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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甜味入心 ...

  •   香山离北京城少说也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没有交通工具,又背着沉重的旅行包,吴诗足足走了小半天才遥遥望见了古时候那个繁荣的北京城,红墙黄瓦的紫金城被重重宫墙包围着,庄严且神秘。

      吴诗只能瞧不见那红墙黄瓦,却也难掩心头的一丝激动,毕竟是在几百年前的大清朝,饶是性子再淡,也想亲手摸了摸那每一砖每一瓦。

      路上,吴诗借着路旁的溪水大抵洗去了身上沾到的尘土,总算是显得不那么狼狈。只是身上那一套过于现代的服装,就算是在洋人颇多的清朝,怕也是另类得很。她将衬衣的扣子全扣上,白皙的脖颈仍旧免不了地露在了外面。所幸她知道五月的北京香山还略有些凉意,便趁出发前特地在旅行包里塞了件竖领的风衣,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勉强是掩去了那裸露在外的脖子。

      而吴诗所做的一切确是明智之举,在中国历史上,自明朝开始对女子的要求便是严了起来,除了最基本的三从四德外,未出阁的女子更是被禁足在家,更毋庸说裸露肌肤给别人看到了。

      此时正值乾隆十六年,就在上一年,乾隆委托意大利天主会教士郎世宁设计了定时水钟和喷泉装置,以供皇家娱乐。至此西洋的新奇发明大受欢迎,西洋人更是经常出入清王朝统治下的中国各地。

      所以,吴诗这副打扮除了惹眼之外,倒也并未引起太多的骚乱。乾隆帝虽以天朝自居,有些瞧不起西方的国家,不过对来朝的洋人倒是颇为客气。是以,守城的士兵见到吴诗这模样,便误以为她是哪里来的洋学生,便非常客气地让她通过了检查,进了城。

      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吴诗寻着几个面善的汉人百姓问路,倒也是沟通无碍,很快便找到了专门卖与有钱人家的西洋玩意店铺。

      若是寻常人进这店,那店铺老板还要斜眼打量番再做斟酌。如今瞧见穿着牛仔裤风衣,背着帆布旅行包的吴诗踏入店门,比他以往见过的那些洋人还要时髦,立刻殷勤的迎了上来,用极不流利的英语说了句:“Welcome!”

      吴诗愣了愣,随即明白这老板定是把她当作外国人了,不禁莞尔,微笑道:“老板,我不是洋人,你不用勉强对我说英语。”

      如此,便换作那老板愣住了。不过毕竟是接待过各种贵客、见识过很多大人物的人,他立刻笑着改口道:“小人看姑娘一身打扮,还真把姑娘当洋人了,想必姑娘定是去过那洋人的地方吧。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咱北方地儿的人啊。”

      吴诗知解释无用,便顺着台阶往下说道:“老板好眼光,小女子确是从南方来的,之前跟着人家出海见识过几年。”

      在吴诗看来,这番话其实再正常不过,但话音刚落,那老板的眼神就微微闪了闪,嘴角一丝冷笑一闪而过。原来在这体制森严的大清朝,像吴诗这般的女子跟着男人出海不过是起了个暖床的作用,故而店铺老板听后,便轻视了她好几分。

      “那姑娘来本店是做何打算?”亏得这老板还算好休养,若是换作别人,早将吴诗赶出店门了。

      “老板,小女子盘缠用尽,想用些西洋小玩意换些糊口银两,不知能否通融通融。”吴诗因为性子淡的缘故,往往对他人的恶意一笑了之,更不会在意他人对她存什么想法。是以,她虽瞧出了刚刚那嘲讽的一笑,也没往心里去,而是打开了背着的旅行包,想用现代的一些东西先换些古代的银两,再做打算。毕竟,她这包里的东西虽不能说很值钱,但放到古代,哪一样都是稀罕物。

      店铺老板一听吴诗不是来买东西,那脸登时冷了下来:“姑娘,不是本人夸口,要说西洋玩意儿本店什么没有,更何况我这是开着大门卖东西,可不是收旧货的。”

      吴诗听得老板的嘲弄,不羞不恼的打开了包,从中取出了一面表面压印着绚丽图案的折叠式镜子。这镜子是小如从瑞士买回来送给她的,银质镜盖上的图案是毕加索的抽象画,打开后一面是清晰的玻璃镜面,另一面则镶着块太阳能表。表内不仅可以显示年月日,还有配有一个小小的指南针。

      那老板初见这面镜子本是不屑一顾的,后来却被里面那精致的表所吸引,他店里挂的都是发条座钟,却从未见识过如此精致小巧功能齐全的表。

      “姑娘,这……!”

