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最是多情》肖羽

33、上元意外

　　翌日上元节，京城内外热闹非凡，正是应了句“满城灯火耀街红，弦管笙歌到处同”。而老百姓们闹元宵则是从一共五昼夜，其中上元那一日最为热闹，一到晚上便是万人空巷之场景，所有的人都会上街观花灯、猜灯谜、赢奖品。到那时，整个北京城都是灯市，连夜空都能被照亮的如同白昼。

　　所以这一日，用完晚膳，双儿便急急的拉着吴诗想要出门赏灯，外城的灯市尤为热闹，人声鼎沸极是好玩。

　　因不放心，所以满儿便让弘明跟着。而本应在家的弘昶却在昨日赴宴之后被满儿赶出了家门，声称若是不在这新的一年里找到媳妇，就不认他这个儿子，所以弘昶大清早的便开始了他慢慢寻妻之旅。

　　于是吴诗和弘昱，双儿和弘明一行四人结伴出了王府。而吴诗和双儿还特地换上了方便行走的汉人女子的服饰，除了弘昱，他们三人皆是有说有笑的朝城门外走去。

　　果真是城内城外人声鼎沸，刚上了大街，便是黑压压的人群。吴诗拉着弘昱的手摇了摇，轻声道：“弘昱，绝对不可以放开我的手哦。”说着，她便随着熟门熟路的双儿，拉着弘昱，朝外城的灯市而去。

　　走马灯、莲花灯，各式各样的花灯装点着整个北京城，而东城的灯市更是商铺聚集之地。吴诗生在南方，所以从未见过此等万人同庆的元宵景致，难得的将笑容一直挂在脸上，这边瞧瞧那边逛逛。

　　直到来到一专卖面人的路边小摊，吴诗被一小人儿吸引了全部的目光。那其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娃娃，穿着清朝最常见的长袍马褂，要说唯一不普通的便是那张面无表情的小脸。

　　吴诗忍俊不禁的瞧了瞧身边的弘昱，将那小面人拿在手里，问道：“大爷，这面人多少钱？”

　　“啊哟，姑娘您是不知道啊，我从早上就开始摆着这面人摊，其他的面人都捏了好多回了，就这小面人怎么也卖不出。既然您看上了，就意思意思给了一文钱吧，也不算老人家我瞎开价。”那捏面人的大爷见吴诗看中了一个销路最不好的面人，便立刻打开了话匣子。说完后，吴诗立刻被逗乐了，她从钱袋里取了一文钱买下了这个面无表情的小面人，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对弘昱说：“弘昱，其实我觉得这面人挺好的，越看越顺眼。”

　　弘昱默不作声的紧紧握着吴诗的手，如今他心里头唯一的念头就是千万不能放手，千万不能被人群将他们两人冲散了。

　　等吴诗将注意力从手中的面人移开后才发现，原本就走在她和弘昱前方不远处的双儿和弘明却不见了踪影，到处是人，如今要再寻也是枉然。于是，干脆放宽了心的到处游玩，偶尔遇上花灯欣赏一下，碰到小摊驻足一会，也玩得挺是自在。

　　再后来，他们又是来到一家专卖面具的小摊，本来这面具是专卖与孩子的。不过吴诗仗着身边弘昱的外貌，也很是理直气壮的往那摊前一站，饶有兴致的替自己和弘昱挑选了起来。最后，她给自己选了个钟馗面具，却强迫弘昱戴上了猪八戒的面具，那老板便好笑的见证了一个漂亮少年是如何变身成猪头的整个过程。

　　“弘昱，来，拿着这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面人。”吴诗端详了戴着面具的弘昱许久，登时起了作弄之心，便将手中的面人也一同交给了弘昱。于是，京城灯市的街上便出现了一个身材修长、带着猪头面具、手拿古怪面人的男子，引起人们纷纷回头探望。吴诗见状，更是倚靠在弘昱身上笑个没完，今天怕是她有生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天了。

　　如此逛了约有半个时辰，吴诗也有些力不从心。弘昱本就不同意她外出，若非她坚持，所以此刻若是她显出疲态，弘昱便会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身上，默默自责。吴诗深知这一点，所以即使累了也装作不在意的拉着弘昱向五百步开外的一座茶楼走去，边走边说：“弘昱，逛了这么久，我们去茶楼喝杯茶吧。”吴诗庆幸自己戴着面具，才不至于将自己疲累的表情外露。

　　两人正打算穿过人群朝茶楼而去时，突然人群开始骚动了起来，人们开始前赴后继的向茶楼方向用力挤去，甚至还有人兴奋的大叫：“撒钱了！撒钱了！”伴随着这一叫声，人群更是如炸开了锅，疯一般的挤作了一堆。

　　吴诗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呆了，还未做出反应时，人已被弘昱大力的一拉，护在了怀里。她抬眼望去，果见茶楼的三楼，有个人正探出半个身子，朝楼下大把大把的撒着铜钱，而楼下的人们顿时纷纷弯下腰来捡钱，表情是兴奋亦是疯狂。

