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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   在宿舍里,魏铭臣把灯调亮。
      他默默起身,却不经意间往身侧瞥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在灯光映衬下,床上的少年侧脸仿佛融进光里,此时眉头微微紧皱,嘴巴也死死的抿着,像是沉浸在并不好的梦里。

      “去晚宴……去晚宴……”对方小声嘟囔。

      魏铭臣只有低头才听清,他并不知道晚宴指的是什么,但当务之急肯定不能让颜砂再躺在这滩水里——床单、被子、枕头全是冰雪融化后的水渍,睡久了无疑会着凉。

      就在此时却传来敲门声,很急促,大有种不开门就把门敲烂的架势,还伴随着熟悉的“学弟学弟”的问候。

      但在门打开后,那边的人像是吃了一惊,还很夸张的哇哦了一声,“虽然都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但这可是大白天,你们就,就这么忍耐不住了?”

      “而且还不知道避讳人,我知道咱们都是一起面对过困难的战友,但学弟你这也太不见外了吧。”门外的海因里希挤眉弄眼。

      确实很让人误会。

      因为此时来开门的是魏铭臣,而他怀里的颜砂睡得正香,盖着毯子还露出半拉香肩,脸红扑扑的,显然刚被满足的餍足模样。

      而魏铭臣则沉着脸,像被榨干了体力,又像被打扰了好事。脚旁甚至还跟着条揉皱的毛巾,再往后看则是湿透的床和一片狼藉的被子……就像是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还没来得及收拾。

      就在海因里希琢磨垃圾桶里该有几个“小气球”的时候,魏铭臣已经准备关门了,他才连忙用手肘抵住门,“且慢且慢学弟,好歹都一起被冰冻过,你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学长好,”于是魏铭臣点点头,语气很客气,“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这不得让我们进去说?”海因里希自来熟的准备进门,突然背后传来声音。就在这说吧。

      于是两人一齐朝后看去,居然是白月蛟。
      看见白月蛟来,两人表情各异,魏铭臣是微讶,而海因里希则是满脸不好意思。

      白月蛟平时声音淡漠疏离,此时居然透着股无奈,“不是这几天都害怕的要命么,我听说你昨天还想跑去和蒋教官一起睡,都这么害怕了,现在还有闲心闹新生么?”

      “靠,谁说我害怕了,冰之魔女早就没了,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庆幸咱几个大难不死,”海因里希很热切的拍了拍魏铭臣肩膀,“有好事跟你们说,皇冠区今天举办晚宴,你跟颜砂学弟去不去?”

      不去。魏铭臣直截了当的拒绝。

      “不去?这种极品好事你都不去?一个场合,没准能同时见到皇帝陛下和段指挥官,这种好事你提灯笼都找不到,”海因里希动之以理,“更何况就算够不着这俩顶端大人物,那不还有那么多贵族和高层出席嘛,多认识交流,对你们以后走仕途和军部都有好处。”

      其实应该去的。魏铭臣想。

      他拼命想进帝国军校,就是不想再依靠魏家的关系,他也想发展自己的人脉,而提升周围圈子阶层和质量是至关重要的步骤,可以让他未来走的更顺。

      但是颜砂……

      他从来不知道颜砂抱在怀里是这样的轻,仿佛一片易散的云。而且手中的温度还在逐渐升高,少年脸上泛着不自然的薄红,似乎在发烧。

      “抱歉,学长,”魏铭臣低声道,“谢谢您在赛场照顾颜砂,但是……”

      去晚宴。怀中颜砂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声。一定要带我去,不带我去就跟你急。

      不等魏铭臣反应,海因里希就一脸大喜说还是咱们颜砂学弟上道,飞速扔下集合地点和时间后风似的跑了,还不忘拉一声不吭的白月蛟,别看人家俩小情侣了。

      门关上后,房间里重新变得安静。

      少年静静的躺在他怀中,紧闭眼睛,却仿佛在和不存在的人说话。
      “我哪有别的想法,我就是单纯想去,你之前说了要带我去的,你居然反悔,段!@x你是不是男人啊。”

      魏铭臣忍不住靠近,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他想听清那个名字。但颜砂却紧闭上嘴巴,还侧过头,露出小半耳朵和细嫩的脖颈,仿佛透亮的融进了灯光里。

      于是魏铭臣扯过干净的被子盖住颜砂,正在弯腰掖被角,却听见被子盖住的少年又笑了一下。

      “段!@x……你这么不愿意我见到别人,难道你还喜欢我啊?”

