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铠约]与你共生》BRI

54、番外：前人的悲歌

　　一.英勇坚毅的灵魂俘获恶魔的心
　　汶戈第一次见到华晴，是在一个阴雨天。
　　他担任恶魔的将领已经四年多了，但他绝对不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除了被迫出征之外，他从不主动接受任何任务，甚至如果心情不好，连魔主的命令都会反抗。
　　作为唯一一个开启“恶魔之渊”的强者，魔主都要忌他三分。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魔主是他的胞兄。
　　这个事实如果说出来会很惊人，但的确如此。
　　汶戈非常不喜欢他这个哥哥，认为他奸诈狡猾难以捉摸，有失恶魔风范。不过他自己不知道，别人私底下也是这么评价他的。
　　那天，是被迫出征的一天，天堂的第七序位天使带领着一波天使攻破了北山要塞，那里是恶魔的腹地之门，战略意义重大，其他几位将领多次带兵却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动用汶戈出面摆平。
　　那天是个雨天，北山上空的黑云滚滚，覆盖了陡山石壁露出的狭小缝隙，雷声轰鸣由远及近，闪电时不时划破天空，带来一丝照彻天地转瞬即逝的光芒。狂风吹动着林间的树木，树枝相互击打的声音混合着风声宛如恶鬼的嚎叫，令人心生恐惧。
　　汶戈靠在军帐门口，一脸不悦，阴沉的吓人，仿佛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呵！鬼天气里来这鬼地方打仗，真会使唤人！
　　他吐掉叼着的草根，一脚踹翻身边的铁桶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报----”
　　士兵的吼声从远处传来，汶戈大老远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士兵跑过来，铠甲的声音有规律的击打着汶戈的耳膜。
　　好烦…
　　汶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报告将军！一号防线侦查到敌军！请指示！”
　　嘹亮的声音回荡在军帐前的小空间里。
　　汶戈看着面前站的板直的士兵，语气不耐烦的说道。
　　“一小队调去支援，三小队随我去二号防线。”
　　士兵听到这话，明显顿了一下，他有点迟疑，面对汶戈却不敢说反驳的话。
　　但是…这个将军真的没问题吗？
　　一号防线是唯一地形相对平坦的地方，极容易受到进攻，可现在却把大部分兵力调到天险之地的二号防线，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汶戈看着那士兵的表情，心中嘲讽连篇，脸上已经懒得展露他的不屑，转身进了营帐。
　　真是群废物…
　　一号防线方便进攻，但一号防线之后便是一个陡峭狭窄的谷口，任何一个将领都不可能攻下一号防线再绕路进攻，如果真的有这种人，只能说明天使，也不过如此了。
　　当汶戈到达二号防线的山峰上时，天空下起了雨。
　　如细线般的雨密密麻麻飘落而下，在山风中旋转飘零，洋洋洒洒。若是平时，汶戈一定会坐在窗前斟一壶烈酒好好欣赏下雨景，但现在，汶戈发现了一个更有趣的东西。
　　一个天使…准确来说是一个混血。
　　他没有穿天使的制式铠甲，偏灰色的战铠在非黑即白的战场中很是扎眼，而吸引人目光的，是那个人华丽的战斗技巧和狠辣的战斗风格。
　　他在战场中穿梭，以刀剑为伍，以鲜血生花，绽放极致的锋锐和光华。
　　他挑穿一人的铠甲，逆锋封喉，微一转身，借力到达另一个人身后，宛如炫技般的风格，华丽而不失威力。
　　真是有趣啊…
　　汶戈笑了，他看向那人的目光带着捕食者的神采，熠熠生辉的，充满侵略性。

　　二：不可思议吧？他是我的爱人。
　　“你能不能不要总在我面前晃！”
　　华晴压低嗓音，恶狠狠的威吓道。
　　他真的要被这个男人烦死了，每天走到哪跟到哪，醋劲极大，昨天不过是和第五序位天使走的近了一些，晚上就被拉到床上好顿折磨，这个家伙…还是人吗！
　　华晴的脾气非常好，用温润如玉来形容绝不为过，他总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给人冬日暖阳般的感觉。
　　饶是这样温和的人，在汶戈面前都要被逼疯。
　　一个易怒善妒，手段残忍死不要脸的男人，华晴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喜欢上他的。
