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科学地驯服天龙人》大时了了

18、第 18 章

　　曾加喻报考A大计算机系的那一年，恰好是计算机专业的波谷。那一年最火的是金融和建筑。曾加喻填志愿时没有半分迟疑，收到录取通知也没什么悬念。
　　她的大学生活从遇到一对上流社会的千金开始。

　　新生入学时间合计两天，曾加喻第一天中午报到，没想到已经入住了两位室友。
　　“你好，韦研。”室友指向3号床的床卡。
　　韦研生得大气端庄，如葱根的五指上美甲闪着细光，加之周边十几个箱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大小姐。难怪曾加喻走到三楼的时候和四位戴手套穿制服的男士擦肩而过。

　　曾加喻打量韦研时，韦研也在打量曾加喻。
　　不施粉黛、大翻头，在谁身上都是减分项，却凸显了曾加喻原本的优越五官，恰如出水芙蓉。只是太好看了点，见她这些身家，也不知家里如何护住一朵娇花。

　　寒暄之际，洗手间淅沥的水声停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挑的洛丽塔连衣裙少女。扎丸子头，白玉盘般的脸蛋，婴儿肥还没消，唇不点而红。
　　这是第二位室友吧？曾加喻微微侧首。
　　韦研往前一步，犹疑道：“这是我……”
　　“妹妹。”洛丽塔小声说。
　　“……是我内向的妹妹酱，呦呦。”

　　曾加喻挑眉，该说北方人个儿高，还是说韦家的基因杠杠的，韦研目测一米七往上，她妹妹更是接近一米八。
　　打招呼：“你好。”
　　两人握手，呦呦眼神殷切，捏着曾加喻的手不放，左右摇摆撒娇，韦研呵斥道：“呦呦！”
　　这才松开手。

　　韦研捏着湿巾纸擦了擦椅子，呦呦乖巧坐下。看架势两位都没有干活的打算。

　　曾加喻订的是学校统一寝室用具，需要去洗衣房洗洗被单枕套，端着脸盆回来，见韦研的妹妹靠在走廊玩手机。
　　听到脚步声，呦呦抬起头，甜甜地笑了，眉眼弯弯，睫毛像小扇子。

　　A大占地面积五千亩，曾加喻骑单车都转了一小时。
　　把建筑学院走了个遍，在宣传栏驻足，回想记忆里江炽跟曾加喻分享他的梦想时，微微上翘的唇角。她时常惊讶自己对生活一些细节的铭记。

　　再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八点，打开门，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四张床收拾出了三张，曾加喻的床按下不表，对床是韦研，邻床床卡上写着“廖静”二字。
　　韦研的窗帘是淡紫色的，与学校统一买的那种蓝色网状蚊帐不同，绣着薰衣草花纹，一层透明一层不透明。床上垫了一层床垫一层床褥，看起来很软和。
　　同样是从家里带来的床品，廖静的显得格外简单。
　　或者说，寒酸。
　　没有床帘床褥，就连叠成方块的被子看起来也扁扁的，像豆腐块，却是风化了三天三夜的。

　　韦研桌子最上面一层摆满了书，再一层是护肤品和彩妆，桌面安装了升降台。白色的斗柜取代衣柜边的空区域，斗柜上放着咖啡机和面包机。
　　与此同时，洗手间处处锃明彻亮，洗漱台边多了一台滚筒洗衣机。
　　洗漱后曾加喻爬上自己床，往前看是洗得发白起球的床单，往左看是精美的玩偶。有那么一瞬间曾加喻觉得这个房间被割裂了，折叠了。
　　即使对燕城的残酷早有耳闻。

　　***
　　曾加喻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开门声。行李箱的滚轮擦过门槛，关门。
　　是室友来了？
　　担心有异性陪同进女寝，曾加喻瞌睡全消。昨晚想的是明天要早起，奈何这两天舟车劳碌，实在是累极。更甭说认床不认床，她一夜没醒。
　　来者看见地上的拖鞋，轻手轻脚地提起行李箱。
　　曾加喻打开手机，8:31.

