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剑尊 ...
-
再睁眼，第一眼看见的是漆黑夜幕、繁星明澈，然后清澈的天空渐渐被迷蒙雾气所笼罩。一旦那个阶梯上的黑衣男子离去，菩台寺便恢复了原本的形态，原来今夜是有雾的。
很罕见，在夏夜里出现的雾。
死寂的夜色也变作了喧闹，远处渐渐有喧闹的人声靠近。想来菩台寺的和尚也发现敌人已走，走向三世殿靠拢。
慕倚笑悄无声息地又退到菩台寺大门外，打算趁夜色未褪再回到院里。出乎他意料地，一出门，却看到慕殷斜倚在墙上，目光如炬，是前所未有的诡谲怪异。
慕倚笑一路过来的时候，显然他还不在。而方才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位充满压迫感的黑衣男子身上，竟然也不知道慕殷来了多久看了多少。做出若无其事的神态，他问：“有歹人闯菩台寺，您受伤了吗？”
慕殷神色如常，庄严中不忘虚伪挂上虚伪的慈祥。“小小鼠辈何足挂齿，倒是你，深夜为何不在房里？”
“应落梧大师之邀往林中赏月，”慕倚笑对答如流，“觉察寺中不对大师已先行一步，您可知情况如何？”
慕殷淡淡的笑，不怎么诚意地关怀：“已无大碍，你赶快回房，莫在外逗留，恐生变化。”
慕倚笑转身走入院中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慕殷的神色。
……那是不能言喻的诡异与恶意，显而易见地，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暴露在他面前。
慕倚笑走在普台寺的时候，甚至以为他会突然横空一剑袭来。杀意明显，能力足够的高手，当着仇人的面却隐忍不发，慕倚笑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先例。
越是没有遇过，越觉其中有诈。
雾中的菩台只可隐约见到坍塌的建筑残破的影子。其他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朦胧，他天青色的衣袂化入雾气从也只是依稀可辨的白影。
当雾气中的湿润迎面袭上他的脸颊，水珠坠在他的发尖，慕倚笑又一次停住脚步。
雾里出现的风，是因为前面有人。
今夜……充实的很。
颇有些自嘲地，慕倚笑在心中暗叹。
雾竟然开始散了。当浓厚的雾气淡去了身影，忽现明月。满月当空，那刺目的光晕使慕倚笑不得不微微合起了双目。然后，月光下数重暗影映入他的视线。出现在三世殿前的，非是那黑衣的男子，更非是僧人，熟悉的打扮，熟悉的武器……是慕府的杀手。
慕倚笑心里不禁开始不悦。这一晚上已耗费了他太多精力甚至太多情感——只要涉及到龙的事，他自问无论如何不能继续冷静自持。于是自然，先前黑衣男子的质问已让他这一晚上轮番尝尽了紧张、担忧与焦急，这些很难有机会体会的情绪。
那个男子的压迫感……竟然能让他用尽全力维持从容自若的表象。慕倚笑可以断定，从此以后他的麻烦、龙的麻烦只大不小。
再来慕殷的敌意又浪费他的心力……
他只觉疲惫。而现在……事情一桩接一桩。
“你们，打算浑水摸鱼？趁着歹徒来过之时杀我，然后正巧嫁祸他人，慕府的脸也不要了？” 慕倚笑从来也没有考虑过黑衣男子与慕府是不是一伙人这个问题。只要见过那样的人物，就不会把他与屈居人下联系起来。
无声笑了笑，慕倚笑轻描淡写地问，依次注视在那些人脸上的目光轻柔如水。与此完全相反的是……语气里的冰冷和压迫，已经不能很好的压制，四溢而去。他深深压在眸底的黑暗，再不受意志的控制，慢慢地、慢慢地浸没了双眸……
那不经意的威慑，已如潮水般不可阻挡，悄然压上众人心头。
已无心再去顾忌，慕殷也许在远处观望着这里，他会发现他的伪装，他会发现他掩饰着的力量。