　　如果能回到过去，一定要狠狠给当时的自己两拳，聊以泄愤。
　　“不。”
　　身后的男人突然拥上来，有力的手臂将华晴紧紧锁在怀里，像动物一样的去蹭华晴的头发，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好不可怜的呜咽。
　　装…接着装！
　　华晴感受着身后那个隐隐作痛的地方，全然不被汶戈的卓越演技蛊惑。
　　“滚！”
　　脱口而出的谩骂，从绅士嘴里听到实在是出人意料。
　　大概只有汶戈才会让他发怒成这样。
　　冤家路窄啊。
　　“你不乖。”
　　汶戈的声音幽幽的，无悲无喜的音质让华晴一抖。
　　华晴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汶戈手上一用力，手指微屈，掐上华晴的下巴，极为粗暴的吻了上来。
　　极为侵略性的吻，铺天盖地席卷华晴的一切，他深知汶戈的套路，吃软不吃硬的特点太过明显，大天使长完全放弃了抵抗，待汶戈长驱直入，反倒挺起胸膛主动的环住汶戈的脖子，迎合着他的吻。
　　好吧…别生气了…
　　说不出话的华晴，用手掌轻轻抚摸着汶戈的后颈，温柔的挑逗着汶戈。
　　相处了很久，华晴越发觉得，汶戈不过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小孩，要人哄着供着才能开心，他们很相配，华晴恰好懂得如何安抚他的心上人。
　　等事情解决之后，华晴在穿衣服，汶戈则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他侧着身子看着华晴光裸的后背，他说道。
　　“我一直都想问…你后背上的是…疤？”
　　华晴的身体伤口很多，也留下过许多细小的疤痕，给精壮的身体带来一丝异样的美感，但比较刺目的地方，是他后背上一个拳头型的灰色疤痕，隐隐还有翅膀的形状。
　　但汶戈的艺术细胞太低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一次…受伤罢了。”
　　华晴的动作突然凝住了，他侧过头去，不让汶戈看到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和局促的表情，兀自镇定的把衣服穿上。
　　是的…受伤而已。
　　华晴在心里低喃着。
　　“以前的我管不着，但以后…别再让自己受伤了，我心疼。”
　　汶戈会说这样的甜言蜜语，而且信手拈来毫不费力，只是这一次，华晴的心一阵抽痛，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了些许的潮湿。
　　他多久…没有被这样关心了？被这样温柔的对待。
　　哪怕…可能只是一个假象，一个…终将碎裂的梦境。

　　三：被奴役着的荣耀
　　寂静无声的天使殿，被远处沉重的脚步声踏碎。
　　七彩琉璃窗外的树木高大繁茂，向远处尽情伸展它的枝叶，蝉卧在棕色枝干的树皮上，拖着长音力竭鸣叫，斑驳的树荫洒在大殿的理石板上，像一串串小沙坑的印记。
　　八月的天艳阳高照，高温使得空气都微微扭曲，街上鲜少有人，更别提这禁忌之地。
　　与外面不同的是，大殿里气温很低，人走在里面，甚至可以呵出白气。
　　那个英挺的人走在走廊的正中央，身上一套灰色的制服干净利落，男人面无表情，甚至隐隐有着视死如归的意味，像是一个踏上刑场的罪人，倔强的昂扬着他的头颅。
　　“主。”
　　简洁的单音，当男人走在大殿深处时，他单膝下跪，虔诚的俯下身子。
　　他的前方，是十二级银白色的台阶，延伸到上方，暗红色的红毯从底层延伸至上，柔软的羊毛贴附地表，向上看去，是一个坐在王座上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柔顺的发丝在胸前垂落，狭长的丹凤眼眸色冰凉，仿佛淬着冰，他微抬起下巴，表情倨傲，有着蔑视众生的威严。
　　贴身的白袍衬着他的体型，他的右手支着下巴，满意的看着下面的男人跪倒许久，才慢悠悠的说道。
　　“华晴，你想要自由，对吧？”
　　华晴跪在下面，他浑身一僵，保持着姿势，回道。
　　“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当年，我与你约定十年，如今十年已到，我信守承诺，许你自由。”
　　主笑了一声，笑容中却带着轻蔑，他的语速极慢，每一个字都像一个锤子，狠狠地敲在华晴心上。
　　华晴摸不清主的意思，不敢轻易表态。
　　他做大天使长太久了，但主的性子变化无常，实难揣度，他不敢冒险。
