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厨美人传》之越

18、叫花鸡

　　等了许久，郁夙才姗姗来迟，一进黎华殿，就看到台阶上坐了三个人。为首的是郁昭，依次是寻风、霍骁，旁边柱子上靠着常礼和逢初，素心规规矩矩站在一边，都伸着头往前看。

　　郁夙经过院子时，还差点被正在吵架的两人误伤到。

　　寻风朝他摆摆手，伸手从身后的坛子里抓了把瓜子递给他。

　　就是有这样的魔力，郁夙接过瓜子，也坐在了台阶上，指着俪妙和耶律惜：“这怎么回事？”

　　“为寻风一盘卤鸭打起来了，”郁昭努努嘴，“正热闹呢。”

　　郁夙碰碰身边日理万机的骁王爷：“你怎么有兴趣来看女人打架？”

　　霍骁把南瓜子剥开，往嘴里一扔，“这打的不是架，是兵法。”

　　兵法？
　　郁夙愣了：“什么兵法？”

　　“你没来之前，耶律惜先跟俪妙讲道理，说这菜是好吃，但是得大家一起吃，这叫先礼后兵。”

　　“俪妙是被宠坏了——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所以，就和她吵了起来。耶律惜很聪明，说了很长时间没说动，就跟她说这卤鸭是从东门那家卤肉铺子买的，很遗憾，被俪妙识破了。”

　　郁夙：“这也是兵法？”

　　“耶律惜就说，这的确不是东门那卤肉铺子做的，那是御膳房做的，还是掌勺的大师傅亲自下厨。”
　　霍骁扬扬下巴：“俪妙信了，这招叫兵不厌诈。”

　　郁夙把瓜子磕得咔咔响，觉得霍骁真是走火入魔了。

　　俪妙脾气大，偏就遇到了耶律惜这个人，千斤重的力都跟砸在棉花上似的，一口气憋在心里，转头看向寻风：“喂，这东西果真是御膳房做的？”

　　寻风和郁昭齐齐抬头：
　　“公主，这云好美。
　　“是啊，那个是你，那个是我……”

　　俪妙收回视线，想着哥哥说的话，这里毕竟不是乌羌，很多事情太任性了都没有好下场。

　　看这架势，是想遛了。

　　霍骁接着和郁夙说话：“你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郁夙啧啧两声，接着和他们嗑瓜子。

　　这瓜子还是上次皇后娘娘生病，郁昭给她做了个南瓜粥，谁知就喜欢上了，郁昭就每天给送过去，连带着剩了好多南瓜子，寻风就开锅炒了炒，一炒就炒了一坛。

　　不知道能够吃多少天，反正足够几个人把这戏看完了。

　　俪妙想走，耶律惜是个较真的，一点台阶也不给她，一直在院子里头争执。今天本来是三方会谈，两个小公主是自己出来的，谁知都被这卤鸭的香气吸引来，要吃同一盘菜。

　　要怪就怪她俩来得太迟，稍微来早点，这只卤鸭都不会只剩这么一点。

　　寻风第一次觉得厨艺在身，也是种烦恼。

　　嗑瓜子磕得正香，门外有人匆匆赶来，露了脸，这才看到是乌羌的泰亨和回鹘的令骞。上来就把自家公主拉开，然后才看到台阶上坐着的四个人，又是行礼又是道歉，闹成这样，还被外族人看到，两个人面上都有些挂不住。

　　郁昭把剩的瓜子攥在手里，站起身，大方得体地出来解围：“若是不嫌弃，就让本公主为各位准备午膳吧。”

　　-

　　乌羌回鹘口味都比黎国的重，寻风就做了百家菜。

　　村里过年的时候，各家都会做几道菜，东拼西凑的，一大桌子就被摆的满满当当，没有百道也有几十道。

　　她找了御膳房的掌事怀三，让御膳房所有的厨子做三道拿手的菜，自己开了火，做了叫花鸡。

　　自从怀三接手，御膳房就有了不少活物，后面被改成了鸡圈和鸭圈，便捷安全。

　　厨房是寻风最熟悉的地方，给腌制好的鸡刷蜜糖时，怀三端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荷叶进来，笑着看她忙活。

　　把整只鸡都处理好了，寻风才看到他站在门口，招手让他过来：“怎么不进来？”

　　“还不是怕打扰李大厨做菜？”

　　她笑笑，低头开始整理荷叶。这个季节，荷叶可不是好找的东西，他能找到，也是不容易。

　　怀三背靠灶台，看着寻风脸上的灰，抬手想帮她擦掉，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这举动太过明显，朝他笑笑以表歉意。

　　尴尬归尴尬，怀三说道：“说起来，我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也当不上这御膳房的掌事。”

　　哪里是她帮的忙？寻风当时也只是顺着郁皇的话提了他，说御膳房有个叫怀三的，厨艺不错，为人也好。谁知道郁皇就选了他做掌事？

　　很多事情，寻风都是事后才想明白的，怀三这事儿，明明就是郁皇的意思，说好听点，这人情顺水推舟给了自己；说难听点，就是借她的手去铲除异己。

　　“还是你自己努力，不然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但怀三显然认定这事儿是她的功劳，走近两步：“寻风，你……”

　　寻风专心弄着这只鸡，对怀三说：“这个得用东西支着，你快去，帮我拿个什么东西，别让它掉进火里了。”

　　怀三犹豫了下，喊了个下人过来，让他去拿，自己还是蹲在灶台旁边，看着她。

　　她专心的样子一向好看，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唇线也会抿成一条线，小脸还没张开，带着点稚嫩，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善良真诚。

　　“寻风，我想问，你……”

　　“问什么？”寻风笑，“叫花鸡的做法吗？”
　　“把鸡洗干净，然后用盐和酒腌制一下，鸡肚子里头放进板栗，外头刷一层蜜糖，最后用这荷叶裹上，放在架子上连熏带烤。”
　　“你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再说了，这东西你应该是会做的吧？”

　　怀三点头：“我、我会。”

　　也许是怀三想问问细节之处吧，寻风又从头到尾把做法说了一遍，细致到恨不得把盛东西的容器都告诉他。

　　只要这样，能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其实也挺好的。怀三把心思压了压，开始跟寻风讨论各地叫花鸡的做法。

　　正聊着天，寻风的眼神突然变了，眉眼都是温柔。可这目光却直直地越过自己，看向门口。他转头，是霍骁。

　　寻风快步过去，笑着看他：“你怎么来了？”

　　霍骁身姿挺拔，双手背在后头，绕着整个厨房看了一圈：“菜做的不错？”

　　“才没有，我就做了个叫花鸡，还在里头烤呢。”

　　“好，那我待会儿多吃点。”霍骁说话时声调都上扬，表示心情极好。

　　这个厨房不是御膳房的大厨房，走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寻风走着路，看着满满当当摆满台子的菜，头顶突然一重。

　　霍骁比划了下她的身高，笑：“怎么还这么矮？”

　　寻风噘着嘴，也不理他。

　　他的手从头顶移到她脸蛋：“别动，你这脸上沾的什么？”

　　霍骁把她脸上的灰擦掉，一脸正经地问她：“你刚刚烤鸡的时候，是不是把头也伸进去烤了？”

　　寻风：“？”

　　她看着霍骁，露出个非常祥和的笑容：
　　“人头我还真没烤过，骁王爷若是想尝尝，我也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