“三公子……您不必再隐瞒武功，您……请亮剑吧。”慕府的杀手在这样的情况下仍保持着声音的平稳，举起刀的手甚至不见丝毫颤抖。
满月为背景，黑衣的杀手们围绕在慕倚笑的四周，站成进退无序的古怪阵形，只有认真观察，才见任一个角度皆是攻守得当无懈可击。
慕倚笑反而去了怒意，神色又转为柔和安逸。青袖微动，双手交握，随即如云衣袖掩去了一切动作。他的动作轻缓优雅，谁能想象那袖底右手渐渐滑至左手掌心，心念微动已有一丝灵力注入左手中的簪，是伺动的杀机。
“何谈掩饰，我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你们应该明白得很。”
四周的杀手齐齐将剑举成一个古怪的姿势时，慕倚笑依稀回忆起这种阵法。
满月的月光映在各个剑上，然后投射出不同方向的反射，这反射出来的光芒可以组成一个法术阵——镇仙锁。这种抑制修仙之人修为的术阵，竟然在慕府仍被使用。
以前的慕倚笑修炼和慕殷一样的功法。修仙。
而现在的他……
脸上微微做出诧异与慌张的神色，让人以为他是被阵法所影响，慕倚笑在第一剑从他背后刺来的时候，轻轻一笑。
月色清冷，月色如血。远方的明月静寂。
回眸之际，暗夜里雪亮的光芒电光般闪逝。
慕倚笑微愕地怔住。眼前断臂的血眼看又要喷在他身上……旁边横空伸出一只手臂极快地将他拉至一旁。无声无息的动作，那只手拉住他的袖，而他甚至忘记做出了反应。
“他还有没有武功你们当然清楚的很，怎么？是要赶尽杀绝吗？”
对方的手很快便放开了他。慕倚笑耳边，那带着不易察觉的怒气的声音冷冷质问到。
“二、二公子？”慕倚笑眼前的人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是周围哪个杀手出声惊呼，惊慌且恐惧。
挡在慕倚笑身前的身影比他略高一些，修长高挑，黑发如丝绢光滑润泽。只是一个背影，已可想象真正见到那人的风华绝代。广袖下白皙的手……没有武器。
二公子。三个字就代表了眼前人数重身份。慕府二公子，剑尊，天下第一人……慕倚笑仅仅在小时候见过数面的哥哥。
“咳——”那个身影忽然轻轻一震，那人举手掩住嘴，低低的咳了起来。
一众人等，竟然都默立在一旁，静静等他继续说话。没有人敢解释，更没有人敢发难。
慕倚笑觉得以前被派来刺杀他的杀手，无论是栽在落梧还是他自己的手上，无不死得凄惨无比，那些不断被派来的人渐渐也现出了恐惧。可是，没有一次，他们畏惧到不敢上前、不敢动手。
“你们走……告诉家主，再要派人过来，至少要是能对付我的级别……”男子依然捂着嘴，似是竭力在压制自己的咳声，指缝里逸出的声音也是轻声而无力的。
那些杀手居然二话不说地服从。
慕倚笑慢慢走到男子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看着那群人远去的身影，手里把玩着那险些就被投入实战的武器，忽而意味深长地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唉，二哥，你来得……很及时。”
“倚笑……你怪我是吗？如果我早些知道……咳……”男子再度地咳几声，淡淡说到。
慕倚笑随手扶在他的手臂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男子的背为他顺气。“你来救我，我很感激，那些事是我自己的错，怎么怪你？你刚刚和家主大人动手了？”
“别叫他家主。”男子冷冷道。微微侧过脸看着慕倚笑，美如明月的眸里，半分薄怒，半分歉意。然而慕倚笑看到更多的，仍是淡泊漠然。
薄怒是对慕殷。歉意是对自己。其他的……大概就是那个人没有掩饰的，真实感觉。
无所谓的，事不关己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剑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