程彻在窗外望着他的侧脸，觉得赏心悦目的同时，也忽然发现了，被一堆空座椅包围的沈木深，身上泄露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孤独感。
　　有点可怜。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沈木深的目光突然投过玻璃窗，落在了他身上。

　　他大大方方地走进教室，又径直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对着沈木深坐下了。
　　“你晚饭吃了吗？”他发问。

　　沈木深微怔，然后回答道：“没有，我不打算……”

　　程彻打断他道：“我也没有，要不要一起？”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主动了，于是又着补道：“他们都先走了，我不习惯一个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