      掖被角的手停在空中。魏铭臣不由得看向熟睡的少年,相处时间不算短,他们之间也算熟悉。天真烂漫的颜砂仿佛在他面前永远是坦诚的,像小孩子一样不会藏心里事,什么都写在脸上,但感情却热烈而真诚,直白的说喜欢他,直白的拥抱他,如此的纯粹干净。

      但是这一刻魏铭臣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对方。

      他不知道颜砂的过去,跟魏煌在一起过……可那之前呢?
      颜砂害怕的那些人究竟是谁?

      似乎感受到过于灼热的视线,颜砂眼睫微颤,居然被他盯得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于是魏铭臣看到自己的身影映满了对方的眼眸。

      迎着灯光,颜砂似乎辨认了一阵他是谁,又看了看四周陈设,等确定后居然猛地坐起身抱住他,“……还是你最好了。”

      半晌,颜砂放开魏铭臣,好奇问:“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之前说的那个人是谁。魏铭臣想问,但心脏却像被不痛不痒的挠了一下。

      现在气氛正好,颜砂躺在他怀里,亮晶晶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神情热切的仿佛在等一个落在脸颊上的吻——魏铭臣问出那个问题似乎会打破某种平衡。

      于是魏铭臣准备了水和药,一丝不苟的监督颜砂捏着鼻子吃完,又看着药效上头困倦的不成样子的少年摔回床上躺尸。

      而这一次,魏铭臣主动躺在颜砂身侧。
      他慢慢伸出手,然后第一次用手搂住颜砂……很紧。

      -

      豪华的悬浮房车内部,颜砂吃的不亦乐乎。

      面前的实木方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点心,五颜六色香气四溢。梦里的美味如此真实,还全是他没吃过叫不出名字的,颜砂抓紧时间一通猛炫,美的恨不得把舌头都吞掉。

      可惜能量守恒,有人心情好的要死就一定有人心情差的要死。

      而坐在他对面穿戴整齐的段司景明显就是心情不太好的那个,男人死死盯着颜砂手腕上锁链,因为另一端已经空空如也。

      “你刚才又消失了……怎么做到的。”
      “秘密。”颜砂抽空回了两个字。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颜砂压根不打算理他。
      但下一秒他却怒了——因为段司景居然不要脸的仗着身高优势撤走他的点心,还把手故意举高。而在颜砂很不客气的踩着他膝盖,伸长了手去够的时候,男人还假惺惺的扶了他一把,美其名曰怕您掉下去。

      “至高神大人,您看我都长大了,但您还是这么小……我不得出于旧时情谊帮您一把么。”

      但颜砂分明看见段司景那双狭长眼眸微眯,分明闪烁着仿佛扳回一城的欠揍。
      幼稚……梦里这家伙比游戏里幼稚多了。

      不过颜砂也知道对方在气什么。

      之前他迫不及待催促段司景赶紧去晚宴,不知戳中对方哪根神经,段司景脸色突然一沉,居然说不去了,还要陪他吃饭再睡觉,先吃后睡。

      这可气死颜砂了,于是当即恶心了段司景几句,再睁开眼却又被魏铭臣喂下很苦的药,再回到梦里时居然又接上了之前的剧情。

      可惜段司景似乎原本打算把他锁在屋里的,这一刻他却出现在对方赶赴晚宴的车上,于是男人表情就像吞了苍蝇。

      只是窗外天色微微有些晚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颜砂毫不客气的把腿翘在减震软垫上,吹着舒适的空调,万分悠哉翘着脚,“这么说吧,咱们都有秘密,我的秘密呢,是来无影去无踪,你的秘密是不想带我去晚宴……但总要有个原因吧?”