　　更何况…他还有把柄在主的手上。
　　“当然，我需要你，替我做完最后一件事。”
　　华晴挑眉，果然，重点来了。
　　“我要你，杀了汶戈。”
　　宛如一颗石子，投入大海，随着洋流旋转，不停向下沉浸，滚落，直至深渊。
　　华晴瞪大了双眼，搭在腹前的手在主看不到的地方已经紧攥成拳，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
　　主微笑，他站起来，俯视着下方沉默着的男人，他的笑容渐渐残忍起来。
　　这是一个肯定句，一个没有任何争议，就将华晴判处死刑的命令。
　　“主，二将领已经到达恶魔之渊，如今是他的巅峰期，现在动手恐怕…”
　　华晴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控制自己的语调和声音，回答道。
　　“恐怕什么…恐怕你打不过他？”
　　主似乎有点恼怒了。
　　“臣并无此意。”
　　华晴的头更低了，他极力解释。
　　“还是恐怕…你舍不得？”
　　主话锋一转，他突然笑了，眸子却是紧紧锁在华晴身上。
　　寒冰一样的语调，冻彻华晴的心肺，他心中一惊，面不改色的说道。
　　“绝无此事。”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
　　主抖了抖他宽敞的衣袖，转过身去，偏头看着下面的华晴，他嘴唇嗡动，似乎是念了什么听不清的话语。
　　下方的华晴在第一时间便有了反应。
　　背后蛰伏已久的印记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刺人的强烈痛感随着血液流窜到四肢百骸，大脑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疼痛，他维持不住身形，直接双腿跪了下去，不断战栗的身体向下伏去，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薄汗，整个人脸色发白。
　　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就算是死也不想屈服在主的禁制之下，他死命的抠着自己的掌心，不多时，汩汩血流从指缝间流了下来，淌在地上。
　　“别想着反抗我，华晴。”
　　主撂下一句话，转身踏入虚空，消失不见。
　　房间里没了主的气息，疼痛停了下来，华晴倒在地上，双眼模糊，贪婪的大口吸着气。
　　他艰难的抬起脱力的胳膊，把手盖在自己的脸上。
　　混着血的泪水划破他的脸颊。
　　一个看似身披荣光的人，在权力的面前，不过是个卑微的艰难蠕动的虫子，随时可以被人绞杀。
　　他只是一个混血，出卖自己的灵魂，作为主的奴隶，换取强大的力量，本来已经做好了此生如此的准备，可偏偏…可那个人偏偏要出现。
　　让他没办法再这样丢弃尊严苟活下去。
　　可是如今，该怎么办。
　　“汶戈…”
　　他用自己嘶哑的嗓音，呢喃着他的名字。

　　四：你的眼眸中，那生命的闪光
　　“为什么。”
　　汶戈阴鸷的眼眸中，溢满不解与愤恨。
　　恶魔张开的漆黑双翼轻微拍打，风在他的身后涌动，翻涌波涛，席卷天地，头上的天空已被浓浓乌云覆盖，黑压压的一片侵袭过来，遮挡住云层之上所有的阳光，雷蛇般的闪电在云间流窜，光芒将汶戈的脸映的惨白。
　　被攥紧的双拳骨节狰狞，青筋顺着手腕蜿蜒而上，黑色的雾气从指缝间溢出，那双手的主人一字一顿，银牙咬碎，愤怒非常。
　　“说话！”
　　一声低吼，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掩盖住。
　　“没什么可解释的。”
　　面前的男人提着他最锋锐的剑，穿着陪他出生入死的铠甲，银白色的光芒炽烈，背后翅膀上晶体般通透的羽毛散发着钻石似的光芒，夺目耀眼，那个人的表情却无比冷漠。
　　没有了汶戈熟悉的笑意，像一片冰凉的死水，沉默而死寂，他看不见那个人有什么情绪波动，他只注意到了那人指向他喉咙的剑锋。
　　“你给过我承诺。”
　　汶戈说着，他的心中还有一丝幻想。
　　是的，他说过，不会分离，给过汶戈虚幻缥缈的承诺，当时说出口的言语那么真实，像是能击穿一切虚伪和不安。
　　可现在来看，多么可笑的说辞。
　　“不算数了。”
　　四个字，将两人间的一切斩断。
　　甜蜜的过去，一起看过的风景，许下的诺言，每一个每一个被约定好的有对方在内的将来，在那一瞬间，都被当做垃圾，肆意蹂躏碾碎，直至尘埃。
