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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这时程伯出现在客厅与里间的圆门处,若素眼角之处瞄到,心思一转,心中已经了然,下一刻也有了脱身之策。
      “吴伯伯,家父早逝,你和身前是至交,难得您如此重情,能为程家如此操心,如今,你看程家,若素不过是一介女子,家中也大都是老弱妇孺,如此发生此等事情,还要有劳伯伯前去周旋。”
      “这是自然。”吴克岸哪听得出若素的虚假,还乐不可支的答应下自己根本无法达到的条件,直到出了程家的大门还没有反应过来。
      支走了吴克岸,若素恢复了她真实的模样,嘴角噙着的微笑是那般的冰冷而嘲讽,起身,一个个不自量力,连自己的斤两都忘了。
      程伯已经在里间候着了,看见若素过来,道:“上官小姐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她来了多久了?”
      “和吴先生差不多同一时候到的。”
      若素略一沉思,旋转门把入内,抬眼之间才发现,这一次的上官可裳依旧让她再一次的惊讶,一身素净的米色皮袍,头发是清纯的梳直了,虽然一直上妆刻意打扮妖娆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也有了清纯大学生的积分模样。
      “我不得不说,似乎,每一次你都给我带来一份惊喜,决定了什么时候走?”
      上官可裳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摊手,问道:“我这样不好看吗?”
      “苍白,判若两人。”
      轻笑溢出了上官可裳的唇:“是啊,一开始我卸了妆之后也有些不认得自己,我今年也不过双十,却苍白无力的自己都不认识了,眼中有血丝,眼睛虚浮,面色苍白,这就是玫瑰美人的真面目,真不知道他们看上我什么。”
      若素含笑不语,待看她叹一口气方才道:“去济南,这是船票,我再提醒一句,以后的事就靠你自己了。”
      “我和筱潫成会很好。”
      站在若素的角度是并不认同上官可裳的想法,觉得她想的未免也太简单太单纯了,她为了筱潫成支持了这么多年,以后的幸福生活就是她一直能走到现在的信念,可是一切真能像她预料的那般吗?三年太长了,中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也许筱潫成变心了,他在国外认识了更适合他的女子,或许他觉得他和上官可裳根本就不是爱情,或者他回来了,然后他知道了上官可裳这三年期间的事,他选择了怨恨或者原谅……
      若素太明白了,因为她也经历过,在三年的时间里从一个不谙世事,单纯美好的千金小姐变成如今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虚伪的女人,一个亲手设计自己的夫家一夜之间倒台的女人,她背负了太多,也就容不得她选择,而上官可裳,三年来她所过的生活,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她怎么还能把一切想得这么美好。
      这一切她不会说,因为上官可裳脸上漾溢的幸福——这个理由是对别人的说辞,而对自己,她只是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这些也许发生了哪怕一个,上官可裳会是哪般单纯,把一切看的太美好?
      程若素,早就是一个连自己都怨恨鄙视自己的人,而这一切,不过三年,只是三年。
      隔天上官可裳就坐轮船去了济南——用她的话说,一个有李清照祠堂,趵突泉的地方,风景宜人,还有着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豪迈,这样的地方,很美,一切一定可以从头来过。
      李清照先后嫁了两个丈夫,一个让她痛心失望,一个让她失了家财还一度有牢狱之灾,最后在痛苦寂寞中独自一人死在济南,而趵突泉也不如原来美丽了,若素面上笑着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这些。
      而有关程若素和上官可裳的合作到此宣布告落,再也不会有别的人知道。
      若素坐在车里看着上官可裳所乘的船走远,她站在码头上挥着手,转过头看向前方:“去严家。”
      严家当初建造初仿的是西式的风格,门口一个喷水池,建造的如同宫殿的屋子,从外边看还是和以往一样富丽堂皇,却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程若素看着这一幕,嘴角勾着笑,入到客厅,一进去就感到满目的空旷,是的,空旷,那么大的地方只零零落落的放着几件家具,法兰西的摆钟,一墙的洋酒,显摆的各色古董都成了过去式。
