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手摘星》纸上谱

8、我明白了你灿烂如骄阳

　　当日，江不尽就带着柳维离开了三塘。
　　“我们走官道一路向北，去乌余。”柳维说。
　　江不尽把采购的干粮在小花身上绑好，对着柳维点了点头。
　　出了城以后，江不尽让柳维上马。

　　柳维把头发绑到脑后，“我想学骑马，让我坐在后面吧。”
　　柳维白净，把头发绑到脑后，让他精致的五官完全的暴露在江不尽面前。
　　相比江不尽刚救他时的狼狈，柳维如今精神奕奕，可谓是改头换面。
　　一双黑亮的眼睛，万千星辰藏匿其中。

　　江不尽永远没法对那双眼睛说不，他拍拍小花的头，在小花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小花甩了甩尾巴，好像在对着江不尽撒娇。
　　江不尽揉了揉小花的耳朵，褐色的眼睛里满是纵容。
　　之后，江不尽便扶着柳维上了马。

　　江不尽把缰绳递到柳维手里，“如果你想让小花左转就把缰绳往右扯，如果想让小花右转，就把缰绳往左扯，你想加速就夹一夹马肚子。如果你想让小花停下来，就用力夹住马肚子，同时用力扯住缰绳。小花很聪明，你不需要太用力。”

　　江不尽没有配备马鞭，他是被鞭子抽大的，他知道那样的滋味，他不想那样对小花。
　　江不尽内心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组织的残忍对待并没有让他失去人性，这也是小花如此亲近他的原因。

　　柳维上马以后，不太用力的夹了夹马肚子，小花果然跑起来了。
　　柳维不敢跑太快，害怕撞到突然从管道两侧冒出来的行人。
　　小花真的很聪明，柳维并不需要太大力的扯缰绳，小花能明白左转右转的意思。

　　风吹过柳维的脸颊，把他扎的并不严实的头发吹散了，头发顺着风的方向飞行，这让柳维感到了自由。
　　柳维爽朗的笑起来，他用力的夹马肚子，小花听命加速，风愈发凶猛，柳维心情愈发开阔。

　　他哈哈大笑起来，多日来的抑郁担心一扫而空。
　　他觉得自己有小花，没有什么地方去不了，他是骑着战马的英雄，是不可战胜的男人。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笑声越来越响，马是男人的春.药。

　　等到柳维意识到自己已经跑出去很远了，他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江不尽的影子了。
　　柳维扯着缰绳，让小花转头，简简单单就完成了。
　　小花实在是太聪明了，就算是柳维这样的新手，驾驭小花也说不上难。

　　柳维骑着马往回走，官道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它没有分叉，就一条大道通南北，你只要往前走，就不必担心错过你寻找的人。
　　柳维远远的见到了江不尽，实在是很远，高大的江不尽在柳维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小影子，但柳维就是知道那是江不尽。

　　柳维加快了速度，往江不尽的方向飞奔而去。
　　江不尽也看到了柳维，在阳光下，柳维英俊得刺眼，阳光洒在他乌黑发亮的头发上，风儿留恋的拥抱着他的衣袍，全天下的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柳维停在了江不尽跟前，小花亲昵的去蹭江不尽的脸，柳维就坐在马上对着江不尽笑。
　　笑的爽朗，笑的灿烂，白白的牙齿露出来，非常可爱。
　　江不尽突然生出野望，柳维只能对他这样笑，这样的笑容只能给他看。

　　或许不是突然生出，或许这个野望一直藏在他心底，直到今天才被他发现，毕竟江不尽一直是个不懂感情的笨蛋。
　　江不尽突然握住了柳维牵着缰绳的手。

　　柳维的手被风吹得很冷，江不尽炽热的手掌覆在他的指头上，让他情不自禁的反握住摩擦了几下。
　　柳维手暖以后，就笑嘻嘻的放开江不尽的手，从马上翻了下来。他随意的抓了几下头发，就预备将头发绑好。

　　江不尽拦住了他的手，从行李里掏出一把梳子，认认真真的帮柳维把头发绑好，“骑马很容易把头发吹乱，若是遮住眼睛就不好了。”
　　柳维面上有点红，但还是乖乖的让江不尽帮他把头发梳好。

