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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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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九既然取名叫“裙下臣”,自然有更深层的含义,纵使时念用了再多灵力强压药效,也止不住身体发热,还有抑制不住的发抖。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后背靠在石碑上,微微睁开眼盯着凝钟,看它下方钟摆左右摇晃。透过外面的罩子,她能够看到里面精密的布局。
除斋主外,其他神族不知。凝钟赖以运行的从来都不是内部精密的齿轮,而是一颗五彩石,那是上古女娲补天所用的石头碎片。
五彩石灵力极强,一颗碎片,便能唤醒凝钟,维持人界时间秩序。
那才是凝钟能够成为神器的原因。
锻造师厉害又如何?用了楔族骨血和灵魂又如何?没有这块五彩石,就算是复刻了个一模一样的凝钟,也只是徒有其表。
已是人间零点,凝钟发出阵阵“嗡嗡”的低鸣,伴随而来的,还有钟身的微颤。
那是凝钟提醒的回响。
时念盯了半晌,身上的热度一点儿都没下去,甚至还有隐隐攀升的趋势。
这样下去不行。
她是神族,她扛的住,严冽是伏灵师,本质却还是人族。没她在身边,不,应该说,距离太远,他撑不住。
回时斋前,时念总是想着,她得看一眼凝钟,她得盯着斋内布阵。忙碌多年,突然撒开手,铺天盖地的慌张几乎要将她吞没。
可在看到连音时,身上压着的石头终于被慢慢挪开。
连音像是露出颗小脑袋,笑着朝井里的她伸出手:师父,上来呀。信我呀,我会拉你上来的。
时念抬头,看着头顶唯一井口大的亮光,还有小徒弟笑靥如花的脸,慢慢伸出手——
放在严冽额头上。
他额头滚热,整个人泡在浴缸里,慢池都是凉水。
摸到他额头时,时念胳膊肘碰到浴缸里的冷水,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就是这一抖,严冽惊醒,一把抓住她手腕,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
时念凝聚灵力,挣脱他的手,将手掌贴在他额头上。
全程,严冽眼睛不眨地盯着她。
要说外界对严冽的评价,向来是谦卑有礼,为人谨慎。
如今这副样子让被人看见,一定会说一句:外界所传,皆是假话。
他眼中的炙热不加掩饰,几乎要将眼前这人吞噬。意识被欲望占据,什么礼数,什么尊卑,通通都抛之脑后。
水珠顺着他的手,又滑过时念的腕,流经小臂,垂在肘部,在卫生间的瓷砖上晕出一个标准的圆形水滴。
滴下去极细微的“啪嗒”声,被时念清晰听到,她微微撩起眼,对上那人的眼神。
灵力保持匀速,缓缓流入严冽体内,可时念竟浑身烧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损耗大量灵力带来的后果。
……其实,也没有给他多少吧?
可时念的疑惑还未持续多久,浴池里坐着的人已经直起上身,跪在浴缸里,微微弯腰,和她平视。
呼吸近在咫尺,冷白的瓷砖房热度攀升,时念喉咙发干,上下动了动,却也没说话。
而后,他倾身过来,滚烫的唇要落在时念唇上。
她清楚听到对方有力却不在轨道上的剧烈心跳。
即将碰到的瞬间,他微微侧头,吻落在她唇角。
严冽咬着牙,死死硬撑:“……不、不行。”
时念后脑被他单手拢住,力道大到要将她嵌进身体。
她听见严冽自责地开口:“居然又梦见你了……”
“我真是……魔怔了。”
时念捏捏他耳垂,调笑道:“怎么?经常梦见我?”
一道声音,把严冽定在原地,连动作都变得僵硬。
时念从他臂弯中抬起头,巧笑盈盈看他:“但怎么办,这次好像不是做梦。”
她主动迎上前,亲亲他的唇,“怎么不行呢?”
严冽猛地往后一弹,“哗”地落进浴缸里,扯着旁边的浴巾盖在水面,看时念的眼神骤变。他往后缩了缩,脸色如常,但锁骨泛着薄红。
“我……我这是……你 ……”
他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要怎么解释这离奇的行为?
从时斋离开后,他浑身燥热,在局里开会都不能专心。这感觉并不陌生,曾经执行任务时,他被一只狐妖下了春情蛊,彼时也是这症状。
但那狐狸蛊术并不精,严冽在冷水里泡了足足三个小时,也就解了。
这次,他急匆匆请假回来,如法炮制。
可实在太难受了。他浑身就像着了火,连呼出的气都烫的人发颤。
成年人,总要自己学会解决问题,他起身,到淋浴间,尽力摒除脑中所有念想,一次一次,依旧毫无办法。
他选择再躲进浴缸里。
可过了一会儿,浴缸里的水都热了,他还是热得发狂。
这究竟是什么……!
