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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猿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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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到城镇,寻了间客栈住下。
临睡前,虞芽取来布巾,擦拭着随身佩带的银剑。她的剑,没有名字。
十一岁时,师父让他们四人选定武器,一旦定下,终身不可改。
在这之前,他们把十八般兵器都在手里转过一遍,只看哪样顺手,就选择哪样。
夕浣纱对白绫情有独钟,西风琼宇偏爱用剑,上官辞一柄长刀使得气势磅礴,颇有所向无敌之风范。
他们三人的选择都毫不犹豫,唯有虞芽难以决定。
在练功房里,虞芽手执纸伞,幻化出了漫天伞影,形如鬼魅,无可捉摸。
师父隐游子不知何时出现的,刚巧看见了这一幕,虞芽以纸伞为武器的天赋令他感到震惊。
“芽儿,来。”
隐游子向停下歇息的虞芽招手,虞芽抹去额上汗水,乖巧地走到师父跟前。
“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隐游子脸上噙着高深的笑意,“芽儿,这纸伞,你用起来如何?”
虞芽看了手中纸伞一眼,老老实实道,“十分顺手,虽然只用过几回,却像用惯了似的。”
隐游子摸着胡子道,“那么芽儿决定了往后专心修炼的武器吗?”
虞芽神色暗了暗,低下头惭愧地说,“没有。”
隐游子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只一副从容自若的神态,好像世间所有的事情都在他意料之中。
实则关于虞芽的想法或做法,他从来猜不透,也料不准。
“芽儿,纸伞虽是冷门武器,可威力不容小觑,你若是喜欢,自当鼓起勇气,无视他人异样的目光。”
虞芽摇了摇小脑袋,她并非在意这个,准确地说,她才十一岁,还没有想到那么远。
毕竟浣纱、琼宇和阿辞都不可能取笑她,至于将来旁人如何看待她,根本不重要。
隐游子想了想道,“或者芽儿是认为会找到更适合自己的武器,所以犹豫不决?”
虞芽头低得更深,再次摇了摇头。
隐游子长叹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罢了,明日就是终定之期,芽儿还能再考虑考虑。为师回房歇息了,你接着练吧。”
虞芽躬身一礼,目送师父离去。
那日,她独自在练功房练到深夜,直到筋疲力尽,汗水浸透衣衫,才满怀留恋地把纸伞放回武器架上。
其实她已经做了决定,在听到琼宇憧憬将来的那一刻,她便决定了和他一起练剑。
琼宇说,“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和心爱的女子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
剑上已纤尘不染,虞芽将其插回剑鞘。
自那年起,她和琼宇一块研习剑术,相互切磋,再共同御敌,不知双剑合璧过多少回了,就像今日对抗巨猿那样。
师父说过有舍才有得,人这一生所得越多,必须舍弃的就越多。
所以她不觉遗憾,只是满足。
虞芽一早醒来,便听见外边吵吵嚷嚷,似有大事发生。
简单地洗漱后走下楼去,只见街道上走过一支长长的队伍,由看热闹的人自发组成。
阿辞、浣纱、琼宇显然都听闻了动静,赶下来问何事如此喧嚣。
身旁有路人相互交谈,说是猎人捕捉到了一只猿猴,那猿猴有八尺高,极其敏锐且颇具灵性。
昨夜几名猎户去往山中深林碰碰运气,没成想真捡着了大宝贝。听说那猿猴受了重伤,面对猎户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凄惨地吼叫。
这不,那猿猴被困在铁笼子里动弹不得,正在游街呢。
小猿猴?虞芽、夕浣纱、西风琼宇和上官辞相互对视一眼,该不会是昨日伤在他们手里的那只猿猴吧?
不会不会,小猿猴分明被巨猿接走了,怎会落在猎户手里?
夕浣纱柳眉倒竖,“小猿猴流浪至此地已经很可怜了,为何还要将它抓来拿它寻开心?”
交谈中的两人顿了顿,侧过身来看向她,其中一人嗤笑道,“小姑娘,那猿猴如成年男子一般高,你竟称之为小猿猴?再者说畜生就是畜生,能给我们带来点儿乐子,那是它存在的价值,你在这儿横什么?”
夕浣纱怒火中烧,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俩嘴脸丑恶的混蛋。
“到底笼子里的是畜生,还是说话的是畜生,我看还不一定吧?”
“你!”
眼看夕浣纱就要和这微不足道的两人打起来,上官辞阻拦道,“不可生事。”
夕浣纱打小就不是个听劝的,当下自然没有收手的意思。
西风琼宇忙道,“先别急着打,眼下解救小猿猴才是要紧事。倘若小猿猴是因我们几个才遭此祸端的,那我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虞芽跟着道,“对啊,我们赶紧去前面看看小猿猴怎么样了吧?”
夕浣纱这才罢手,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四人一齐走到街头,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而圆圈中心,囚车之上,正是昨日他们交过手的小猿猴。
而与昨日所见不同的是,小猿猴四肢都被精钢锁链钳制住,正绝望地透过囚笼看向远方。
它看上去极为虚弱,好似连呼吸都费力,铜铃般的双目被雾气笼罩。路人说抓住它时它正凄惨地吼叫,可此时,它没有发出丁点声响。
夕浣纱怒极,高声喊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囚笼边的猎户眯起眼睛,越过人群看向她,“是谁在鬼吼鬼叫?”
白绫在空中飞扬,夕浣纱借之腾空而起,跃至囚车边缘,眼睫轻颤地望着小猿猴,“小猴子,你还好吗?”