      “交换?”
      “交换,”颜砂斩钉截铁,“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很公平。”

      “还不是因为你听到皇帝陛下修斯·诺曼的名字表现的太过激动,另有企图的心表露无遗啊……你不就是喜欢那些强者么,”段司景轻声道,他紧盯着颜砂,不准备放过少年表情的任何一丝异动,“之前是段熠,现在的修斯·诺曼又上了你的心是吧……我是怕你恬不知耻的勾搭新帝,顷刻之间让整个帝国覆灭。”

      “真是忧国忧民啊,”颜砂笑着鼓掌,“帝国子民听到你这些话该哭了吧。”

      “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我和你解释过我当初说想和段熠上床是骗人的,你不信就算了,现在还编排我想和皇帝搞到一起,”颜砂朝段司景笑笑,浅金色的眼眸中闪动着狡黠,“指挥官大人,我哪敢对你生气啊……我只觉得我惨。”

      “你知道了?”该死,是谁告诉对方他是指挥官的。
      问出来,找出来,然后以违反军纪处理掉……这种事不由他亲口说出来不就没意义了么。但段司景听见少年说话时,像是脑海中所有纷乱的想法都被清空了。

      连耳麦里传来副官询问海因里希多带了两个学生来参加晚宴,其中一人还是睡着状态,是否接待时,段司景都随便敷衍的同意了。

      因为对方在恭喜他啊。
      曾经日思夜想的人正撑着下巴,望向窗外,然后一字一句道:“恭喜你超额完成梦想啦,小段同学。”

      防弹玻璃上映出这位年轻神祗的样子,仓银色的发丝调皮的蜷曲着,皮肤瓷白如雪,有些发红的嘴唇像是饱满而甜蜜的樱桃,此时笑的微微开阖,于是窗外的灯火也在神祗眸中起起伏伏,像是伴随着这位神明的喜悦而欢快舞动。

      于是段司景的心脏仿佛也跟着起伏。

      现在的场面,一如他们刚开始在军校时期搬出去住的时候,租住的小屋总是漏雨,于是每到下雨天两人就手忙脚乱的拿盆拿桶拿各种容器接雨。

      但偶尔慢涨的洪水也欺负他们,于是两人只好卷起裤腿衣袖手忙脚乱的应付。

      段司景埋怨对方你不是自称是神吗能不能都把天气改成永远是艳阳天啊,少年就用脚踹他膝窝,让他别那么多话,但下一秒段司景却一下栽倒在水里,半天水面只看见露出的泡泡。

      半晌,段司景才得意洋洋的从泥水里蹦出来,他背心都湿透了,军校生精壮的胳膊微鼓着使劲,紧抱着的大肥鱼活蹦乱跳,不住用尾巴甩他脸。
      “你看!”他献宝似的,“刚才就瞄见水里有个黑影,被我逮住了。”

      但他没想到对方会甩他后背一记……比鱼尾巴扇他还疼。咫尺间的少年眼眸微红,语气居然还有哭腔,喊了你那么久,不知道说一声吗,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于是第一次感觉有些愧疚的段司景下意识放手,但眼看大鱼要溜,对方却又火急火燎的拍着他后背,重叠刚才拍的地方,还中气十足的催促他快点抓鱼!