　　汶戈只是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爱人，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只有不断蔓延而出的黑雾彰显了他愈加恶化的心情。
　　自以为是的掏出一片真心，结果被人随手扔掉，放低身价祈求人家回心转意，现在又得到什么结果了呢？
　　傻子啊，你，明明早该想到的。
　　最先发动进攻的，是恶魔。
　　一个暴怒中的恶魔他所拥有的破坏力是无法想象的，更别说是一个到达‘恶魔之渊’的天才将领。
　　分秒必争的战斗中，炽烈的银光与黑雾交锋，任何一个后退都会是下一次进攻的序章，天地色变，双方僵持不下。
　　漆黑的雾气将华晴包围，他手中的剑闪烁着光芒，眼眸瞄向四点钟方向的云丛，他凝神片刻，果不其然，汶戈从那里冲了出来。
　　他们的战斗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彼此过于了解，深谙对方的攻击招数，没法分出胜负的结局，实际上变质为一场心灵的交锋。
　　大天使长的锋刃一往无前，灵力倾泄，孤注一掷。
　　迎上寒芒的是恶魔的利爪，缠绕着充满怨念的魔气，鲜血在空中飘洒下落。
　　令华晴没有想过的是，汶戈的攻击在即将接触到华晴胸膛时戛然而止。
　　剑锋刺入恶魔的下肋，肆虐的灵力剥茧抽丝般入侵恶魔的身体，极具破坏性的攻击方式令恶魔闷哼一声，可恶魔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他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击穿，坚硬成爪的手势突然软化，他将华晴拥在怀里。
　　就像他们总做的一样，就像他们还相爱着的时候，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拥抱。
　　“你好狠的心。”
　　嘲讽的语气，虚弱的声音，那是华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那一瞬间，他就知道了，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他可以留恋的东西。
　　…………
　　“你做的很不错。”
　　华晴再次恢复理智的时候，他正跪在主的面前，接受主的赞誉。
　　主是很少赞扬下属的，他是个吝啬溢美之词的人，可能是这次他的功劳过大，才得到了这种优待。
　　冷色灯光将华晴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微微抬头看着，那个扭曲的影子，像是一个永不停止转动的漩涡，吸引着他的灵魂。
　　鬼使神差也好，早有预谋也好，华晴毫无征兆的站了起来。
　　他眼神空洞的看着主，行了一个标准的天使礼。
　　“你这是何意。”
　　主眯起眼睛，不满的看着华晴，他似乎极为恼怒。
　　也对，上百年了，没有人敢像华晴一样忤逆他，主一向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主，您是英明果决的，臣追随您十年，未曾有过任何忤逆与冒犯。”
　　华晴慢慢说着，话到尾音时，他手腕突然一翻，拿出了他的剑。
　　剑被挥动，剑锋指向高台王座上那个人。寒芒冷冽，如他的眼眸和内心。
　　“但今日，臣不会再顺从您了。”
　　“呵。”
　　主笑了，他轻蔑的看着华晴，站起身来，宽大的衣摆摇动，被他撩至身后。
　　“自不量力。”
　　当华晴向主发起冲锋的时候，所有的荣耀和光环全部消失不见，长期束缚他的枷锁终于被脱下，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他无法对抗种族的创世者，他甚至无法对抗烙印在他身体上的禁制，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所能想的，唯有报仇二字。
　　他用短暂的一生活在被别人安排好的条条框框中，不得自由，他终于遇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有权利去追寻。
　　我杀不了你没关系，我会重创你，让你多封禁几百年。
　　华晴的心里早有打算，他来到这里，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其实也不错，这样，就没人能再伤害汶戈了。
　　不过……终究有点可惜吧。
　　没能与你相守一生。
　　真是……遗憾的事情。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