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才不是黑莲花》圆山啾

41、041

　　李家家主的书房内，檀香袅袅，李玄通正把玩着一枚暖玉玉佩，一个家丁快步地走进来，垂首禀报：“家主，丹房那边说，望泠小姐这半月的丹药都没怎么动，管事问是不是……”

　　“知道了。”李玄通打断他，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语气听不出喜怒，“她最近练剑还勤吗？”

　　“倒是每日都去练剑场，只是……”家丁顿了顿，压低声音，“听说她常找杂役院的阿琅说话，属下查了户籍，那阿琅和小姐在进李家前是邻居，住同一条巷子，小时候就认识。”

　　李玄通捏着玉佩的手指猛地收紧。他抬眼看向窗外，阳光正好落在庭院的梧桐叶上，可他眼底却掠过一丝阴鸷，嘴角扬起的笑意带着几分寒意：“邻里情深，倒是段佳话。”

　　说罢将玉佩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三日后的清晨，杂役院管事一脚踹开房门：“阿琅！发什么呆？家主有令，命你去后山清理丹渣，三日之内必须清完！”

　　他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铲扔在谢琅面前，“别耍花样，后山的魔气正好帮你这废物开开窍！”

　　谢琅扛起铁铲，面无表情地走进后山。

　　一进入后山结界，谢琅便看见地上的枯叶下藏着几只眼神赤红的野兔，看到人影，本来良善和顺的兔子们呲着獠牙便扑了上来。

　　那里的魔气实在浓重，空气里都带着让人作呕的腥甜。
　　这些被魔气侵染的动物没了灵智，只剩原始的攻击性。

　　谢琅挥铲拍开扑来的野兔，年幼时在断尘渊的经历，让他对这些失去理智的生物早已麻木。

　　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失控的野兽，而是心怀叵测的人心。

　　连着几日，望泠去谢琅的住处寻他时，他都不在。

　　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拉住送饭的杂役追问：“阿琅呢？这几日怎么没见他？”

　　杂役支支吾吾地摇头：“不……不知道，许是被派去别处干活了。”

　　望泠心中生疑，连续问了几个杂役，终于有个少年被她缠得没办法，压低声音道：“他……他被派去后山清理丹渣了！那里的魔气重得很，还有好多疯了的野兽……”

　　望泠心头一沉，抓起剑就往后山跑。

　　刚穿过后山结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地上散落着野兔、山鸡的尸体，黑色的血渍在枯叶间凝结，魔气像粘稠的黑雾缠绕在树梢。

　　“阿琅！”她在一处废弃丹灶旁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谢琅正弯腰铲着丹渣，背上的粗布衣衫被划开数道口子，渗出血迹，三只赤红着眼睛的狼正弓着身子，一步步朝他逼近。

　　那几只狼各个瘦骨嶙峋，骨架突兀地撑起松弛的皮毛，每一根肋骨都清晰可见，仿佛被抽干了血肉只剩一具空壳。它们的皮毛失去了光泽，纠结成一缕缕灰黑色的毡片，沾满了污泥与暗红色的血渍，随着呼吸发出恶臭的腥气。

　　“小心身后！”望泠厉声提醒，铁剑出鞘带起凌厉的风声，精准地刺穿领头狼的咽喉。

　　那狼抽搐着软倒在地，可脖颈处涌出的黑血尚未凝固，它突然猛地弓起身子，断喉处发出嗬嗬的怪响，竟拖着半截身体朝望泠的脚踝咬来。

　　“别砍头！攻击丹田！”谢琅丢下铁铲冲向狼尸，手中不知何时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块，在狼尸扑到跟前的瞬间，狠狠砸向它腹部丹田的位置。只听噗嗤一声，石块没入三寸，那狼的动作骤然僵住，抽搐两下便彻底没了动静，黑血中混着的灰色雾气缓缓消散。

　　望泠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另两只狼已踉跄着扑来。它们瘦骨嶙峋的身体在魔气驱动下显得格外诡异，其中一只被她削断前腿，却依旧用三条腿疯狂爬动，喉咙里喷出带着血沫的嘶吼。

　　“它们靠魔气撑着，头颅不是要害！”谢琅一脚踹开扑来的狼，动作比狼更敏捷地绕到侧面，将铁锹拍向狼肋下三寸的丹田处，“这里才是魔气聚集点！”

　　他猛地发力，那狼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软塌下去，眼中的赤红迅速褪去，只剩下浑浊的灰白。

　　望泠立刻调整剑势，铁剑转向狼的腹部。可当她刺穿其中一只狼的丹田时，另一只断腿的狼竟拖着身体撞向她的后背，尖锐的獠牙擦着她的肩头划过，带起一串血珠。

　　“蹲下！”谢琅眼疾手快，抓起地上的铁铲横扫，正拍在狼的下颌上。借着狼仰头的瞬间，他飞身跃起，膝盖狠狠顶向狼的丹田。那狼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身体像泄了气的皮囊般瘫软下去，原本还在抽搐的四肢瞬间静止。

　　望泠捂着渗血的肩头，看着谢琅干净利落的动作，一时竟忘了言语。

　　“它们的尸体还会动。”谢琅踢了踢地上的狼尸，果然看到断腿的狼爪还在轻微抽搐，“用剑刺穿丹田，彻底散了魔气才行。”