      那时他们刚认识,段司景只觉得对方是个古里古怪的神经病。

      偏偏这个神经病少年自称至高神,刚见面打他一顿不说还总缠着他,后来又非挤来和他合租,让人无语。

      但直到对方走后很久,段司景加入了军部。
      那里床板很硬,黑暗的环境里满是呼噜声和磨牙声,他紧闭着双眼,那天的暴雨、洪流、水面闪动的黑鱼都变得模糊……只有背后被拍打的感觉清晰。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关心,就是感觉有点疼。

      但那天在小屋里,军校生段司景却只嫌对方干活慢,于是三下五除二的刨鳞,掏空内脏,又在溪水里把鱼洗了又洗。

      回屋时少年居然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打啤酒,摸到一片干净角落他们开始烤鱼,几罐啤酒下肚,段司景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但肯定有关于哥哥段熠,段司景最讨厌自己那个优秀的哥哥。

      “等我厉害了,到时候我要亲手革了他的职……好像有点太狠了,那干脆让他的军衔永远比我低一头就好,我要让他只能叫我长官。只能抬着头看我被皇帝陛下授衔,就像,”有人声音低下去,“就像今天的上将就任仪式,我和爸妈只能仰头看他一样。”

      什么?对方问什么军衔比上将还高?
      一定是故意拆台来的吧。昏头脑涨的段司景只觉得对方多嘴,按照帝国现有的军衔制,上将就到头了,没有再比上将更高的军衔。

      但对方却抹了抹吃完烤鱼油乎乎的嘴巴,欢天喜地的提议:“干脆叫指挥官,怎么样?”

      段司景第一反应是什么玩意?听上去逊爆了。

      但他来不及反应,对方居然抓住他的手,表情热切的像个小迷弟:“做人呢,总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就叫指挥官好啊,简单易懂。能指挥所有人,调兵统帅全在一念之间……”

      “小段同学,我相信你肯定会超过你哥哥的,”对方认真的说,“等你当上指挥官的那一天,我肯定会恭喜你的!”

      但对方并没有……对方迟到了。
      迟到了这么久直到现在才说,所以他便也不能再当回事了。

      在他的指挥官任职仪式那天,实际上只有面瘫皇帝修斯到场。
      他和修斯是互利关系。对方协助他在军部一路高升,而他则帮忙修斯在皇族站稳脚跟,最后两人携手合力推翻前任皇帝的统治。

      于是修斯掌握皇族决议权,他掌握军权,两人按照之前约定,把帝国最高权力一分为二。
      应该是愉快的合作。段司景想,但他没想到真正取得最高权力的果实时,他们却表现的并不开心,甚至强装着微笑也笑不出来。

      他是因为某个人没有如期达成承诺,但修斯呢。

      少年身披繁复的白色绸缎皇袍,头戴金冠,铂金色的发丝仿佛都映衬着光辉。但他面色却那么仓皇,不像刚登基的新帝——他应该热烈欢喜的高呼,甚至喜极而泣都在情理之中。

      但修斯只看手中代表皇权的权杖,像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凝视着什么在自己手中死去。

      而那之前,他们曾经共同站在前代皇帝的尸体面前。
      这回段司景利落的收回捅入皇帝心脏的佩刀,他甩掉上面的血,准备递给修斯时却突然疑惑道:“喂,修斯,你脸上……”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这位皇子的脸上就有乱七八糟的红色染料。像奇怪图腾,但这次段司景才发现不是,那似乎是被人开玩笑般抹上去的血,已经氧化变黑,斑驳的往下掉碎渣。

      可谁又敢在皇子脸上抹血呢。他暗想。
      有几颗碎渣掉在修斯干裂的嘴唇上,又被对方习以为常的舔掉。

      看的段司景直皱眉,只好开玩笑问,难道是陛下您的心上人留的,所以您舍不得擦掉?

      他没想到修斯会点头,然后说他的心上人已经死了,这是对方最后留给他的痕迹。

      过了很久。
      “真巧啊,陛下,”段司景轻声道,“我最喜欢的人也死了。”

      思绪回笼。
      曾经被他造谣“已经死了”的家伙正好端端坐在他面前。不光没死,还很闲适的晃着脚丫继续吃点心,半点没有高贵凛然的神祗样子,也完全不怕他。

      拽住少年手腕上的锁链,不让对方继续往嘴里塞,段司景催促道:“你也该告诉说你为什么能随便消失了吧?”