　　而他们刚想缓口气，往反方向躲避人潮时，身后突然有人猛力的撞了下弘昱，弘昱措手不及，顿时一个踉跄，等回过神来，怀中早已失了吴诗的身影。他着急的抬眸向人群找去，只是哪里还寻得到那带着钟馗面具的瘦弱女子。

　　“三哥，这情形倒有些像百官进谏皇阿玛时的情形。”永琪好奇的看着楼下那些疯抢着铜板的人们，这灯市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万分新鲜的。

　　“呵呵，这可是我每年元宵的乐趣所在，也不枉我将那五十两银子兑换成五万个铜板。永琪，此景可绝对是难得一见。”永璋坐在永琪的对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了桌面，嘴角勾起一抹笑，若俯瞰众生般眼眸中不带任何感情的眺望着楼下的人群。他今日特地嘱咐刘德忠派个心腹替他在一旁撒钱，不过是为了让这一层不变的元宵多添几分别样的热闹，却也不会理会这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乱子。

　　“怪不得你总是偷偷溜出宫，这宫外确是比宫里头有趣多了。”永琪瞥了眼将笑意仅挂嘴边却不达眼底的永璋，边吃着茶楼端上来的元宵，边欣赏底下的人群，眸子里闪动的是留恋，这是偷溜出宫，下次再要出来也不知得等到何时了。原来尚未娶妻的阿哥都必须留在宫里头，有了妻室有了爵位便可搬出皇宫，城里城外出入自由。而永璋虽有十八，却也尚未娶妻，是以还留在这紫禁城里头。

　　“都怪这莫名其妙的撒钱，本来我早就可以用一两银子拿下那只镯子的。”双儿不满的随着弘明步入茶楼躲避人群，她原本看中了一个品色不错的手镯，正和摊主讨价还价之时，却险些被冲过来的人群挤倒，还好身边的弘明扶了她一把。只是那手镯没买走，还被动的跟着人群越走越远，好不容易得空闪进了茶楼。这茶楼还势力得很，非得先付个十两银子才能入内，看着节日水涨船高。

　　双儿就这么憋着一肚子的，蹬蹬的上了茶楼，本想倚窗而坐，又发现位子皆被人坐满了。她本就不是大家闺秀的好脾气，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拉过了弘明，手指随便一指道：“弘明，你不是说自己的身手就比四哥差一点点嘛，用你的好身手给我抢两个靠窗的位子去。”

　　弘明顺着双儿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立时便一个激灵，忙不迭的扯着双儿拼命挤着眼睛暗示。

　　“你眼睛进沙子了，又不是耳朵聋了。”双儿很不客气的拎着弘明的耳朵，又是一顿教训。

　　“姑娘若是不嫌弃，与我兄弟俩将就着一起坐罢。”突然靠窗忽然有一桌客人发了话，是个衣着不俗的年轻男子。

　　弘明偷偷的从双儿背后探出了头，看清说话的男子是何人后，立刻头变作了两个大，心里头大呼倒霉。

　　“那我们姐弟俩也就不拂公子的好意了。”双儿很是得意的拖着迟迟不肯挪步的弘明向那对兄弟走去，还不停的抱怨弘明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捏。

　　待坐定后，弘明一直深深的压着自己的头，就算双儿与他说话也是胡乱的敷衍两句。

　　永璋其实早在双儿和弘明上楼之际便已认出了弘明，他故意邀请双儿与他们同坐，却见弘明一副不想与他们相认的模样，便轻笑着道：“看两位的衣着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想必也是来这里图个新鲜好玩的吧。”

　　“公子与令弟怕也是如此吧。”双儿见永璋和永琪也是一身的好衣料，便懒懒的接口道。

　　“正是，而且在下看令弟很是面熟，是以刚刚一直在想，在下与令弟怕非第一次见面了。”永璋的脸上始终带着最彬彬有礼的笑容，倒是永琪，在知道了永璋的打算后一直努力的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甚是辛苦。

　　“公子的弟弟是怎么了？这茶楼不是很冷吧。”双儿本来想问弘明是不是和永璋相识，却见永琪的动作很是古怪，便好奇的开口问道。

　　“无妨，家弟有顽疾，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抽搐两下，不碍事。”永璋笑容不变的说着谎，却让在一旁被说的永琪顿了顿，终是停了笑。

　　双儿同情的看着永琪，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转而想起刚刚永璋所说，立刻拉了拉弘明问道：“五弟，人家公子问你呢，你认识人家吗？”

　　“不认识不认识！”弘明低着头连连摆手，只希望双儿赶快走人，好化了眼前这尴尬。

　　“呀！是我的疏忽！”永璋见弘明如此模样，知他定不会主动相认，便忽地一拍脑袋，装模作样的起身朝弘明拱了拱手，“我才想起来，这不是堂叔叔吗？如此说来姑娘竟是我的堂姑姑。永琪，快来给堂叔叔和堂姑姑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