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梦里人间几百事 ...
-
幕府里的生活像是一潭死水，不起一丝涟漪，我每天坐在回廊里，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致，或是繁花似锦，或是白雪红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将军有无数的女人，有名分的，无名分的，自然我很少见到他，他似乎对我还算偏爱有佳，我的窗前种满了梅树，不过似乎也只有这些，还好我是一个知足的人……
波澜不惊的日子似乎总不会在我身边久留，第四年，将军在一个波澜不惊的下午，突然病逝了，我穿着丧服，跪在灵前，没有悲伤，也不喜悦，只是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伸出手“保持你的畏惧感吧，我习惯被人景仰”我抬头，看见那双眼睛里写尽不可一世的骄傲，像神一样向我伸出一只手，充满了怜悯和威严……只是现在一切都随那双眼睛的主人烟消云散去。
“我等服侍将军一场，怎么能让大人孤独离去，所以……”将军夫人说完以后便冷冷的扫视着坐在屋子里的人，所有人都低下头去，因为幕府的传统便是当将军离去之时，要选择一名姬妾随行，所以自从将军死以后，女人们都惶惶不可终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连呼吸都开始收敛。
“梅千代”沉默一阵以后，将军夫人冷冷的叫我
“是”我朝她低下头
“你去准备上路吧”她微微一笑“替我等服侍将军，务必尽心尽力啊”
上路，果然还是让我殉葬吗？在幕府的三年里，将军夫人似乎对我颇为怨恨，虽然我并不是最得宠的人，或者说连得宠都谈不上。殉葬的标准是爱妾，无幼子，这样看来，我也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是，知道了”我朝她行了一个大礼，随后在众人那种庆幸又夹杂着同情的目光里，幻化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回到自己房间里，桌上放着醒目的白色绸缎，仕女们跪在旁边，双手托着首饰和服装
“梅千代夫人，我们是来替您梳妆的”一个女人走到我身边“梅千代夫人还有什么愿望吗？”
“是的”我点了点头，掏出一个袋子“这是我的一些东西，希望你们能替我交给我的姐姐，寿寿乃绫子小姐”
“是”女人接过去，“还有什么吗？”
我抬眼，看见不远处，那些姬妾们表情哀伤的看着，我不知道她们是觉得唇亡齿寒还是兔死狐悲，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她们或许将面对生不如死的日子，在幕府后上的那个像一个小小的牢笼的地方，带着将军大人遗孀这样尊贵的身份，任由生命枯萎
“没有了，梳妆吧”我收回目光抬起手来，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突然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既然如此的活着，又何必不此刻离去呢？
生殉的过程并不可怕，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把白色绸缎套上脖子，闭上眼睛，觉得像突然生出了翅膀，像一只鸟，轻轻地开始飞翔……
之后的几天，我站在幕府大殿的主位旁，看着新主晋封，看着旧主下葬，看着悲戚的女人们，看着密谋的权臣，突然开始理解我的夫君，那位威严的将军……
我舍不得离去，渐渐开始明白，原来就算只有一次站在权力的高位俯视众人，那种感觉，就连我这样的人也会迷恋。
站在主位边，我开始觉得无聊，想离开，却发现自己早已经被铁链紧紧地束缚在地上，任由怎么努力，却始终无法挣脱。
于是就这样，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人来人，看着日出日落，看着权谋，看着爱情……直到有一天，看见自己的发梢里生出了悲凉
又过了好久好久，新的将军大人已经双鬓斑白，垂垂老矣，我看得见他努力的直立起身子，摆出威严的架势，心里却觉得好笑，他比起他的父亲来，显得如此的无力
历史向来是强者的赞歌，弱者得坟墓，一天早晨，将军大人死在一个近臣的刀下，我看得见他临死时眼里的畏惧，看得见他伸出手想要抓住近臣的衣角，看得见他喃喃自语的嘴唇诅咒着……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我朝他的魂灵露出笑容“我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发现过我”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他声音里仍有一丝强装的威严，不过此刻却显得苍白而无力
“我在这里好久好久了”我扯了扯脚下的铁链“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
“你……”他想了想“你是父亲大人的……？”
“是啊，我是你的父亲大人的妻子”我想了想又补充道“之一，梅千代夫人”
“变成灵魂以后就开始游荡吗？梅千代夫人？”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那个杀你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密谋的”我笑起来“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还是我并不了解你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有些丧气地坐在那里
“好吧，我告诉你答案”我收起笑容，有些惆怅“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一直在这里……”
“真不应该啊”背后响起一个声音，让我和他都吓了一跳“女人似乎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你是谁？”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一袭黑衣的武士，腰间别着一把刀“看得见我们吗？”
“我是来引导将军大人进入尸魂界的，没想到发现女人你，看来我们太松懈了”武士走过来，看着梅千代“你应该庆幸，没有变成虚”
“那是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既然看见你了，我就连你也一起带走吧”男人拔出刀，温柔的笑着“不会痛苦的”
那种笑让我毛骨悚然，如果抹煞别人的生命时也能如此悠闲，像是在泡一杯茶，插一束花，很可怕的人
“谁让你来杀我们的？”在一边久没说话的将军大人表情里有一丝惧怕
“不是杀你们，只是到一个你们该去的地方而已”男人笑着解释“很不错的地方啊，来吧，不要怕，很快就好”
“这……”我话音未落，只见刀柄端上的“生死”之印已经印在额头，周围茫茫一片白色，我只看得见男人的笑脸，我回头想再看看幕府，却什么都看不见
“走好”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让我缓缓闭上眼睛
通过一个暗黑而冗长甬道，我走到了一个大厅里，许多人排着队等待着
“这边领整理券”一个女人看到我询问的眼神之后笑着说“分配我们到该去的地方”
“哦”我点了点头，觉得很新奇，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你，该你了”一个黑衣的人走过来，“什么名字？”
“梅千代”我想了想“……佳江”
“……哪一个？”黑衣服的人看着我
“佳江……”对于梅千代，包含我所有经历的名字，我实在不堪重负了
“想保留生前的记忆吗？”黑衣人继续询问
“是的”我点着头，想说点什么，却被黑衣人的眼神给打消了念头
“你的整理券，拿好，去那边，会有人带你去”黑衣人塞给我一张条子，指了指房间的一个门“你去北流魂街３４区，地源”
“是”………………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梦里人间几百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