      “老板,我知这镜子本没什么稀奇,但是稀奇的是里面镶嵌的表,它与你店里卖的那些可不一样,无须上发条,只要每日在大太阳底下照个几分钟就可走上很久。”

      “哼,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那小女子便斗胆问老板,你可曾在洋人那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吗?若是假的,这表又无发条,何以在走?”

      “这……”老板有些犹豫的自吴诗手中接过镜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老板又可曾听过洋人一想发明一种叫永动机的东西,这东西虽然不能永动,却是方便省时,里头的东西又是用上好的材质制成的,与永动也没差多少了。”吴诗平日话虽少,但若是说起道理来也是绝不含糊的。只是她故意说漏了一点,太阳能再好亦有寿命,材质再好也最多五十年。所以若要说的话,发条钟虽麻烦却是真正能做到永远的走下去,只要齿轮不锈,发条勤上。

      “行啊,姑娘,这东西我就勉强收下了,来人,给这姑娘一两银子。”那老板说完便揣着镜子进了铺子里,出来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塞给了吴诗一两银子。

      吴诗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中的碎银子,想着如果是带回现代那是不得了,在这里,不过能维持几日。若是被小如知道她拿镜子换了这个,怕是要怨上她很久吧。只是旅行包里除了吃的,衣物,就只剩一些急救药品,除了这面镜子,她确是拿不出别的了。

      “请问这位小哥,当今圣上的年号是什么?”蓦地想起自己还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吴诗连忙拦着伙计问道。

      那伙计狐疑的看了吴诗一样,“乾隆十六年。”说完便也进了里面的铺子。

      吴诗用这一两银子兑了一贯文钱,买了两个包子,徒步朝北京城附近的大小寺庙而去。若是她没记错,北京城里城外规模颇大的寺庙少说也有十几个,她既没有如何回去的头绪,只能祈求佛祖怜悯了。抬头望了望天色,她叹了口气,一个个寻去了。

      就在吴诗离开那家西洋店铺没多久,店铺老板便拿着吴诗卖与他的镜子招来了刚刚给钱的伙计,他阴沉着脸笑了笑:“哼,一脸寒酸却有这么个宝贝,想来也是从洋人那儿偷来的。”说着,他又对那伙计吩咐道,“去找镶黄旗副都统五什图大人,就说和亲王府上月西洋火器被盗一案,那小偷已经找着了。让大人派些人手速去捉拿,事不宜迟。”

      吴诗只够时间去了北京西城的广济寺和广化寺,可惜那些僧人并未像小说里描写的那般通神,也只是普通的念经打坐、吃斋礼佛。最后她也只得放弃求助这些怪力神佛,想了想自己若要回去,怕还是得回香山。无论如何,她还是想回去的,毕竟几百年后的世界才有她的家。

      庄亲王府 晚膳时分

      庄亲王一家,包括庄亲王允禄、嫡福晋柳佳氏满儿、弘曧以及福晋兰馨、弘昶、弘明、双儿都已落座,各色菜肴亦上桌了,除却用假死逃避赐婚而远离家乡的长子弘普和福晋袁翠袖之外,便只剩四阿哥弘昱还没来。

      众人留了空位与他,不多时,弘昱便一声不吭的进了屋,表情一如往昔的清冷。待弘昱朝那唯一的空位坐下后,庄亲王拿起了筷子夹了第一口的菜,如此大家便也跟着开动了。

      庄亲王府一家人吃饭是极为热闹的,尤其是最爱闹的满儿和双儿,不断地逗着这大家子的男人们,笑声连连。只除了慢吞吞夹菜,再慢吞吞吃下肚的弘昱。所幸大家都已习以为常,谈笑依旧,并不在意。

      饭后,弘昱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起身离开,而是自怀中拿出了一块不知名的东西,正是先前吴诗送给他吃的巧克力。

