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传》公孙牧黎

82、回府1

　　（八十）
　　回国的一路上，除了小明天罕见的生了场病，因为沿途走的官道，并无大事发生。

　　云飞一路上难得保持沉默，也鲜有的没支使大侄儿凌涵干这干那。弄得丁一直认为孩子们又长了一岁所以懂事了。

　　云飞想了很多不该他这个年纪想的事情。他没有自己的情报中心，无法像姐姐姐夫一样掌握第一手信息，全靠察言观色，多方留意，他梳理一个多月在孟国的过往，思考着国计民生，琢磨着令贤皇帝的下一步棋，小家伙厌烦地皱皱鼻子，抗拒长大的苦恼。云飞忽然之间思念起他那个脾气暴躁却舍不得给他一巴掌的老爹了，他怀念盛夏骑在爹爹脖颈上的日子，他珍惜张牙舞爪打翻药碗却看着爹爹拿他束手无策的场面。想到这里云飞渐渐觉得胃里翻江倒海，脑袋拒绝思考任何问题，马车还在前行，颠簸得令他恶心，一声干哕，云飞猛得轰开了后车门，将中午在驿站里吃的东西悉数吐了个干净。丁一察觉到，号令全体停了下来，接着炸开锅一样大家忙前忙后，云飞似乎吐完好受些，也恢复了体力，头脑又可以继续思考问题了。这一次他想的是，如果我只是一个乞丐，他们还会这么紧张我吗？云飞苦苦一笑，对前来号脉的郎中道：“我还能活好长时间，不是吗？”那郎中微微拘谨，只是说：“小王爷只是午膳不合脾胃，谈不上生死大事。小人只是个悬壶之人，并非相士。”云飞见吓着了那郎中，好话劝了几句，便吩咐丁一不要耽误行程，务必年前平安赶回府中。

　　小涵主动上了小叔叔的马车，想来照顾。

　　“你下去吧，照顾她去吧，我没事。”云飞摆摆手。

　　“她睡了，有丫鬟看着，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云飞笑：“跟老子聊天？老子字字珠玑，一字千金，你可有银子？”

　　“好，先欠着。”小涵一本正经道。

　　“比老子还无赖！”云飞嘴角一斜。

　　“小叔叔，你说凌涵回府该怎样去做？”小涵问得很真诚。

　　“怎么做先放后面，头一条你就该把自称给我改喽。全家人没一个叫你凌涵的，大家叫你什么？叫的是小涵！这是昵称，名字中充满了大家对你的喜爱，就你一个人成天凌涵凌涵的挂在嘴上，刻意跟大家疏远！你记不记得你爹一生气管我叫啥？他一生气就叫我全名，上、官、云、飞！多冷啊。哪如云飞云飞叫得亲切？你奶奶叫得更好听了，她叫我飞儿。你还没弄明白这称呼上的学问吗？”

　　“凌——小涵记下了。”

　　“呵，还有的救！这第二嘛，你给我笑。笑啊！”云飞托着下巴研究小涵面部表情，“啧啧，皮笑肉不笑可真难看。发自内腑的，懂不懂？”伸着才好没几天的胖手拍拍小涵脸颊，倒弄得小涵红了脸。小涵试着发出一个令小叔叔满意的笑容。“你又不是小明天，把牙给我露出来！”小涵忽然呲牙，还配合着亮出两个爪子。惹得云飞大笑，照小涵脑后就削了一掌，“快给大爷笑一个！”

　　小涵是一个本分的孩子，哪经得起小叔叔这么开玩笑啊？当时生起气来，就和云飞在马车里厮打着，云飞手脚并用，两条腿像八爪鱼紧紧攀住小涵踢过来的右腿，小涵左脚踹来，云飞双手握住，松开腿，一个快速旋拧，带动小涵整体旋转，云飞外加一个醉卧沙场的姿势死死扣压住趴下来的小涵，于是小涵成了人肉垫，憋得他满脸通红。云飞大力士一样钳住不停挣扎的小涵，得意道：“记着，没本事就不要自找苦吃自讨羞辱。现在卧薪尝胆是你不二选择，不过，到时候你大了，估计可能会对你小叔叔感激涕零，哪还舍得跟我打架啊。哈哈。乖侄儿，小叔叔今个传授那么多经验道理，你咋不知道感恩呢？还跟我动手？晚辈打长辈对吗？凭你对长辈大不敬这个罪名动用最重的家法都不为过。”

　　小涵想说“你为老不尊”，又觉得这个词不算恰当，而且莫名其妙觉得这句话好像什么时候说过似的。（公孙：你小时候说的呗。）小涵一口气泄了下来，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云飞松开他，懒散地靠在马车里，对小涵说：“别经不起玩笑，成天活得跟个木头人似的有什么趣儿？吃饭还得吃个酸甜苦辣咸呢，活着也得经历人人都有的七情六欲不是？你平时笑得太少了，你都不会笑了。”

　　小涵较真地说：“谁说人人吃饭须得五味俱尝？谁说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和尚难道不是人吗？”

　　云飞崩溃，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这么死钻牛角尖？好，那我问你，和尚一个个都清心寡欲的要戒律院干他鸟用？”

　　“这——”小涵语迟。

　　云飞接着愤慨：“没话说了吧！我说啥你听啥，我是谁呀？我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亲叔叔！还能害你不成？笑一个。”

　　小涵生涩地微微一笑，云飞差点哭了，两个手指支在自己嘴角边上，左右一扯，裂出一个丑笑：“你是个爷们好不好？你给我笑阳光了，笑开朗了，快快乐乐的懂不懂？”接着云飞对他循循善诱，“你想啊，你的身份多高贵！你的未婚妻多可心！你的父亲多慈爱！你的小叔叔多魅力……”

　　扑哧一声，小涵笑喷了。云飞故作潇洒，打了个响指道：“还是老子够魅力！”

　　“咳咳，小叔叔你敢不敢不这么——”无耻。

　　“怎么？”云飞挑眉，一副刁钻模样。

　　“唔，没什么？”小涵到底是有教养的孩子，无耻这样的词说不出口来。

　　云飞饿虎扑羊般重新压倒小涵，和他打闹。

　　整个车里再一次上演地动山摇，时不时传来几声“啊”“噢”“说不说？说，我就停下来，要么咱继续折腾！你干不干？”“干干干——无耻！”“好啊，说我无耻？我就无耻了，怎么地吧？”接着传来更响的“啊”“噢”……车内传来的声音，一时间让车外方圆十米的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