　　“Hi,新室友吗？我叫曾加喻。”她揉了揉脸，拨开压根起不到遮挡作用的蓝色帘子。
　　“你好，我叫廖静。”
　　廖静的笑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恬静。头发细细软软的，发色偏黄。个子不高，瘦瘦的，力气倒是不小，提着行李箱的手臂隐约显出肌肉。

　　曾加喻下床去洗漱，路过廖静的行李箱发现拉杆的透明塑料都没拆，这怕是廖静随身最崭新的行李。
　　燕城气候干燥，刷牙洗脸后曾加喻抹着面霜，问：“你昨天怎么没在寝室睡？”
　　廖静正在收拾肥皂盒子，里头装着用了半块的肥皂。
　　“我暑假一直在燕城打工，包吃包住，昨天是最后一天。”声音小小的。

　　两人互相得知了对方的籍贯、生日、高考分数和单身与否。
　　“我去买早餐，你吃早餐了吗？”
　　廖静拉好行李箱，点点头。
　　行李箱立起来，曾加喻看见箱子后头印着几个大字：有虎县政府赞助。

　　第四朵金花王婕妤是最晚来校的。
　　王婕妤爸妈看见寝室里的设施都惊呆了，感慨说不愧是A大，都比得上贵族高中的设施了。
　　实际上他们多跑几个寝室就知道，非校之助，乃人力尔！

　　转瞬到了六点，七点开辅导员会议。韦研迟迟没来，另外三只一块儿吃了晚餐，往系楼走去。
　　教室里乌压压一片平头，计算机系一个班最多六个女生。甫进去，男生的视线像吹大风的下雨天，从四面八方淋过来。

　　教室里出现第二阵喧哗是韦研出现在了门口。
　　她穿着一条鹅黄色长裙，长发披肩，姿态雍容。望一圈位置，曾加喻连忙招手，她嘴角浮起个浅浅的笑。
　　韦研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小酒窝。
　　廖静瞥到了这个笑，低下头。
　　王婕妤从没和韦研打过照面，忐忑地自我介绍了一番。韦研顺着王婕妤的话给出自己的信息，燕城本地人，通过精英计划高考录取降五十分。
　　王婕妤是奥赛保送。廖静通过贫困山区计划，高考加了二十分。
　　这样看来，只有曾加喻纯粹通过高考分数考上的A大。

　　大一新生军训前还有一项重要任务——英语考试。
　　A大英语考试成绩分为A/B/C三个等级，不同评级会影响以后的选课。成绩为A只能选A级英语课，但成绩为C既可以选C级英语，又能选B级和A级英语课，只看你要不要作死。
　　A的前10%是A+，可以免修英语。
　　计算机系要修的学分高，课程还都是出了名的容易挂科，免修英语能减轻不少压力。

　　A大在本校军训，以班级为单位，男女同练。
　　她们这一届刚好轮到选国旗班，负责以后每一次升旗。国旗班要求女生身高在一米七以上，走到36班，老师一眼挑中韦研，第二眼挑中曾加喻。
　　曾加喻诚实道：“老师，我不够一米七。”
　　“差多少？”这老师声如洪钟，不愧是负责训练国旗班的。
　　“一厘米……吧？”
　　“先出列，不行礼仪队还缺人呢。”
　　曾加喻坠在韦研后面，“你多高？”
　　“今年体检173.2厘米。”有点痒，韦研偏了偏头。
　　“哦……”
　　一天训练下来淘汰了一半，曾加喻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来凑数，就这淘汰率，最后能筛下来几个人啊。

　　***
　　阳光微醺，午后没有小憩，曾加喻立正站着下巴一点一点的。在一次差点栽倒后的惊醒中，她发现了观赏台下的身影。
　　呦呦换了一身JK制服，小腿纤细，白色耳机线挂在脖子上。

　　此时呦呦长发披肩，衬托得她五官优越极了，尤其是，拥有一双澄澈的鹿眼。
　　深目，希腊鼻，褪掉浓妆竟些许像混血。
　　两人视线相交，干净的瞳仁仿佛被惊动，微微扩散出一圈一圈涟漪。

　　曾加喻冲她莞尔，呦呦愣了一下，回笑，和韦研一样，呦呦笑起来嘴角也有小窝窝。怪可爱的。
　　当她发现呦呦在不远处后，很快发现队伍里已有不少好奇的眼神飘过去。曾加喻望向韦研的后脑勺。

　　“怎么过来了？”中场休息，韦研接过运动饮料。
　　“爸妈叫我来看看。”
　　曾加喻在找自己的杯子，一瓶红罐子运动饮料递到手边。曾加喻看向韦研，韦研咕哝：“以前没见你这么好心。”
　　又对曾加喻说：“喝不喝你都接下，既然呦呦来了，待会咱们一块儿吃饭。”
　　“谢谢。”
　　曾加喻这几天素面朝天，韦研也是清汤挂面，趁着休息时间，韦研加紧补防晒。
　　她挤出来一大坨，自己用不完，蹭在曾加喻手背上。
　　几天训练下来，两人已经比和其她人亲近。韦研喜欢曾加喻的性子，曾加喻最初便对韦研好奇，接触后发觉她表面张扬，待人不失周到，更具好感。

