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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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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学弟,你有时候不觉得颜砂学弟秘密挺多吗?”
“怎么说?”
“从我刚认识,我就觉得他特好玩。有时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又像胆小的小老鼠,撅着屁股就躲进洞里瑟瑟发抖,死拽都不出来……正是玩的年纪,却老满腹心事,偶尔还成熟的像个小大人,熟练自如的把人使唤的团团转。”
“但颜砂他不会撒谎,”魏铭臣低头看了看轮椅上熟睡的颜砂,“如果撒谎也会马上笑着跟你说‘我刚才是骗你的’,而且他一般有事情都会写在脸上。”
“听你这么说,颜砂学弟倒是确实就一小孩,”海因里希龇牙,“脸就跟白纸似的,藏不住事。”
“等他醒了,再好好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宴会厅之中,他们两人吸引了不少视线。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位衣着漂亮的年轻贵族姑娘来搭讪,面带娇羞,但瞪着两位年轻俊秀军校生的眼里分明暗藏有“凶光”。
海因里希端着饮料朝她们含笑示意,每个女孩他都能叫出名字,却仿佛片叶不沾身。
和他相比,旁边的魏铭臣则显得低调很多。他敛眉垂眸站在阴影里,避开了宴会厅绚烂的光芒,只有鞋尖抵在光线的弧边处。却引发了女孩们更多的好奇。
“海因里希,好久不见,”这次女孩们组团来了,她们灵动的眼眸中闪着无害的好奇,“你旁边的人是谁啊,介绍一下嘛。”
“对啊对啊,”有女孩立刻道,“看着眼生的很,之前都没见过。“
“干嘛啊干嘛都问我啊,”海因里希故作大惊小怪,他指了指魏铭臣,“人就在这站着,是真人又不是照片,各位大小姐们不会自己去问啊。”
当然是不好意思去问了。
几个女孩互相对视一眼,虽然她们好奇心痒,但那少年表情实在太过镇定,不像平时那些肤浅家伙,她们勾勾手指就欢喜的摇着尾巴趴过来。
比起其他人面对她们的害羞,那少年只冲她们很礼貌的点头——似乎还是海因里希暗地里狠戳了他一下。
女孩们越看越意动,最后还是逼着海因里希告诉了她们名字。
这可倒好,女孩们便开始七嘴八舌的问开了。
魏铭臣,军校生活很累吗?
魏铭臣,听说你们面对过污染者了,那些家伙是不是很可怕?
魏铭臣,要不要来跟我们跳舞?
魏铭臣……
直到有个最大胆的女孩凑过来,她吐着舌头左顾右盼,实则偷偷伸手想丈量一下魏铭臣胳膊的肌肉,海因里希早察觉她意图这才伸手挡了一下,“打住打住!辛可小姐,魏学弟可是已经有主了。”
有主了?女孩们都有点失落,那大胆的辛可又第一个说我不信。
“你不信也得信啊,”海因里希往后一指,“正主就在这睡着呢。”
这才看见魏铭臣身后居然是个轮椅——被他结结实实的挡着所以没人看见。
轮椅上的少年睡得香甜,外面宴会的嘈杂与她们的烦恼像是和他无关,因为魏铭臣挡在他身前,就像可靠的屏障隔绝了所有噪音。
原来这个叫魏铭臣的男孩不跟她们跳舞是为了他呀。
女孩们眼神中不再闪动着害羞,而是变成了熊熊燃烧的感动之火。
“不过魏学弟,你真的忍心这辈子就套牢在一个人身上啊,毕竟你们还这么年轻,何必把婚约定的这么早,”女孩们又一股脑跑去跳舞,海因里希摇摇头,“反正是我的话,不会这么早订婚,我还没玩够呢……我也不懂你的感受,为了一朵玫瑰花,放弃整个花园,就不怕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
“你不后悔,那万一颜砂学弟后悔了呢?”
“我会尽量做好,”半晌,魏铭臣轻声道,“让他也不觉得后悔。”
绝了,海因里希最后还是把饮料一饮而尽,“魏学弟你真爷们儿,我没看错你,不过爷们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俩来这里吗?”
