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小短篇》十方骨

28、做鬼之后（二十一）

　　带了李天言回地狱这件事，大概是我做三途河摆渡者以来做的第一件大事，虽然做这件事的起因是犯错，但到最后这终究是成了我鬼生里的第一个功勋章，至于为什么会成功勋章，那是因为我带回来的这团灵魂，他要在地狱定居了，我为地狱的人口增长出了分力。
　　五殿那张常年戾气笼罩的脸终于缓和了一点儿，不咸不淡的拍了拍我的肩道：“做的不错，地狱人口稀少，有人的灵魂愿意定居下来是好事。”
　　我回到地狱之后就恢复了原样，能不有表情则决不有表情，于是我面瘫着一张脸，在我妈喜庆的笑声里做了回答：“五殿过奖了，我不过也就是去了趟人间带他回来而已。”
　　三途河摆渡者去人间寻找灵魂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我来阎罗殿复命，五殿并没有召集人来，只有爱热闹的白无常眼巴巴的等在阎罗殿外面要找我玩儿，而黑无常不得不臭着一张脸跟着他。
　　我那小叔父不知道去了哪儿，这次竟然没看见他尾巴似的跟着五殿，我本有意要问的，但我又怕让五殿想起了喝酒事件，白白惹得他生气找我的麻烦。
　　我随我妈出了阎罗殿，契魂街那满路叽叽喳喳的声音立马扑面而来打的我措手不及，很久没有听这些人脸果子唠叨了，我都有点儿不习惯了。
　　“小年，你终于出来啦，人家等你好久了～”白无常惊喜的声音听得我眼皮子一抖，无力的向天翻了一个白眼。
　　我这么经常翻白眼，我真怀疑自己的眼睛以后要长斜了。
　　“白哥，好久不见呀！”我语调轻快，但我面无表情，不知道这有没有惊吓到白无常。
　　“就是呀，所以我今天特意来请你吃饭，死有份虽然脸臭，但做的饭可香了。”白无常有些得意的挽了黑无常的手，好像在邀功似的——你看我夸你了。
　　的确，在地狱里面，鬼就和人一样是会饿的，但我没想到黑无常尽然会给白无常做饭，要知道鬼住的地方一开始可是没有厨房这一东西的，鬼要是肚子饿了要么就去通用的大食堂，要么就去镇魂街下馆子，要在自己住的地方修厨房，困难！
　　我突然有些佩服黑无常了，于是朝着白无常龇牙一笑，“好啊，真是谢谢白哥了。”
　　黑无常的表情在我的这句话里已经成功的黑成了锅底，而李天言在我身后惊疑不定，小心的问，“摆渡者大人，您不会喜欢白无常吧！”那他哥可就太可怜了。
　　我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但我相信李天言懂我是在表达你是白痴吗这个意思，不然他就不会紧跟着恨恨的嘁一声。
　　“你先回三途河。”一向在大多数时间里都闭口不言的黑无常居然开口了，我惊讶的前后左右都看了一个遍，到底是谁这么大一张脸竟然让黑无常开口了，我看了一圈才发现原来那个这么大一张脸的人就是我自己。
　　见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转身拉着还在叽叽喳喳的白无常就走，边走还边不耐烦的道：“等可以吃饭了我会叫你。”
　　我长长的哦了一声，回头对着李天言道：“黑无常今天抽风了吗？”
　　“他要真疯了我才高兴呢！”李天言还没来得及说话，我妈就接过了话头，“你可不许真和白无常那个……做朋友。”
　　当着李天言这个地狱新住民，我妈终究还是忍了忍，没有开口叫白无常骚货，我很欣慰，因为这说明她有集体荣誉感了，高中班主任说，这是美德，有美德就是好事。
　　我和我妈在契魂街与迫魂街的交界处和李天言告了别，得到五殿的许可，李天言从今往后就住在镇魂街，如果地狱有事，他就帮帮忙，如果地狱没事，他就在镇魂街混吃混喝。
　　怪不得地狱总是出懒人，这不愁吃不愁穿的，除了玩儿还能想什么，算来算去，地狱最勤劳的还是要算我们这群鬼差了。
　　不过好在有一点儿让我觉得平衡，我们有工资拿，能在地狱吃喝嫖赌，而他们个个都是穷光蛋，只能混吃混喝。
　　三途河畔的模样一如我走时的样子，入眼通红。
　　福伯还是在小楼旁边儿等着我，见我走近就弯腰问好，并告诉我，我走这几个小时里地狱又发生了什么。
　　从地狱到人间出差实在是没有什么久别从逢，怕是此时此刻有离开了很久的感觉的鬼只有我一个，我看福伯这模样，完全没有你终于回来了的意思。
　　银舟和船桨在我离开的时候已经见过了，此时她们正端坐在小楼里，但我到底在当时惊讶大于惊喜，撑了她们那么多次，也没有好好的和她们联络过感情，现在看见她们，我略有些尴尬。
　　“主子。”见我进门，她俩起身恭敬的问候。
　　这一本正经的阵仗吓了我一跳，我干巴巴的咧嘴笑了笑，“上次走的匆忙，还没问你们的名字呢。”
　　我妈白了我一眼。
　　银舟和船桨倒是毫不在意，落落大方的介绍了自己，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这银舟叫做银鸢而那船桨叫做绿伏。
　　这么古色古香的名字套在两个充满现代感的女人身上，我听完再看着两人，完全没有对上号的感觉。
　　地狱跟人间一样由古代进入到现代，而地狱又和人间不一样，人间的人时时刻刻都在更新，而地狱的鬼生命不息恒古不变，由此造就了地狱既古老又充满现代味儿的风格。
　　我坐下幽幽叹息一声，突然觉得这地狱的鬼都很不容易，比如李白，他做了一辈子的唐朝人，也受封建思想侵蚀了一辈子，在死后却又宛如重新做了一会新生儿，可这时他却不再有第一次做时那样高的学习能力。
　　我摇头叹息，眼角不经意的扫过我妈，然后我顿时心惊，我刚才在感叹什么鬼？我妈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在看白痴？
　　“你回神了？”我妈问我，然后招呼旁边儿的福伯等人都做到饭桌旁边儿来，因为我刚回来的缘故，他们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可终究还是想给我接风洗尘。
　　我妈在我还没回来的时候就特地让镇魂街的酒楼打包了饭菜，只等我回到三途河就趁热送过来。
　　我还是有点儿感动的，毕竟让我妈惦记一会，那得多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