      “我的秘密啊,换一个告诉你行不行……”颜砂耸肩,“我没法告诉你我也不知道的事。”

      段司景瞥了眼手中的小盒子,据说是黑市流行的测谎仪,他也整了一个。此刻没发出响声,代表对方说的是真话。

      “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别人的秘密吧……”颜砂神秘兮兮道,“现在高贵冷艳的皇帝陛下,以前其实是个闷骚,敢说想当皇帝,却唯独不敢把自己心意告诉喜欢的女孩,实际心里又惦记的不得了。人家小姑娘有一回生病了没来上课,咱们的修斯陛下又是复印讲义又是不要面子的问了好多人,才打听到女孩家的地址。”

      “那天下了大雨,刚下了课咱们的痴情陛下就一路往前奔,不顾浑身被淋的透湿,结果到女孩家了,低着头把东西往里一塞,低着脸透也不敢回的就往回跑,连背后女孩父亲叫他进来坐坐都没听见。”

      “你怎么知道?”

      “哈哈,我怎么知道。”
      因为那天下了雨,颜砂就是屁颠屁颠跟在修斯屁股后面给丫撑伞的那位。

      此时的盒子依旧没响,代表颜砂说的是真话。

      “还有啊,特级污染者‘冰之魔女’你知道吧,当年前往的狩猎队要分配胶囊帐篷……讲究男女平等嘛,又是生死关头,结果修斯陛下非要当出头鸟,为了照顾白月光,硬是把最结实防寒的一批胶囊帐篷给了女生队,让剩下的男生们只能苦逼兮兮挤成一团,第二天起来大家都怨声载道,但我们的陛下却跑没了影……再一看,跟白月光私会去了。”

      颜砂有点心虚,因为这段其实有点歪曲事实。

      那是发生在游戏第三周目的事,当时颜砂面对修斯还是十足的舔狗。而且当时面对胶囊帐篷的分配问题,修斯其实没有作出任何提议,那晚男生女生平分帐篷后都睡得很踏实。

      除了修斯——他把自己的胶囊帐篷罩在了罗盐薇的帐篷外面,自己却在炉边瑟瑟发抖的冻了一晚上。

      于是又是舔狗颜砂大冷天全副武装,又把这位皇子“请”到了自己帐篷。

      狭小逼仄的帐篷本来就如其名小形如“胶囊”,挤着两个人不堪重负,偶尔防寒服摩擦之间更是吵的人睡不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们脸上都有浓浓的黑眼圈,懒洋洋的洗漱,和别人打招呼时都显得很困倦懒散。

      颜砂越编越起劲,却没发现对面的段司景把手中的盒子越攥越紧,直到发出刺耳噪音,段司景才如释重负般丢掉了小方盒,像是终于从难捱的折磨中解脱。

      “编故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又没跟皇帝陛下那么亲近过,难为你能编这么多,搞得像你们在十年前一起待过狩猎队……甚至挤着一个帐篷睡过似的。”

      “我没说错啊,”颜砂振振有词,“当年我和修斯陛下就是睡过一个帐篷!”

      但这次手中盒子没响……段司景全当是因为刚才被自己攥坏了。他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说修斯喜欢的那个‘白月光’其实是罗盐薇罗教授。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陛下真正喜欢的人其实已经死了。”

      “你骗人。”罗盐薇才没死呢,他们今天刚见过。
      “我没骗你,”段司景说,“我甚至还知道那个人是谁。”

      颜砂抬起脸理直气壮道:“那你说啊。”
      但这时段司景却难得的卡壳了。

      在学校时,修斯是比他大两年级的学长,印象中他们接触不多,但那时对方并像是冰冷的面瘫,甚至有时还有点话痨,待人接物都很亲和礼貌。

      但只有面对元老贵族斯特凡诺家的小少爷时,修斯那张白净的脸才会总涨得通红,那股明艳的色彩总是伴随着恼火的修斯出现在校园的每一处。

      但最后小少爷却死于最强污染者“冰之魔女”之手……所以登上皇位的修斯冰冷的像变了个人,所以他后来即使面对加冕的荣耀,也没有丝毫高兴。

      但那个斯特凡诺家的小少爷叫什么来着?