“我一见你们其实觉得挺投缘的,所以我不希望你们出事,把你们带来也是为了混个脸熟,你们在仙英座没有依靠,这其实是挺危险的事,”海因里希压低了声音,在这个角落,他用力按住魏铭臣的双肩,仿佛有千钧重,“……我不想你们失踪。”
失踪?魏铭臣反问。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这个学长顾左右而言他说了那么多,实际上就只想告诉他这一点。
“仙英座的晚宴每个季度举办一次,而每次晚宴过后,总会有一些年轻人莫名其妙失踪。我怀疑和二层的房间有关,因为我父亲也会去……我不知道他们在那里干什么,但我总觉得不像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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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宴会厅二层。
颜砂其实有点后悔进来,他全副包裹等着刺杀段司景,但对方半天不进来。周围穿着夸张的众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赞美着皇帝的统治,堪称大型夸夸群。
而且这里,好热哦。
他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身上的厚袍,旁边带他进来的络腮胡男人——视线立刻激动的如同放电般扫射过来。
“陛下御前,您还是稍微忍一下……”不敢有半点狎昵,男人语气恭谨而小心,“为了保证私密性,这里没有窗户,也不允许装设任何电子设备。”
“段司景根本就不在这里,”颜砂扶着墨镜压低声音,“你敢骗我,找死啊。”
“不,不敢不敢,”男人额头有冷汗滴落,“我刚才还看见指挥官大人,可能是出去准备了,马上应该就会回来。”
“准备?准备什么啊,准备怎么夸修斯·诺曼吗?”颜砂了然的点点头,“也对,那家伙以前语文成绩不好,夸别人之前打个腹稿也算正常。”
不过最出乎意料的还是前面的修斯。
刚才他们打了个照面,很近的距离……颜砂下意识屏住呼吸,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腿居然在不争气的抖。
然后他又更不争气的弯腰行了个大礼,他喊他皇帝陛下。
再抬起头来,却只看见修斯的背影——对方态度淡漠的如同拂过一粒尘埃,又像是绕过路边挡路的蝼蚁。
没意思。颜砂缩在角落里撇撇嘴。
如果是以前的修斯同学,在刚才那种距离,应该早就狼狈的面红耳赤了。他会跳着脚往后退,嘴里还结结巴巴的喊着你又想干什么,离我远一点!
那时候颜砂就会坏笑着越来越靠近他,他说你躲什么啊?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果然对方快急了,你这个恶毒的家伙!
“不喜欢我啊,”颜砂说,“那你脸红什么啊?”
谁叫你突然靠、靠的那么近。
我靠的近你就脸红,看吧,你果然喜欢我。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
两人之间的对话往往是这样无休止的重复,只是越说着,修斯的脸就会更红一些,最后涨成猴屁股般的通红,最后终于快急哭了。
而到了这时,颜砂才会大发慈悲放开他,再说声反正我知道你一直暗恋着罗盐薇,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我知道你的一切。
我不在乎你喜欢谁,颜砂继续道,反正你记住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就好了。
“我这回再也不会对你好啦,反正你也不会领情,”颜砂指尖温柔的拨开被汗水濡湿的铂金色发丝,这是他在这次游戏中第一次对修斯展露温情,他笑着说,“所以我最最最讨厌你了……修斯·诺曼同学。”
趁对方还在发愣,颜砂则重重的弹了一下那光洁的大脑门。然后骂了声笨蛋,还愣着干什么,快点替我去买汽水,晚一分钟回来你就等着被大皇子他们胖揍吧!
但现在,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男孩真的长大了。
即使是那么近的距离也可以淡然的熟视无睹,即使面被人群拥簇赞美也能泰然处之。此刻的修斯微微昂起下颌,面色冰冷如常,贵族们争先恐后亲吻他的衣袍……没人曾知道他曾被另一个少年逼的逃进桌肚底下。
“这,这是真的吗?”旁边的络腮胡男人很识相的担当着旁听者的重任,直到最后脸上才是遮掩不住的愕然。
“当然咯,在你们眼里他是高高在上的陛下,但在我眼里,”颜砂用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就是强行拖延我的游戏时长……浪费我家电费的讨厌鬼。”
“好了,你现在知道陛下的糗事了,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这种级别的八卦可是千年难遇啊,怎么说我也要告诉……”男人兴冲冲的掰着手指,“我的妻子。”
“加上我的第二任妻子,第三任妻子,还有我的情妇一号,情妇二号……”
“什么嘛,真没出息,”颜砂无语的摇摇头,他再一次拉下墨镜,“忘记刚才我说的全部。”
毕竟他只想发发牢骚,才不想节外生枝。
这时候,意料之外的人却推门而入。
那居然是一身雪白制服的罗盐薇,里面的内衬和领带打的一丝不苟,她径直走向前面的修斯,恭敬的朝对方行礼,然后自然的站在对方身后。
不同的是,这次她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两人都是一身雪白,仿佛相得益彰……看上去配的不得了。而面色冰冷的修斯并没有阻止罗盐薇,仿佛对方天生就应该站在他身侧。
但真的是这样吗,颜砂眯起眼睛。他看见修斯小指动了一下……这是对方并不愉悦的标志。
刚才发生了什么。旁边络腮胡男人一脸茫然。
而颜砂则努嘴朝那边示意,“白月光来咯。”
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心想等不来段司景,要不改刺一下修斯算了?
“罗教授来了,想必我们的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了!”男人却突然兴奋。
同时周围所有贵族都变得兴奋,他们视线中掩饰不住的贪婪。
而随着前面开始展示不同的照片,有人开始举牌。
那些照片里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的年轻。
直到看见魏煌的照片也出现在前面,颜砂终于坐不住了,“你们在干什么?”
旁边的络腮胡男人却像是盯上了照片里敦厚壮实的魏煌。
他不再理会颜砂,而改为卖力的举牌,而和他杠上的是一个矮小的胖子。
两人对视一眼,隐隐有火药味弥漫。
“喂,回答我!”
