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CD的第三面》月香枝

5、05

　　⒌ 我将永远无法原谅面前这个男人。

　　我总是记得美丽的少女榛岚拉着我的手向我比划尾指上无形的红线。可在这一年她没能将巧克力送出去，因为她要送的对象那一天正在单身PARTY上向某个迷糊的女子暧昧地递过一杯咖啡。我承认我的心里充满无法挽回的负罪感。可对此毫无察觉的男主人公在开学后的此时居然又对着我说出了这世上最俗的表白台词……天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那和色相吸引是不是近义词？

　　“这样忧伤的眼睛里究竟蕴含了怎样的情感？”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被他捧起脸，他的眼睛温柔地注视我，“黯尘，你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我承认我非常非常失望。我此刻的记忆仍然顽强地告诉我我与他的过往并无交集，也许他和我都自私地把对方强加于记忆里的某个人。那一刻我真感谢头脑中那个莫名的洞又开始发作，我的记忆忽然一片空白，我忘记了他在阳光下打着篮球的样子英俊无比，也忘记了他手心里的温度似曾相识。
　　忘记雪有多冷咖啡有多暖，忘记他眼角黑色的痣，我发誓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我拒绝承认他就是左岸。此刻我发疯一样地想念他。可是很多很多次我抱着头使劲想直到头晕目眩，我还是对他几乎毫无印象。

　　我对夏树说，我来告诉你几件事，我现在21岁，不记得父母是什么样子。赚钱的手段是在网上写色情小说，与未婚男子同居并一无所有。我成功地看到他的脸色开始发白。几乎要嵌进地上的积雪里。
　　我试图对他微笑一下，却一下子流出眼泪。

　　我绝不承认这是为友情做出的伟大的牺牲。我从心底里诅咒这个字眼。我非常爱榛岚，她是我的朋友，可如果非要把友情与爱情牺牲一样，我宁可两样都不要。
　　——讨厌纠缠不清的东西，也同样不喜欢寒冷。月份已接近4月，春天在这个城市里却显得迟钝。每年一度的风季即将到来，我害怕会有寒风直直地从脑中的空洞穿过，刮去我仅剩的一点不可靠的记忆。
　　这一年春天还未到来时，我终于开始收拾行李。

　　尹桑固执地将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门边，凝视着我像蚂蚁一样一点一点搬着我的东西。我的行李很多，因为我是恋旧的人。我的记忆往往会欺骗我，所以我只相信真实存在的东西。即使是这样我的回忆还是会时常丢失。

　　我收拾了整整一天，尹桑也整整一天没有挪动位置。我们像在冷战一样，一天都没说过一句话。

　　最后我的行李在房间里堆成了山。我翻过一座山向整个房间告别。我满意地知道尹桑忍了整整一天的问题还是没能够说出口。我不会向他解释我要离去的原因。
　　我即将离去的时候，尹桑堵在门口。他用他冷色的眼睛沉静地望着我，一天沉默下来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他说，黯尘，你哪里都不该去。该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你的脚步，这次你又要逃去哪里？
　　我用很可怜的眼神看着他。尽管我知道这对他没用。我隐约能够记起支离破碎的一些过往和从医院逃走的记忆。医生的职责就是治好病人。在这一点上，尹桑并没有错。
　　只是天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存在于同一种生活之中。曾经有人说过将痛苦与别人分担就可以减轻一半，我和他怀着各自的痛苦却无法互相安慰，只会成为彼此无法释怀的悲剧。这样看来，选择也只有一个。
　　“我没有钱，而且不需要同情，我早已抛弃生死放弃了自己。前方的道路已被设定好，你和我，我们其实都一样。”我向尹桑的房间走去。“所以我们都倔强地不回头。”
　　床头的照片撕下来，漂亮女子的脸颓然跌落。尹桑的脸消失了仅存的血色。我望着相框内微笑的少年。眼角的黑痣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