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天涯》舒雅

2、再见

　　她忍不住给廖剑发了个短信：“我要去日本演出。”按了发出键，便把手机放在枕头下，可是他一直没有回。心中的原本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希望，就这样熄灭了。

　　就像那次，已经入团大半年，好容易有个她上□□唱的机会。穿上租来的一件旗袍式的礼服，画好了妆，等了大半场晚会，却在上台的十分钟前，被告之她的节目取消。

　　终于忍不住，跑到走廊里，给廖剑打电话。他听出她的哭声，忙问怎么了。可是他离着千万里远，即便近在眼前，也一样毫无用处。她说了，他只能安慰她，等下次机会。然后又嘱咐她练功，单纯地在艺术上提高做准备。“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但是她哪里听得进去，最后只是挂了电话，有些赌气地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眼睛。

　　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轻声问：“你本来有什么表演？”

　　抬头看对面的人，灯光下，只觉得他身材颀长，面目神色柔和。身上只是普通的亚麻米色衬衫，并没有着军装。

　　她如实说了歌名。他似乎是略微想了想，又淡淡说：“唱来听听如何？”

　　她有些意外，但是心中却有些欢喜，有机会让她唱就是高兴的，无论是一个观众还是千百个。

　　其实曲子并非很好听，是苏轼的《定风波》配了曲。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

　　她的嗓音是真声多于假声的混合，所以听上去穿透力强，透亮，倒是适合这首歌。

　　她拿出十足十的力气演绎，全当是站在舞台上。唱罢，仍然有回声。那人仿佛听得入迷，禁不住鼓掌，道：“好一曲《定风波》！”

　　陈灼听了赞赏，微微笑，脸上有些发热。这时，走过来一个军官，显然是来找这人的，似不经意看一眼陈灼，问那人：“怎么到这儿来？”

　　那人目光不离开陈灼，随意说：“每次都是那几张脸，看了烦闷，出来透透气。”

　　来人听了，立刻又仔细看看陈灼，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灼不知道这两人身分，只是立刻敬了军礼，干脆地回答：“报告，我叫陈灼。”

　　两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转身走了。

　　但是从那之后，陈灼倒是开始有一些演出机会。多半是和人一起唱，偶尔有独唱。在任何人眼里，也算正常。但是陈灼总看到那天的那个人就坐在台下，目光如矩追随她在台上的一举一动。

　　等下了台，再朝他原先的座位看去，往往他已经不在了，好像只是专门来看陈灼一样。因为怀了这样的猜测，更不敢问人他是谁，而他也没有什么举动，更让她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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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日本的前一天，又见到他。没想到他竟然是自己开车来的，体贴地停在旁边的小巷里等她。陈灼坐在他车里，心潮翻滚，两只手死死攥住衬衫的衣角，只觉得连胃里都是紧张的。这样明显，若是陈灼再不明白，只能是装样了。

　　他好像是看出陈灼的紧张，开了车上的CD，好听的琵琶音传出来。陈灼略略放松，低着头问：“你身体好了？”
　　“本来没什么事，只是伤风感冒，才不得不歇几天。”他平常地说，“你明天就走，忍不住想看看你。”
　　他说得那么自然，看来这份心思是要摊开讲了。
　　陈灼抬起头，看进他眼睛里去，直接问：“你到底是谁？与其我向别人打听去，不如你自己告诉我。”
　　他听了这话，有些好笑。但是也喜欢她这样的干脆。于是正色说：“我爸是中将梁齐山，我妈是政治部林方文，我哥哥是梁一鸣省□□。我叫梁一晨，某挂名副会长而已。”

　　“为什么？”陈灼喃喃问，看他的目光虚弱无力。

　　他以为她是问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是，淡淡说：“我从小身体不好，再生障碍性贫血，每两个礼拜得丄医院输血，自然也就没人管我了。”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自嘲。

　　但是她还是问：“为什么，我？”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关系，没有家世，甚至已经父母双亡。而且她也不是唱得最好的，也不是长得最好的，想必他早已经调查好。

　　她今天披散了头发，过肩，长碎发。因为紧张，面孔和嘴唇都发白。

　　他抬起手，轻轻把她脸颊的一缕头发放在耳后，她因为他手指的碰触自然地颤抖一下，但是终于没有排斥地躲开。

　　梁一晨眼中有一丝笑意，侧侧头，说：“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你值得任何人宠爱你。”

　　从陈灼的角度看出去，天上一轮圆月。细碎的月光透过他们车旁的一棵大杨树，洒在车顶的玻璃上。他柔和的语句陪着这样的月光，一瞬间陈灼已经知道，她其实一早已经决定好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刻来得这样快。

　　她主动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他反手握住，轻轻一带，她便缓缓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车里只流动着清丽的琵琶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