      “你看你也说不出来,”颜砂得意的扬起下巴,“所以修斯陛下还是喜欢罗盐薇,我敢打赌,这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陛下。”

      啧,这句话听上去莫名刺耳。
      正好刚过一处气流颠簸,悬浮车身颠簸一下。段司景干脆扯过一旁的安全锁,把乱动的少年锁在座椅上。等对方彻底老实,才磨着牙开口道。

      “别对修斯·诺曼有任何妄想,那个面瘫皇帝可不是现在的你能随便招惹的,更何况那家伙真正喜欢的,其实是斯特凡诺家最小的儿子……”

      “你想说颜·斯特凡诺?”

      没错,就叫这个名字。段司景满脸狐疑:“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颜砂歪头,“因为我就是颜·斯特凡诺啊。”

      ……

      那一瞬间,段司景脸上表情太恐怖。

      完全不似刚才开玩笑,甚至刚才他们争论修斯到底喜欢谁,声调都略微升高,听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吵架的时候,段司景表情都是闲适懒散的,他交叠着双手,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那感觉,似乎很享受于颜砂的交谈。

      无论争吵与否,或是普通谈话,似乎只要对面坐着的是颜砂,他其实压根不在乎两人到底聊的是什么。

      但此刻他却紧绷着身体,沉沉的眼眸中仿佛憋闷着什么择人而噬的野兽。

      努力控制着情绪,结实大腿上的手却越攥越紧,手背隐约可见微微跳动的青筋,颜砂感觉
      那双手下一秒就要掐住自己脖子。

      “至高神大人,”男人扯唇,努力装作平常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的声音分明嘶哑的可怕,“……开玩笑也请有个限度。”

      他才没有开玩笑呢。但对上视线的那一秒,颜砂莫名的怂了。他缩了缩脖子,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只有靠在椅背上才舒服一点。

      段司景却只以为是他的另一个把戏。
      对方自称是颜·斯特凡诺的时候确实让他措手不及,但此刻少年白皙皮肤上的薄红又不像作假。他轻轻的呼吸着,细弱的眉毛皱的很紧,那抹薄红一路从脸颊染到脖颈和肩膀。

      颜砂穿的不多,也没穿段司景给他准备的厚实礼服,身上就一件单薄衬衫。
      此时还倔强的捂着脸,不让段司景看他表情。

      等到段司景强硬的扒开他的手,手背探上少年的额头,才感觉烫的惊人。

      “你发烧了?”他不敢置信道。
      当即却迅速翻开车内的药箱——副官有常备药品,他挑出几种药,又对着灯光仔细查看说明书,却碰撒了别的药。一时间手忙脚乱,段司景踩开垃圾桶直接把干扰的药瓶摔进垃圾桶。

      小心翼翼的接了杯热水,段司景扶着少年后脑,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于是昂贵的军制礼服毫不怜惜的被当作少年脑后的靠垫。

      但段司景没察觉自己的动作有多急躁,但把那杯水递到少年嘴边时却蓦地变的轻柔。
      “张嘴吃药,吃完药身体才能好……”他说,“别闹脾气。”

      谁知少年只眯缝着眼睛瞥了眼他手里药瓶,然后猛地退缩着向后,嚷嚷着我才不要再喝第二遍苦药。

      第二遍?段司景微顿。

      但此时车载电话响起,里面是司机恭敬而有礼的声音:“指挥官大人,已经到达皇冠区,再往前走就是步行大道。”

      “不去了,”段司景说,“原路返回。”

      “但是刚才跟随修斯的元老贵族一行人刚进去,他们恐怕已经看见了您的座驾,您直接离开
      恐怕……”