　　江不尽帮柳维把头发梳好以后，对柳维说：“骑马还需要多练练，今天就由你带我吧。”
　　柳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柳维正是新奇的时候，能多骑一阵是非常开心的。

　　江不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么温柔，不知道自己笑了，他全心全眼都是柳维。
　　大道艳阳骏马，浅笑蓝衣暖手，风吹发扬，心上人在眼前。

　　柳维和江不尽一前一后的坐上马，柳维问：“你为什么不坐到前面？”
　　江不尽抱住柳维的腰，“我太高了，坐在前面会挡住你。”
　　柳维愤愤回头，额头擦过江不尽的嘴唇。
　　看上去就像江不尽为了哄柳.小孩.维，给了一个安慰的额头吻。

　　事实胜于雄辩，柳维确实比江不尽低了半个头。
　　柳维气红了脸，江不尽大笑起来，他用力的箍住了柳维的腰，把脑袋靠在柳维肩膀上，像一只尽情依赖在主人身上的大懒猫。

　　这是江不尽第一次这样笑，笑得毫无顾忌。
　　九方不希望底下的杀手有人情，不希望他们有情绪，不希望他们有思想，所以江不尽总是板着脸，所以没人教他什么是感情，什么是道德。

　　天黑了以后，江不尽和柳维歇在一件破庙里。
　　江不尽在外面找了不少柴火，小心的在庙里燃了一团火照明。
　　柳维张开双腿检查大腿的磨损情况，他摁了摁大腿内侧的皮肤，发现肌肉硬了不少。

　　柳维暗想：骑了几天马，大腿肌肉都硬了不少。
　　柳维把腿合拢，大张双腿，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柳维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木柴，把上面的火星吹熄，然后把木柴递给江不尽，“你默写我们学过的字。”

　　江不尽并不嫌烦，累了一天后，依旧拿着粗糙的木柴笔，认真的在地上写起来。
　　柳维根据三字经、千字文来教江不尽识字，一来是有韵律的诗歌，背诵起来简单，二来这其中都是一些浅显的道理和历史典故，柳维希望江不尽能明白，三来其中蕴含的道理，柳维也可再回味一次。

　　柳维曾想，他这样指挥江不尽的人生，江不尽会接受吗？会不会觉得厌烦？就连不懂事的小孩子，也会厌烦一日日那些在他们耳朵便念叨好好读书的迂腐夫子。
　　江不尽已经非常优秀了，他会医术，会骑术，更不用说他武艺高强，生活技巧，样样多会，他为什么这样努力的跟着柳维学呢？

　　柳维并没有什么评判之意，只是他见过太多的普通人了，普通人有了一技之长以后，就再也不愿学习了，他们靠他们的技艺能生活以后，就开始了一日日的重复。
　　他们也有些自大，不想暴露自己的弱点，干脆避开，不再听从其他人的教诲和建议了。

　　为什么江不尽愿意在柳维面前暴露自己不识字、没远见的弱点呢？
　　为什么这样容忍柳维，容忍柳维在他的人生里为非作歹，容忍柳维所有的指挥和批评。

　　三字经和千字文加起来也就两千左右个不同字，但这两千字已经覆盖了大半的日常用字了，更不用说，按照这两本书，柳维延展出去的其他故事，其他书籍。
　　江不尽记住以后，便可阅读大部分书籍，理解其中的意思。

　　江不尽默写时，经常会久久的停顿在某个地方，有时候是因为忘记了下一句，有时候是忘记了字该如何写。
　　死记硬背是江不尽此时的真实写照了，这很困难，江不尽却没有抱怨过一句，一直努力，一直坚持。

　　就算再与世隔绝，江不尽也明白，读书是好的，柳维是个好老师。
　　很多人说不出读书的好处，只能一再强调，一定要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
　　一再的重复变为唠叨，徒惹人厌烦。

　　道理是对的，但很多人的学识让他们无法证明此道理。
　　就有了欺世盗名之辈，宣扬读书无用论，哄骗懵懂无知的青春少年。
　　学识学识，学是路径，识才是目的。

　　走马观花的记住诗文，并无大用，只有明白了解其中的意义，才算触到了诗人的蓬勃绽放的情绪，理念，才真正是有识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