颜砂拽住对方领口,却没来得及摘墨镜,就被恶狠狠地推开。男人仿佛盛怒,“实话告诉你,来这里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污染,所以大家需要新的身体……”
他狠狠的掀开衣袖,粗壮的手臂上隐约可见浮动的黑色触须……居然已经被污染侵蚀了一半。
“这里的……所有人?”颜砂愣住了。
“依赖于皇帝陛下的恩赐,依赖于罗教授的能力,”男人狂热的说,“我们不会堕落为污染者,也不会去什么军部收容所,我们将在这里迎来我们的新生!”
而取得新生的条件,就是竞拍到一具合适的身体。
是了,这些都是大贵族。
他们身上的族徽,代表了他们传承的尊贵身份,其中不乏半截身子入土的威严老者,但面对修斯这位年轻的新帝,老人们却卑躬屈膝老泪纵横……神情就像在崇拜着救世主。
怪不得颜砂穿这么厚都能混进来……仔细看,在场的大部分家伙遮的比他还掩饰。
很显然,修斯作为当权者在用这种方式拉拢并控制贵族们,真是好手段。
不过坐在一群类似“D081”那样的污染者中间让颜砂别扭,他起身想溜,却看到了罗盐薇展示的下照片。
照片里的少年微微阖眼,鸦黑长睫微敛,显然是正在医疗室沉睡时被人拍下的。
——那居然是魏铭臣。
而周围已经有人开始举牌。
不行!颜砂下意识站起身。
旁边的男人正激动于刚才竞拍到了魏煌,转向他时脸上还带着浓浓笑意,“您说什么?”
见颜砂愣住,那人想要伸手碰他肩膀——刚碰上,颜砂却直接跳起来,他急匆匆往前走,又回头,狠狠踩了男人一脚,才继续往前。
颜砂的身影像是缥缈的幽灵,起初没有人注意到他。
直到他接近了修斯,罗盐薇才缓缓伸出手,她温声劝阻道,“您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可以……”
“不许卖掉他。”颜砂说。
“您说什么?”
“我说,”颜砂抬头看她,语气森然,“谁允许你随便卖掉我的东西?”
此话一出,所有人居然都乐得捧腹大笑。
那些贵族们笑的前仰后合,甚至有的拍起了大腿。
“您似乎误会了什么,拍品在竞拍前,并不属于任何人……您需要和诸位一起竞价。”
罗盐薇笑了,像是在纵容着无理取闹的孩童,“虽然您被污染,精神也受到些许创伤……但这不是您可以随便对皇帝陛下无理的借口。”
她紧绷的手掌也微微放松,似乎看着裹着衣袍的颜砂个子小,想要摸摸他的头发。
颜砂冷着脸躲开了,他现在很不高兴,却不光是因为魏铭臣了。
这个女人脸上的笑,他很熟悉。
某次游戏过程中,他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只能在病房门外,望着里面两人交叠紧握的双手,然后像大冤种一样准备黯然退场。
而在那时,他突然看见病床上的罗盐薇缓缓露出微笑。
在修斯低着头默默难受,所以看不见的角度……这个坏女人对着病房外的他微笑。
游刃有余,闪动着势在必得的高傲,也像是在说,看吧,你永远都赢不了我。
而现在这个女人还想摸他的头?仗着身高优势了不起?
他要求的人是修斯好吧,对这个女人他一记眼神就能秒杀。
不等所有人反应,颜砂已经窜到修斯的身后,往对方后背上画了一只猪头。
那是游戏里两人之间的暗号,一旦他画这个暗号了,就代表他又要使唤修斯了。
为此他还洋洋得意的编了一段顺口溜:“黑玫瑰的话语是,你是恶魔,且为我所有。我在你背后画猪头的意思就是你是猪头,且要听我使唤。”
颜砂画完就跑,他藏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听着背后的骚乱声,他们叫他“陛下”。
而这时的颜砂已经开始颤颤巍巍的数数。
“十、九、八……”
——这也是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这代表如果在十个数之内不来,他就要欺负罗盐薇了。
他当时就是这么随心所欲。现在却深深后悔。
面前落下一片阴影,颜砂却很怂的没有抬头。
他盯着对方的厚重衣袍,盯着上面绣着的那些金线树叶,看上去就昂贵非常。
“修斯同学,我,”颜砂居然有些结巴,“我回来了。”
“你也实现了梦想,当上了皇帝,恭喜你,”颜砂语气越来越慢,脸上却比哭还难看,“恭喜你,我知道我以前做错了,对不起,我以前不该总是欺负你……”
“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卖掉那些人。”
“那里面有我的朋友。”
对方一直不说话,冰冷的沉默让颜砂不由得问了一声,“……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对了,对方一定在默默谴责他刚才又欺负罗盐薇了。
狠下心,颜砂闭着眼仰起头,不敢看修斯的脸,准备英勇就义的架势。
“我知道你肯定生我的气,以前我老是捉弄你……你打吧,你打回来好了!”
感受到一阵掌风,颜砂又猛地一缩脖子,“不,不许太用力打啊!”
但出乎颜砂的意料,他没被骂,也没被打——有人抱住了他。
有人低声说,“……终于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