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茶香》断了尾的鲸鱼

17、三（2）

　　“先生，应姑娘不在房里。”
　　勿扰端着托盘从房间里出来，碗里乌黑的药液轻轻晃动。
　　安卿羽目光未动，注意力专心继续看书。
　　“先生，应姑娘身体还未痊愈，出去再晕倒可怎么办？”
　　“药倒了罢！”
　　“先生怎舍得！我放去厨房，等应姑娘回来再热给她喝。”勿扰端起托盘转身，回身补充：“先生，这药您可是熬了一上午。”

　　勿扰离开，安卿羽放下书，拿开膝上薄被，手掌撑住桌面，勉强站起身，吃力的一步步走到桂花树下，巍巍颤颤的身体随时有倒下的可能。
　　他伸手接住树上落下的桂花香，胸腔积郁一阵，安静的一瞬被凶烈的咳嗽声破坏。
　　右手握拳于唇边，十分克制的咳嗽，左手空空找不到支点，他的身体摇摇欲坠。
　　一双手抱住他的左手臂！

　　安卿羽触及她淡漠的眼神！
　　暮白的唇边圈出笑容，对她说：“你回来了！”
　　南吟扶他在轮椅坐下，薄被盖好在他腿上。
　　“谢谢！”
　　安卿羽坐定后气息稍稍平定，脸上恢复些红润。
　　南吟坐他对面位置，倒一杯热茶递到他手边。她的动作漫不经心，安卿羽目光一直追随她手动。
　　“那天，你为何会救我？”
　　南吟掌心抱茶杯，轻轻声音：“没有原因。”
　　“我答应你同样。”
　　南吟抬眸看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安卿羽笑笑说：“我累了，可否麻烦你推我进房间休息！”
　　南吟沉吟片刻颔首，起身到他身后，推动木轮椅，往他房间的方向慢慢踱步。
　　再无交谈，一路只有车轱辘的声响。
　　相交短短几日，交谈寥寥几句，之间默契却好似与生俱来！
　　叹息！
　　只是他已时日无多！

　　深夜。
　　安卿羽独自于书房。
　　案上宣纸“乌雄”二字墨黑，潦草狂乱。
　　他盯住出神，脑中盘旋不断，挣扎最后一丝犹豫。

　　“你决定了？”
　　安卿羽执子之手停顿瞬间放定，抬头目光一片坦然。
　　柏候辕低眸看棋盘，放手中黑子，淡淡开口：“远兮，你心不在焉！”
　　安卿羽沉默。
　　身体无力的靠在轮椅背上，眼睛看向远处，情绪一片空白。
　　“你为何突然答应娶乌雄瑰丽郡主？”
　　柏候辕抬手让荆忠搬走棋盘，起身推安卿羽到庭院里的桂花树下。
　　一树灿烂染上了秋的金黄，风吹动阵阵香味飘散……

　　“远兮，你从来不会做事如此乱无章法，和亲，并非上策，你可知？”
　　安卿羽仿若未闻，问他：“无量，我们相识有多少年？”
　　“十岁遇见，至今……已经十四年！”
　　安卿羽抬头看树，竟然不知不觉，他已多活了十年！
　　“十六岁那年，你应我三次离开的机会，你绝不主动放我走，而我不可外援却能提一个要求，可还记得？”
　　柏候辕与他同肩而立，“记得。”
　　安卿羽扶住轮椅，吃力的站起，久病少走动，他和他竟也并肩可及！

　　柏候辕看他。
　　安卿羽额头密密汗星，苍白的脸被浸润的透明，眼中一如他认识的执着认真。
　　他撇头！

　　“无量，我走出这里！”
　　安卿羽离开轮椅的支撑，艰难的跨出一步，一步，一步……
　　他步步艰难的慢慢远离，身体摇晃衣袂轻扬……
　　壹遇见；贰同行；叁离别！
　　命运早已注定！

　　柏候辕直到安卿羽不见也未曾动。
　　“王爷！”荆忠叫他。
　　“准备进宫。”
　　“……是。”

　　******
　　第二日，告示栏张贴皇榜。
　　城中议论纷纷，众人皆知安卿羽封为安国学士，择日启程前往乌雄国，迎娶乌雄国瑰丽郡主！
　　南饰夹杂人群中，扇着折扇看皇榜，人群散去她依旧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收起扇子回身，笑容灿烂问黑衣男子。
　　“你如何看？”
　　水央直视南饰乌黑的眼珠，她的想法他不可得知，所有一切不过她兴起的恶作剧。一月之期过去才几天，他仍须遵守约定留她身边。
　　原以为期至回去，先生却突有此封诰，他心里隐隐有担心。

　　水央许久不说话，南饰拿扇拍拍他肩头。
　　“如何？是否迫不及待想到他身边去？”
　　水央眼神鲜少有的淡淡情绪波动，必定安卿羽对他重要的紧。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启程去乌雄，去探望你挂心的先生。”南饰轻笑转身，往城里去。走出几步不听身后脚步声她回头，水央原地不动注视她。
　　“来去这些日子酒楼需银子生计，先备足粮再走不迟。”南饰往回走，在水央面前站定，“放心，大部队速度慢，我们时间绰绰有余。”

　　“我不会帮你！”水央直视她。
　　南饰无所谓耸肩，“今晚你可回去看你家先生，其余，不需你挂心。”
　　她并未对他隐瞒打家劫舍的勾当，却不会让他参与其中。她除非信任南琯南吟，其余人她可以坦诚面对，但做不到信任托付。

　　水央看南饰坦荡背影，心底腾升一股敬佩！
　　她身着男装，胸径谋略并不输男儿。
　　茶香酒楼做不露面的掌柜，白天四处游荡玩耍，晚上了解酒楼一天事情，捡些重要的处理。
　　玩耍却并非无目的，他随她走，她总喜欢听故事，茶楼街摊乞丐窝，无论环境人文如何，她听故事的乐趣不会因此减少任何。
　　听来的故事，对她必定是有用处的。
　　如此，她究竟是个怎样特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