半梦半醒间,有一只手抚上他眉间,清凉的灵力注入,他神志也逐渐清明。
然后他看到了时念。
时念——!
在梦里都不舍染指的神,出现在他眼前。
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是幻觉。
甚至还强硬地揽住她,甚至差点亲上她。
最后一刻,他别过头。
不行。
现实不能做的,梦里也不能。
严队光明磊落,绝不行鼠辈之事。
可没把持住的是她。
她笑着问他:怎么不行?
怎么不行?
怎么能行?!
时念,你不知人性的可怕,不知人性深处掩埋的黑暗,足以将一个干净无暇的神族拽入谷底。
你不知我,不知我这副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沉睡着怎样一只禽兽。
“这事怪我,这次再见玄九,应该客客气气,不该计较当年事。”时念站起来,看他状况也知已恢复如初,“这是一种叫[裙下臣]的药,我们只要距离近,互相都不会有问题,待在一起一天就能解。”
时念叹气,“所以严队,你刚刚跑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浴巾要飘远,被严冽一把抓住,拉回来。他点点头,不敢跟她对视:“是,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时念弯弯唇:“乖,外面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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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冽出来时,时念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手边是个小茶桌,对面还有张空的椅子。
和时念坐的那个,是一对。
听见动静,时念朝他招手:“来。”
严冽顺从着走过去,坐下才后知后觉……这不是他家吗。
时念没觉得不妥,问道:“白伦叫你回来,什么事?”
“桑陵边界发现了阵法痕迹。”严冽顿了顿,“很像是城默阵。”
时念望向北方,视线透过层层高楼,看到正在缓缓布局的阵法:“不是城默,是幻境。”
“幻境?!”严冽立刻传信给白伦,皱着眉说,“这阵法,是赵知行?”
“除了他,还能有谁?”
时念的手指敲了敲杯盏,说道,“这阵法无法强行终止。”
严冽在时斋斋内的书里看见过,其他阵法都好说,唯独这牵扯到人心的阵法,一旦开始,就无法结束。
阵法开启的瞬间,就已经有人陷入其中,一旦强制关闭,陷入的人就会永远留在幻境里。
而破阵的方法,只有一个——
坠入幻境中的人,意识到这是幻境。
当清醒的人越来越多,阵法的力量也会越来越薄弱,自然就解了。
时念看着越来越完整的阵法,笑起来:“我们这算不算是,因小失大?”
严冽也感知到了:“安界局宗旨,誓要守护每一位桑陵人。”
“无关因小失大,这是你的选择,也是安界局的选择。”
很快,两道回复信飞回,一道来自桑陵府京珺,一道是白伦回复给严冽的。
京珺那回复信,言辞诚恳,请斋主切莫打断幻阵,保护现有被牵扯其中的桑陵居民。白伦那个,显然稚嫩许多,洋洋洒洒八百字,前七百五十字将赵知行骂的体无完肤,用最后五十字阐明立场。
——不能切断阵法。
时念笑着将手中回复信丢入茶壶下的火中:“如果没有赵知行,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京珺会成为最优秀的伏灵师,日后也是会被载入荣誉榜的桑陵府主,白伦呢,灵力不低,没准能因为要坐局长位置发愤图强,飞升成神。
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偏偏有个赵知行。
幻阵一点点侵蚀整个桑陵,时念看到对面那户人家,连守护兽都无法逃脱被拽入幻境的命运,趴在小主人床边昏昏睡去。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时念抬手,一道保护阵法落在严冽家中。她起身,结阵,传出两道威力更强的保护阵,送到桑陵府和安界局。
在沉睡之前,她将缘由写清,联络符送往时斋。
做完这一切,她坐回沙发椅,看见严冽朝她伸出的手,把手放在他手心。
交握的手放在桌面,头顶的幻阵从四面八方合成密不透风的半球状。
阵法启动。
桑陵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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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桑陵大街上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赵知行往前走,身侧跟着原长兴,后面跟着的……是一个瘦弱的孩子。
赵知行找了好半天,都没感应到时念的气息,他拿不准了:“小猴子,你确定时念进了桑陵?”
小猴子跟在赵知行身后:“我看着斋主进来的,不会错。”
“我当然信你,”赵知行咂了下嘴,“这小时念,现在做事真是滴水不漏。”
“可以隐藏自己的气息,不仔细找,根本找不到。”
他侧头,疑惑地问,“老原啊,你知道严冽家住在哪里吗?”
作为严冽的上司,他当然知晓。原长兴抬眼,看向右边的公寓楼:
“这个小区,三幢,二单元,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