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沽酒山人

3、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似燕归来

　　春花开得最是热闹，无奈半夜雨，浇落一地湿红。

　　雨润疏叶，却张扬得异常青翠。

　　谢言清瞄了瞄外头，合上书，对底下一群娃娃道：“今天就到这里，回去好好看书，明儿我一个个检查，知道没？”

　　娃娃们露出一口白牙，拖长尾音道：“知道啦～”

　　于是悉悉蔌蔌，片刻就走得半个不剩。

　　谢言清打个哈欠，又伸个懒腰，准备在私塾蹭会再走。突然想起前些天要老九带的东西，蓦得精神起来。

　　抱几册书在怀，举起门边的伞，撑开，然后朝镇中走去。

　　雨下得不大。风撩几丝飘入伞内，润了青衫鬓角。

　　竹叶尖坠下清露，滴滴落在布鞋面，再融上几块稀泥，简直惨不忍睹。

　　谢言清几步跨上青石路板，呼一口气，接下来就好走的多。

　　不知不觉，却回想起许多年前。那时那人还是小屁孩一个，淘气又捣蛋，半点长大后的清傲样都没有。喜欢蹲在角落里捏泥巴，捏完了常向他显摆，若碰着下雨天，还老爱往坑坑洼洼里踩，溅得两人一身泥水。

　　嘴角弯出淡淡的弧度。

　　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小屁孩变端庄了，行为举止透出一股子贵气，看得他牙痒痒。于是啊，总想着把他小时候的糗事兜出去，看他怎么做作……

　　又走了半晌，远远望见一家酒肆，跟着，浓郁酒香也扑鼻而来。谢言清三两步奔进店里，大声喊道：“老板，从城里带的好东西呢？”

　　老板见到他不由笑道：“在这里，在这里。”边说边从柜里搬出小坛子：“先生慢点喝，今年容姑娘酿得少，喝完可就没了。”

　　谢言清乐得眯起眼，又要了一碟花生，坐下便小口小口喝起来。往年在京城，每到青梅时节，府中下人就会酿好几坛子，以满足他大少爷的口腹之欲。

　　记得，那人酒量一点也不好，酒品也差得要命。几杯下肚就晕头转向，醉了还爱揪着他乱嚎，差点毁了那“涤尘公子”的名号。

　　“客官里边请，吃点什么？”

　　谢言清夹了一筷子花生米，正要往嘴里送。听到吆喝，便顺眼朝门口看去。

　　客人站在外头，一语不发，也不理会老板的殷勤招呼，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屋檐漏下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流过精致的眉宇，流过朦胧的睫，滑下来，像是酝酿已久的泪。

　　花生米洒落一地，谢言清低下头，慌得连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恍然惊觉自己的举动，不由泛起苦笑。

　　原来，重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从容，原来，我也会无措得如同当年的你。

　　一阵风穿堂而过，空气都好似沾了雨水，蓦然湿润起来。

　　客人走进店子里。

　　他走的很慢，慢到把以前所有的岁月累积起来，才走到他身边。

　　那人坐在谢言清对面，握住他的手，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话。

　　谢言清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