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手册》Heating

31、第 31 章

　　蔚然感到刺骨的寒冷，疼痛从脑后、手腕和小腿处传来，他像是被困在梦魇中，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一个臂膀箍着他的胳膊，他觉得呼吸更加困难，还有一股腥甜味萦绕在鼻尖，蔚然下意识用手朝前推了推，碰到了一片冰凉，像有一块坚硬的大理石挡在胸前。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时间，蔚然在这种难受的状态中挣扎了许久，终于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雪白健硕的胸脯，他被困在胸脯之间，无法动弹，难怪会感到窒息。

　　蔚然抬头，抱着他的人（或者说是生物）有一头长长的银发，他闭着眼，睡得很熟，眼睫毛也是白色的，五官深邃，像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海妖会有的脸，胸肌和手臂的肌肉异常发达，皮肤很白，是阳光下会变成透明的白——蔚然很确信，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随着视线往下移，蔚然缓缓睁大了眼睛，此人下半身是一只鱼尾，周围一片漆黑，而鱼尾上的蓝色鳞片闪闪发光，正式凭借这发光的鱼尾，蔚然才勉强看清了这个生物的样貌。

　　看清鱼尾的一瞬间，蔚然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他浑身汗毛直竖，冷汗从鼻尖冒出来，冷和疼痛都感受不到了，只有曾经看过的恐怖故事在脑海中盘旋。

　　坠海前的记忆还非常清晰，虽然当时已经十分凶险，但蔚然仍然抽出两秒钟时间设想了一下自己的结局，坠海直接被巨大的冲击力拍死占据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
　　所以，蔚然推测，他应该是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而眼前的这个生物，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居民。

　　这样一想，反而说得通了，蔚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力推了一下这只漂亮的雄性人鱼，对方袒胸露乳实在不雅，蔚然挑选一番，最终选择推了推他肩膀的位置。
　　触手一片冰凉，像是没有体温的尸体，蔚然推了他，他也毫无反应，若不是蔚然听到了浅浅的呼吸声，真的会以为眼前是具死尸。

　　“你好？”
　　这次蔚然猛地锤了这位人鱼的肩膀一拳，同时发出友好的慰问。

　　人鱼还是闭着眼睛，半晌，轻轻皱了皱眉头，蔚然紧张地盯着他，人鱼终于醒了过来，他有一双冰蓝色的瞳孔，配上他白色的睫毛，像是年轻人玩Cosplay会出的动漫人物，蔚然无暇惊叹人鱼的美丽，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人鱼的反应，也许人鱼看到自己捡来的抱枕玩偶原来是活物，会勃然大怒，直接一尾巴把蔚然拍死。
　　可人鱼只是盯着蔚然，不说话，无机质的蓝色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蔚然只好重复一遍：“你好？”

　　人鱼盯着他，黑暗中，他微微歪头，张嘴：“啾？”
　　蔚然崩溃，“啾”是什么语言？小鸟语吗？

　　但显然人鱼对他并没有恶意，蔚然在他怀中扭了扭，表示出了想要挣脱的想法，人鱼立刻就松开了紧箍着他的手臂。蔚然摸着地面坐起来，地面硬邦邦的，有些凹凸不平，但他没有摸到泥土，蔚然推测地面应该石头，周围没有一点光，不知道是因为天黑了，还是这里原本就看不到任何阳光。

　　见蔚然坐起身，人鱼也不再躺着，他甚至不需要用手撑着地面，腰腹轻轻发力，就轻松地支起了上半身，鱼尾蜷成一个半圆形，把蔚然圈在中间。
　　他长得太高大了，哪怕两人现在同时坐在地面上，蔚然也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下巴，若是不礼貌的低头，还会不巧看到人鱼鼓鼓的胸部肌肉和块垒分明的腰腹肌肉。

　　人鱼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蔚然的后脑勺，蔚然不明所以，自己也抬手摸摸后脑勺，他的后脑勺之前被邓珉砸破了，流了不少血，现在依然隐隐作痛，但似乎是不再流血了。
　　蔚然在脑后摸到了黏糊糊的东西，摸着不像是凝固的血浆，他用指尖捻了一些，是绿色的浆糊，半凝固的状态，凑近了闻，差点没呕出来。
　　“好臭。”

　　像是死鱼和烂菜叶子发酵了几天的味道，蔚然一阵恶心，仔细一看，他的手肘和小腿也糊上了这种东西，可能是穿越的时候滚到树林子里沾到了脏东西，他赶紧就要用手拍掉，刚用手把胳膊上的绿色浆糊拍掉，人鱼就把蔚然的手捉住了，他表情严肃，嘴里发出“啾啾”的声音。
　　蔚然听不懂，但他刚刚拍掉胳膊上的浆糊，露出原本的皮肤，上面有细小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

　　人鱼抓着蔚然的手，可能是怕他继续捣乱，没有放开，他背过身，不知道从哪里又找来了一堆新鲜的绿色浆糊，仔仔细细地糊在蔚然的胳膊上。
　　蔚然闻着这股新鲜的臭味，没忍住：“呕——”

　　还好他胃里空空荡荡，只是干呕一阵，他猜出来，这估计是某种止血的药物，这种怪异的形态和气味和女巫熬制的魔药有一拼。

　　看着他干呕，人鱼又在一旁“啾啾”两声，有几分焦急的味道，又变出了一大坨绿色浆糊，要往蔚然的手臂上摸。

　　“不要啊！”蔚然惊恐地躲开。
　　人鱼手里捧着绿色浆糊，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恐怖片的氛围越发浓厚。

　　蔚然脑子里逃跑的念头刚一出现，他几乎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立刻就站起身要跑，结果黑暗中看不清路，脚下踩到了人鱼的尾巴，直接一个呲溜就要扑到地上，人鱼用闪电般的速度接住了他。

　　人鱼站起来时，只用尾鳍支撑着地面，他站直时看起来像是个能和鲨鱼搏斗的巨型生物，蔚然被他搂着腰捞到怀里，如同一个没什么重量的挂件。
　　这恐怖的体型和妖异的外表实在令人发憷，蔚然心里发颤，逃跑的念头一下子就消失了。

　　很奇怪的是，明明刚刚人鱼才用手捧着绿色浆糊，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臭味，要让蔚然形容的话，更像是清新的海盐味。

　　人鱼把蔚然放到地上，蔚然有些茫然，他不明白人鱼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但除了语言不通，人鱼目前没有暴露出想要吃人的打算，也许因为蔚然是储备粮，现在还没有到该吃他的最佳赏味期。

　　事已至此。

　　“有没有灯？”蔚然问人鱼，同时手里比划着，试图用手语表达出光亮的意思。

　　人鱼瞅着他比划了一会儿，甩了甩他蓝色的漂亮大尾巴，扭头离开了。人鱼走了，也带走了这里唯一的光源，留下蔚然独自坐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