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 泪逝（上）》七弦桐

30、人生何处不狗血

　　直郡王执着敬业的精神一边使我深深感动着一边却又令我羞愧。感动的是他并未嫌弃我“资质蠢笨”很是耐心细心的教我，而令我羞愧的恰恰也是此处，经过一场持久战似的培训后，不管是满人还是汉人亦或是蒙古同胞都知道有一个叫吕清的姑娘，从太阳升起便和直郡王学习骑马，直至太阳落山也只学会如何“爬”上马背。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同样一个人，当我是林清时给人一种翩翩佳公子的美好错觉，而当我换回红妆成为吕清时，却是如此的没有形象，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我躺在榻上，浑身酸疼，一面骂自己的心血来潮一面接受摔了一身淤青的事实，而我明天该如何找借口婉拒直郡王的热心。
　　“奴才是张佳福晋的婢女四绣，请问吕姑娘是否方便？”正想着问题，便听见帘外有人找我。
　　我说道：“姑娘请进。”
　　来人正是上次的小丫鬟，我说道：“姑娘请坐，请问何事？”我忍着酸疼面带微笑为她斟了一杯茶。
　　叫做四绣的小丫鬟接过茶杯后，说道：“姑娘客气，这里有些止痛化瘀的药膏，福晋让我给姑娘送来。”
　　我笑了笑没有接，又道：“福晋才是客气，只是吕清与福晋的关系不过尔尔，福晋这般倒让吕清受宠若惊。”
　　四绣说道：“无非是一些药而已，倒让姑娘说得仿似是承了天大的恩惠。”
　　若是上天赐的恩惠，我定会欣然接受，而这宫廷女子的恩惠，我只怕是无福消受，我问道：“福晋为何要送这药于我？”
　　“姑娘终究是王爷的人，福晋她自然是上心。”
　　我笑道：“绣姑娘这话不好乱说，我是惠妃娘娘的人，这些药我留下便是，请转告福晋，他日定当当面拜谢。”
　　四绣起身说道：“如此便不打扰姑娘了。”
　　待四绣走后，我将那些药统一归置在一个盒子里，陌生人的恩惠我不敢接受也无福消受，张佳氏的试探我一清二楚，无非是些争风吃醋的事，当巡幸塞外日满后我便可以回到惠妃娘娘那里继续做富贵闲人，而到时一切事情自然也就不言而喻，这些人啊，活得可真累。

　　第二日得空时，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打算去张佳氏的帐中，而刚掀开帐帘便看见李德全满脸笑容向我这边走来。印象当中的李德全似乎一直保持着这种平稳而不焦躁的情绪状态，让人不知他究竟是何心思。
　　“吕姑娘准备去哪儿？”他率先问道。
　　我实话说道：“昨儿骑马摔了，张佳福晋派人送了些药膏来。奴才正想当面道谢，不知谙达何事？”
　　“万岁爷请姑娘帐中一叙。”他说道。
　　“谙达甭说请，奴才受不起的。”这么些时日过去，我早以为康熙忘了还有我这个人的存在，不知我又做了什么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姑娘不必担心，万岁断不会为难姑娘。”他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般。
　　我笑道：“烦请谙达前面带路。”
　　不多时便到了康熙的御帐前，经李德全通报后我方才掀帘而入，彼时帐中除了康熙与我以外再无第三人。
　　我恭敬行礼道：“奴才吕清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将专注于书面的视线转移至我身上，并且洋溢着一种似是遇见了天大的惊奇事般的表情，他说道：“朕印象当中，吕姑娘似乎从未给朕行过如此大礼，今日是为哪般？”
　　听口气他似乎心情不错，我便也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从前奴才是林清林公子，林公子少年得志，行事自然难免张狂了些，蒙圣上宽宏并未计较，而如今奴才是吕清，一个普通的宫女，再无骄傲的资本，是以这般恭敬。”
　　“朕记得你曾对四阿哥说过‘众生平等’，如今这般倒让朕无法与过去的林公子相联系。”
　　“奴才至今仍然认为‘众生平等’，但是奴才更加认为要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不可逾越也不可放低姿态，您是一国之君，所以便要有一国之君的威严，而奴才是一个宫女，便要有宫女的样子，否则招人讨厌，而平等是基于一定的基础，否则便是妄谈平等。”
　　“那么你是想做‘林公子’还是‘吕姑娘’？”
　　“林公子看似洒脱但背负的太多，而吕姑娘却不得自由，是以奴才谁都不想做。”
　　“此话怎讲？”
　　我笑道：“若是奴才再说下去，圣上便会说奴才妄谈平等。”
　　“倘若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奴才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你先下去吧，朕需要再考虑一些日子。”
　　“奴才告退。”
　　出了康熙的御帐我便直奔张佳氏那里，至于和康熙的那番对话我则是抛到九霄云外不作他想，苦恼的事情本就很多，能轻松一点总归是好的，如何安排都是康熙的意思，我又何必去考虑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不多时便走到张佳氏那里，恰巧碰见四绣出来，经她通传后我进了帐子。
　　彼时张佳氏正闲闲的坐着饮茶，我正要见礼，她却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坐吧。”
　　我说道：“福晋客气，但礼数万万不可丢。”说罢给她行了礼。
　　张佳氏说道：“姑娘今儿为何没有学习骑马？”
　　我笑答：“奴才资质蠢笨，不适合学习，且郡王爷政务繁忙，着实不好意思麻烦王爷。”
　　张佳氏又说道:“不若我教姑娘吧，恰巧我整日闲着没事可做。”
　　我答道：“福晋又客气了，只是奴才确实被昨天摔怕了，福晋若是觉得无聊尽可找奴才说说话。”虽然我并不想与你说话，这是我未说出口的。
　　“不知姑娘今日前来又是为何？”张佳氏岔开话题道。
　　我起身说道：“奴才是来感谢福晋昨日送的药，效果甚好。”
　　“如此便好，我有些乏了，姑娘若无别的事情便回去休息吧。”
　　我等着张佳氏下逐客令早已许久，与这些女子说话当真是马虎不得，与之相比我倒是宁愿同十个康熙说话，虽说是君心难测，但若是小心应对，内心坦荡倒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