　　呦呦注视着她俩的动作。
　　这回又见呦呦，曾加喻学韦研的口吻，笑问：“妹妹还在读高中？”
　　“他倒是想。开学升高一。你们军训结束了？”
　　呦呦点头。
　　“行啊，没黑多少，老妈基因还是强。”韦研边涂防晒边说。

　　没多久下午的训练结束，韦研把自己的背包丢给呦呦，又拿起曾加喻的塞过去。
　　曾加喻问：“这样欺负妹妹酱真的好吗？”
　　“悄悄告诉你，呦呦是抖M。”
　　“……”

　　呦呦站在明德宿舍楼下的一棵桂花树旁，曾加喻和韦研先到，姐妹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曾加喻在寝室群里催廖静和王婕妤。不知道说什么，催完继续玩手机。有一阵子，她感到过分安静了。
　　抬起头，韦研去了几米开外接电话。
　　呦呦在看她，眉头轻轻蹙着，带着小孩不加掩饰的心事，像在纠结什么，不满什么。

　　呦呦长着一张没被社会摧残过的脸，举手投足间都是一线大城市长大的小孩身上，那种见过世面的自信。
　　发现曾加喻看向自己，呦呦很快展颜，浅浅地笑了一下。
　　目光移到前方的转盘上。

　　国旗班每天训练量很大，曾加喻和韦研一天冲两个澡。没用香皂，但换过衣服，难道仍有汗味？趁没人注意，曾加喻嗅了嗅，只闻到洗衣液和阳光的味道。
　　再一抬头，呦呦已近到眼前。
　　“姐姐，我想加你微信。”
　　“好……”

　　晚餐吃的是A大新开业的一家西餐厅，价位高，属于学生党需要计算当月零花钱的那种。
　　翻着菜单，王婕妤口里啐道：“万恶的资本主义！”
　　问廖静想吃什么，廖静声如蚊蚋：“随便。”
　　大家都穿上了便服，廖静换几个姿势，不敢大动，一味喝着免费的薄荷水，视线都没望过菜单。
　　曾加喻便说：“那你和我吃一样的吧。”
　　“好。”

　　中途曾加喻去一趟卫生间，出来，眼前被阴影遮挡了。
　　是呦呦在等她。眼神观察，脚步渐渐逼近。曾加喻眨眨眼，后退一步，后面是墙。

　　呦呦看着她，又露出了熟悉的在女生宿舍外思索的神情。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想要确认一件事。”
　　确认什么？曾加喻没问出口。
　　他们距离太近了，她闻到呦呦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橙子味。

　　曾加喻卸了力倚在墙上，侧过头仿佛漫不经心：“呦呦是男生。”
　　他反手撑墙，肩摩肩，学曾加喻的姿势靠着，目光不曾离开她的脸庞，认真点头，“呦呦是我小名，大名韦硕。”
　　曾加喻点点头，仿佛没事人，巧妙地绕过韦硕往餐桌走去。
　　过两秒，韦硕粘在她身后。

　　当晚吃的说的，已经不太记得，成为了在记忆里留档的多年以后会恍惚一下的剪影。
　　结束后她们送韦硕去校门口打车，车屁股消失在路口，很快融入进夜色里。

　　那之后韦硕的朋友圈经常更新自己的cosplay照片。多是单人美照，发到网上会引来许多粉丝尖叫斯哈的那种。头发颜色集齐了红橙黄绿青蓝紫。
　　大部分是曾加喻不认识的动漫角色，汗。
　　但委实好看，衣妆精致应景，加上本身颜值能打。曾加喻保存了几张。

　　***
　　经过多轮遴选，曾加喻顺利成为国旗班的一员。国旗班分发专门的制服、帽子和鞋，老师欣慰道：“记得穿内增高啊。”
　　曾加喻点点头。在南方，她有生之年一直是被强调不要穿高跟鞋的……

　　没多久，英语成绩公布。
　　B.
　　曾加喻高考英语144分，暑假还不忘做一套英语四级的试卷，除了不太适应耳机听听力，曾加喻正常发挥。但引以为豪的英语在这所人才云集的高校里只排得上B。

　　寝室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集齐了A+、A、B、C四种成绩。
　　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王婕妤在寝室哀嚎：“苍天啊！以后必须选A级课，要死了！”
　　廖静沉默。只有通过辅导员发在班群的英语排课表，才知道廖静考了C。
　　韦研，那个在刚入校就风头加满的女孩，又一次刷新了BBS的讨论。
　　英语A+。
　　在这个胜者为王的校园社会，分数能压倒一切口诛笔伐。

　　军训汇演，曾加喻与韦研分别捏着国旗的一角。望着前方熟悉的后脑勺，一把火在心中缓缓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