      “不用管,直接回去。”

      此时怀里的少年却不依不饶了,他闭着眼睛嘟囔道:“我要去晚宴嘛!我要看修斯和罗盐薇。”

      但感觉到听见修斯的名字后,男人明显阴沉的脸色后,颜砂又嘿嘿的笑了。
      他听话的喝下水和药,嘴角笑意越来越深,“小段同学,我其实是骗你的,我其实只想见你啊。”

      “还记得我说要给你庆祝吗,在车里庆祝一点都不排面嘛……你都当上军部指挥官了,我们难得见面,当然要去最好的地方庆祝。我看外面这片地方就不错。”

      但该死的这时候小方盒却在哔哔哔的响个不停。
      颜砂无辜的眨巴眼睛,只听男人声音阴森的像是要把他捏碎,“所以你又在撒谎……对吧?”

      说什么只想见他,也是骗人的。

      “这东西坏了。”颜砂立刻道。
      “坏了?”段司景低嗤道,“我怎么不觉得?”

      “我刚才说我和修斯挤在一起睡过,这东西可没响……代表这东西判断我说的是真话。”
      “那我这么问你吧,”颜砂继续道,“你愿意相信我曾经和修斯陛下以前挤在一起睡过,还是我真的想见你想给你庆祝呢,哦对了,还有我刚才说我是颜·斯特凡诺……”

      趁段司景明显在思考的功夫,颜砂趁机猛地拉开车门。

      自由的味道如此清新,他光着脚在草坪上小跑几步,却立刻被眼前灿烂盛大的宴会厅吸引。

      巨大的落地窗帘垂落两旁,拱形石柱内的景象如同色彩绚烂的油画,珠宝衣裙鬓影……觥筹交错的贵族们三三两两的聚集,他们或掩唇,或遮扇,或大笑出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

      他着迷的往前走了几步,却撞在别人结实的后背上。

      颜砂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刚想抱怨,被撞的黑发少年却已经警觉的回头,甚至没看他一眼,只低声和他说了声抱歉,又匆匆往前赶路。

      而这边的颜砂这才后知后觉……那不是魏铭臣吗?

      于是他快走几步,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双手背在身后,欢快的跳到少年面前,“嗨嗨,你怎么也来这了?”

      “您是?”魏铭臣黑眸中满是陌生。

      但随着他动作微停,怀中抱着的人手臂却垂落空中,魏铭臣又低头仔细把对方手臂塞回外套里。

      “我啊是我啊,你怎么都不认识我啦!”颜砂气的想跺脚。

      一定是天太黑了。
      于是颜砂美滋滋的转了个圈,以便对方能够好好看清自己。但这个榆木脑袋的魏铭臣这时候偏偏愣的要命。

      他没看错吧,对方是不是皱了一下眉头……还没有人会对他皱眉呢!

      “抱歉,我的同学还在前面,我还要赶路。”魏铭臣居然是一幅要走的架势。

      “不许走!”颜砂猛地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他忍不住软了语气,忍不住想碰碰对方的手——却被魏铭臣不动声色的躲开。
      那清冷的黑眸中居然闪过一丝不耐,显然对方已经在极力表现的礼貌,“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事?”颜砂哼了一声,“我当然有事,我问你,你怀里抱着的人是谁啊?”

      对方却不答,这态度代表什么简直昭然若揭!颜砂张牙舞爪,恨不得去拧花对方的白净脸蛋,“好啊你魏铭臣,我才睡个觉的功夫,你就和别人好上了,你看我……”

      他伸出的手却被身后的人牢牢抓住。
      顺势被轻巧一带,颜砂便只能服帖的靠在对方怀中。

      “看这身制服,你是帝国军校的学生吧,”段司景懒散道,显然没把这一切当回事,“我家这位发烧了脑袋不好使,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

      但他无疑又是生气的,因为攥紧颜砂手腕的力道并不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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