      啪的一声,弘昱将手中的巧克力扔在了经常联合着满儿作弄他的弘明面前,与他大眼瞪小眼起来。

      “四、四哥,你这是做什么?”弘明心想,今个儿好像没有做什么事惹恼眼前这个可怕的四哥,为何他要用这般的眼神看着他,还扔给他这么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弘昱照例冷漠的睇着弘明,一言不发的看着他,饭桌上一时气氛紧张了起来。

      知子莫若母,就算弘昱从未开口叫过额娘,毕竟也是从满儿十月怀胎后生下来的。但见满儿抓起桌上的巧克力,又是瞧又是闻,依旧搞不懂这是什么后,这才好奇地问弘昱道:“弘昱,你想让弘明拿这小东西做些什么吗?”

      弘昱快若闪电的出手,自满儿手中将巧克力夺了过来,照着吴诗的吃法,将外面的包装纸拆了去。只是,本来形状完成的巧克力此时却已融作了一团,黑漆漆的甚是难看,若闻起来倒仍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属于巧克力的香味。

      原来弘昱这一路上回来,便一直将之捏在自己的掌心里,巧克力哪经受得住这般的温度,这才融成了一团,早失了先前的形状。

      做完这一切,又是啪的一声,那团不管是颜色还是形状都极像某物的巧克力被扔在的弘明面前。

      如此,众人总算是明白了。

      满儿同情地抱了抱自己的小儿子,安慰道:“你四哥从来没有这么反常过,既然他要你吃,你不吃也得吃了。别让他亲自动手,吃了吧。”说完,自己便拉着女儿双儿,两人憋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弘曧夫妇和弘昶见状也跟着笑破了肚皮,皆以为弘昱这是要逼着弘明吃秽物。

      弘明是被逼上了梁山,却又不敢不从。他只能哭丧着脸,目光尽量可怜兮兮地看着弘昱哀求道:“四哥,可不可以不吃?”但是和往常一样,回应他的仍旧是无尽的沉默。

      弘昶勾着弘明的脖子,大笑着劝道:“弘明,谁让你平素专干坏事来着。你若是有自信能打赢四哥,或许就能让他答应不逼你吃了。哈哈!”

      弘明看了看面无表情冷冷睇着自己的弘昱,缩了缩脖子。开玩笑,和他四哥干架,除非他不想活了。拼命的吞了吞口水,他右手微抖的抓起了桌上被误会的可怜巧克力,像吃毒药般,扬着脖子倒进了嘴里。完了,众人又是大笑不止,直笑得肚疼不已。

      原本以为弘明定要喝水才能咽下,弘昶甚至还很好心地吩咐下人替他端上了一杯茶。没想到,巧克力才入口,弘明便蓦地睁大了双眼,嘴巴微动,激动的扯着身边弘昶的衣袖,含糊的叫了声:“好甜!这东西怎么这么好吃!”

      “弘明,你不会吃傻了连带着脑子也傻了吧。”弘昶不明所以的看着弘明扬起笑容,止不住的要嘲笑他。

      “不是啊,真得很好吃,不信让四哥再拿个出来给你们尝尝。”弘明显得很激动,他是头一次尝到这种滋味,自然也想让别人尝尝来让他们信服。岂料,他话音刚落,弘昱便冷漠地起身离开了,将身后那些闹腾不已的家人抛下,再不理会。

      回到自己的书房,弘昱拿在案上的狼毫笔,想要静下心来写几个字,那墨汁却迟迟未在宣纸上留下墨香。良久,他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笔,自怀中将另外一块巧克力拿了出来,慢条斯理的将包装纸撕开,盯着那团诡异的巧克力又是看了良久,终于优雅的伸手,将它放进了嘴里。

      他不带吃甜食,尤其是那些油油的且又是甜得发腻的糕点,他更是敬谢不敏。

      但是这回,一丝从未尝过的甜味自嘴中满溢开来,瞬间融化后滑入了喉中。舌尖犹如丝绸轻拂而过,略加品味,却又隐隐带着丝苦涩,就仿佛女儿家的心思般细腻、柔软却又泛着淡淡的哀愁。

      如此一小块不过眨眼便没了,只是那滋味,却久久留在他的心间,怕是,不会忘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甜味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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