猎户瞪大了眼睛,呵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浪蹄子,滚一边儿去。”
夕浣纱回身一脚踢去,狠狠地踢在他胸膛上,猎户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倒在地上,口吐献血。
然而夕浣纱根本不屑多看他一眼,只望着笼子里的小猿猴,心疼地问,“小猴子,你怎么样?”
猎户的同伴匆忙扶起吐血的那人,再指着夕浣纱的鼻子道,“你是何人,为何打伤我们兄弟?”
虞芽、琼宇、上官辞纷纷跃上前来,聚在铁笼外边。
虞芽心中愧疚至极,即便昨日他们几个并未将小猿猴伤得这样重,但到底是动过手,是元凶之一。
“小猴子,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你振作一点。”
小猿猴好似能听懂他们说的话,甚至能感觉到他们的真心,竟是像昨日对巨猿那样,发出“呜呜”的声音。
如此场景,怎能不令人动容。奈何世人多无情,别说猎户骂骂咧咧的,怨责他们破坏自己的好事,就连围观百姓,也评头论足,指责他们多管闲事。
“看猴儿看得好好的,这几人捣什么乱?”
“看着眼生得很,是外来客吧?”
“我说你们几个能不能滚一边儿去,这儿轮不到你们做主!”
夕浣纱怒视人群,白绫飞旋之间,将出言不逊之人一概击倒。
她如此行径,却是激起民愤。当场几乎所有人都在责骂她,“齐心协力”地要将她和她的同伙赶出城去。
夕浣纱怒不可遏地冲人群吼道,“你们这群畜生不如的东西,简直枉为人!”
白绫再度飞扬,带着一股强势的劲力,激起的风刃像是悬在众人咽喉前的利剑,威胁着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虞芽急切地抓住她手腕,“浣纱,住手!”
夕浣纱双目赤红,愤怒侵蚀了她的心智,一旦她全力使出“远红尘”,在场之人必定死伤大半。
“远红尘”的力量,她非常清楚,虞芽、上官辞和西风琼宇同样了解,但她在这种状态下动手,也必然会受到力量反噬,不利于将来的修炼。
偏偏有几个不怕死的,和贪婪的猎户一道,再度掀起民愤。
“滚出去!”
“滚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像受控的傀儡一般扬起武器或拳头,好似随时都会出手。
夕浣纱冷漠地俯视众人,她浑身散发着可怖的气息,如同死神一般。
“你们,找死!”
“嘭!”
虞芽被狠狠推开,白绫似惊涛骇浪般向人群中冲击。电光火石之间,却被上官辞的长刀冷月,和西风琼宇的银剑雁凌一齐挡住。
饶是如此,站在前排的人受气旋殃及,全都倒地不起,发出阵阵哀嚎声。
夕浣纱轻蔑地看着倒地之人,以及心生退意的后排民众,冷笑道,“不堪一击。”
西风琼宇收回雁凌,扶住身形不稳的虞芽,皱着眉问,“如何?”
虞芽捂着发酸的手臂,小声道,“不碍事。”
上官辞亦是挨近了点儿,确认虞芽没受伤后,对着夕浣纱沉声道,“浣纱,还不收手?”
若非听到囚笼里的小猿猴呜呜咽咽地叫唤,夕浣纱只怕真要使出“远红尘”,让这些自私贪婪的人为自己愚蠢的行径付出生命的代价。
“小猴子…”夕浣纱侧身看向气息奄奄的小猿猴,怜悯之心让她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双眸也逐渐恢复成正常颜色。
“我这就劈开囚笼,救你出来。”
然而白绫属于柔韧的武器,劈不开这铁笼。夕浣纱心痛地看着小猿猴,再默默地看向阿辞,以眼神求助于他。
嘴角挂着血迹的几名猎户抱团暗笑,这囚笼由千年玄铁所制,钳住小猿猴四肢地镣铐更是由精钢淬炼而成。
要想以外力劈开囚笼和镣铐,难如登天。何况小猿猴还关在里面,要劈开囚笼镣铐而不伤及它,根本是妄想!
就在他们以为夕浣纱或上官辞会乖乖乞求他们把钥匙交出来的时候,上官辞竟借囚车之力,跃至半空中,长刀一凛,再回到囚车之上。
不过呼吸之间,猎户们甚至没能看清楚他做了什么,只是眼前闪过一抹刀光。
随即,他们听到碎裂的声音,随着声响蔓延,囚笼竟“咣当”一声,一分为二了。
“不…这不可能…”
猎户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更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西风琼宇只随手用剑比划了两下,小猿猴四肢上缠绕的镣铐便断开了,且小猿猴没有因此受到丝毫的损伤。
“这…这怎么可能…”
夕浣纱弯身蹲在小猿猴面前,摸了摸它的脑袋,柔声道,“小猴子,你受苦了。昨天的事,都是我们不好,是我们害你沦落成街头玩物的。对不起,我们带你离开这儿,找个清净的地方为你疗伤,好不好?”
此时温婉随和的她,与方才浑身包绕着杀戮之气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而她的温柔以待,是对于小猿猴,她的冷漠和蔑视,是对于周围这群人。
猎户们心中苦笑,看来她果真是不把他们当人看,反而去关心一只猿猴的感受。
人不如猴的世道,着实可笑。
上官辞主动抗起虚弱无力的小猿猴,和夕浣纱一起,腾空远离了这群所谓的人。
西风琼宇和虞芽随之而去,四人一猴一齐消失在民众的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