　　他捡起望泠的剑，将所有狼尸的丹田处都补了一下。

　　铁剑起落间，那些原本还在抽搐的狼尸彻底安静下来。

　　望泠拄着剑大口喘气，额角的汗水沿着面颊滑落，紧紧抿着的双唇苍白如纸。

　　谢琅回身看到了她这副表情，眉头紧锁：“你实在不该来的。”

　　望泠看向他：“这些野兽怎么会变成这样？”

　　“魔气侵染。”谢琅回答。

　　望泠微怔，片刻才走上前来：“先清理完剩下的丹渣，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她捡起谢琅的铁铲，笨拙却用力地铲着丹渣。

　　谢琅不由看向她瘦弱身形。
　　夕阳穿过稀疏树冠，在她的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弥漫的黑雾里，仿佛只有她的身上被镀上了一层光晕。

　　当最后一筐丹渣被抬出后山时，天色已完全暗透。望泠扶着几乎脱力的谢琅往回走，铁剑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以后再被派这种差事，必须告诉我。”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谢琅看着她明亮如夜星的眼睛，轻轻点头：“好。”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却不知后山入口的树梢上，一道黑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二日清晨，望泠刚在练剑场活动开筋骨，李玄通便带着温和的笑意走了过来。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望泠左臂，那里缠着一圈干净的布条，隐约能看到渗出的血渍。

　　“看来近日练剑颇为刻苦。”李玄通语气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并未追问伤口的来历，“望泠，近来昭陵魔气愈发浓重，随我去城郊看看吧，有些东西你该亲眼见识见识。”

　　望泠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将受伤的手臂往后缩了缩，随即依言收剑：“是，家主。”

　　李家的马车一路驶出城区，停在一处戒备森严的院落外，刚下车就听到里面传来凄厉的嘶吼。

　　望泠随着李玄通进入了院落，院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竟然都是衣衫褴褛的凡人。

　　他们或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或疯狂地抓挠着笼壁，指甲断裂渗血也浑然不觉，浑浊的眼睛里只有野兽般的凶光。

　　“这些都是近日常规巡查时捕获的。”李玄通指着最前面的笼子，里面的中年男人正用头撞击着铁柱，发出沉闷的响声，额角的伤口不断涌出黑色的血液，“他本是教书先生，前日突然在课堂上咬伤了学生，被我们及时制服。”

　　望泠看着笼子里痛苦挣扎的人们，他们的嘶吼声、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像极了后山那些被困住的魔物。尤其是那个不断撞头的教书先生，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和赤红的眼底，与她在后山斩杀的山狼如出一辙。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他们还有救吗？”望泠的声音有些发颤。

　　李玄通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魔气一旦侵入心脉，便再无回头路。你看他们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原始的凶性。”

　　他走到另一个笼子前，里面的老妇人正啃食着扔进去的生肉，嘴角沾满血污，“这些凡人武力低微，尚且能关在笼子里控制住。”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望泠：“可若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入魔，后果不堪设想。他们熟悉功法招式，懂得如何运用灵力，一旦被魔气吞噬心智，造成的杀戮将是凡人的百倍千倍。”

　　望泠的心猛地一沉，想起了王师兄临死前的模样，想起了那些被李家定义为“入魔”的修士。

　　“你天资卓绝，将来必定能修成大道。”李玄通的声音依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所以你更该明白，对入魔者的仁慈，就是对苍生的残忍。昭陵需要你这样的强者，在修士入魔之初就及时清除，阻止灾难蔓延。”

　　他指着笼中最安静的少年：“那孩子才十二岁，被魔气侵染不过三日，已经杀了自己的父母。若不是我们来得快，整条街的人都要遭殃。”少年突然抬起头，对着望泠露出诡异的笑容，猛地扑到笼边伸出手，仿佛要将她拖拽进去。

　　望泠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铁剑差点出鞘。

　　“看到了吗？”李玄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魔气不分老少善恶，一旦沾染就会彻底扭曲人性。你现在的犹豫，将来可能就是百十条性命的代价。”

　　“李家世代守护昭陵，就是为了镇压这源源不断的魔气。”李玄通放缓了语气，拍了拍望泠的肩膀，“我们培养你，给你最好的资源，不是让你享受特权，而是希望你将来能扛起这份责任。你要记住，清除入魔者从不是杀戮，是救赎，是为了让更多人免于灾祸。”

　　离开院落时，身后的嘶吼声渐渐远去，可那些痛苦挣扎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望泠坐在马车上，指尖冰凉，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笼中凡人的惨状与后山魔物的尸骸。

　　李玄通的话像重锤般敲击着她的心房——或许入魔者真的如他所说，早已失去了为人的资格。

　　回到李家时，夕阳已染红了天际。望泠独自站在练剑场，脑海中反复回荡着李玄通的话语，眼前交替浮现着街头疯癫者的模样与后山野兽的尸骸。她不得不承认，魔气确实恐怖，入魔者确实会带来灾难。

　　可当她拿起丹药瓶时，指尖还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王师兄死前一瞬间清明的眼神蓦然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望泠还是将药瓶收了起来，重新举起了铁剑。

　　练剑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望泠一遍遍挥舞着铁剑，将心中的疑虑与挣扎都倾注在剑锋之上。

　　剑光在暮色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她没有察觉，李玄通正站在远处的回廊上，看着她挥剑的身影，目光落在她包扎的手臂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