      若素抚着红木雕花茶几在沙发上坐下,按了按沙发,三年这沙发倒没变,也没被搜刮走,只是坐它的人心态却截然不同了,如她,如严坤,如严成谨。
      这几日,严家可谓是风雨交加,先是严坤的下野,随后有人举报其收受贿赂,不得不花大量的钱前去保释,严家也算是大家,各边的亲戚不少,这些人看着严家快败了,急急忙忙搜刮着严家的家产跑了真金白银,古董字画,凡是值钱的,就没剩下几件,前院灾害,后院起火,严家算是彻彻底底的败了,再无翻身的机会。
      严坤不是这么想的,在严成谨焦急万分的时候,他表现出的是接任不同的豁达,他安慰儿子说大不了回家卖红薯,没什么大不了,他当真有如此豁达?不,因为他还寄希望于存在程家帐头上的五十万大洋,所以交了大笔钱保释不要紧,两边亲戚把严家搜刮了又如何,只要有那笔钱在,他依然可以当一个丰衣食足的土财主,乡绅。
      若素气定神闲得坐在沙发上之后环视四周,眼下严家剩下的值钱的,也就一些个家具,却嘴角启笑之间难免有想到当初自己心情忐忑的来到严家,为的是程家最后一丝希望,这是自己永远的难堪,高傲要强的自己要低声下气,甚至出卖自己的婚姻来换别人的一句话,而眼下看着严家如此的模样,她舒心了,倒是应了一句老话,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三年前,你们何曾会想到有今日的局面?”
      “若素。”严坤正好从里屋出来,看到若素言眼前一亮,快步奔了过来,在沙发上坐下,神情有些激动,看了一眼四周确信没人,才凑上前低声开口:“若素,我的那笔钱在程家帐上没有事吧。”
      若素径自笑没有回答,严坤霸道惯了,正要发怒,想起那笔款子,想起程家在大上海是数一数二的大家,罢了,等这笔款子这到手了再说,这才忍下心中想要给眼前人一巴掌的冲动,故作慈祥的微笑。
      “媳妇儿,我想过了,弃政从商,你想,严家只要有了这笔钱,加上程家在大上海的地位,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呢?”
      “我何时说过程家要帮严家的话了,况且你说的什么钱,我听都没听过啊,哪来存在程家账面上一说?伯伯,想必你是记错了。”
      顾不得若素的伯伯一说,一听到她说没有这笔钱,严坤就急了,噌的一下站起来:“哪没有,整整五十万,我亲自拿给你,让你存在银行的。”
      “伯伯这话可是让若素越听越糊涂了,若素根本就不知道您说的钱不钱的事,您又怎么说这笔钱是交到我手里的,伯伯,您虽是上海市的前任市长,但衙门俸禄就那些,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
      到现在,严坤终于明白了,他错愕的看着在沙发上镇定自若坐着,还噙着笑的女人:“你,你想独吞?”
      “伯伯,你这说的什么话,伯伯的东西若素又岂敢独吞,只是,你不该有这笔钱。”
      “你……你……”严坤他想,他是知道她的意思了,原来高高在上,只有别人阿谀逢迎拍自己的马屁,如今这么多年来严家遭遇了这些,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笔款子身上,眼下若素摆明了是不会轻易拿出来,却被她拿捏着短处不敢闹大,又说不过她,恼羞成怒,他眼角正好瞥见一旁的大花瓶,举起就要往若素的头上砸去。
      “慢着,”若素抬起头,神色是满怀信心,得意地神色:“伯伯别忘了,眼下严家已经一败涂地,只能回乡下种田了,包括严成谨,而唯一能让他不至于落的如此田地的只有我,你砸啊,砸下来啊,你马上就会变成杀人犯,严成谨就是杀人犯的儿子,到时候就算是回乡下务农都没有这个脸面。伯伯,别忘了,我是一个商人,商场变化风云,我必须预料到以后的一切情况,伯伯你的恼羞成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呢。”
      哐嘡——严坤手中的花瓶落地,他陡然之间发现眼前的女人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心机深重,冰冷无情,连自己也得甘拜下风,心里是错愕更是绝望。
      见他这般颓废的模样,若素才勾起心满意足的笑容:“伯伯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发现我身上的伤,推断出严成谨对我的所作所为,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严家是大家,严成谨在衙门身居要职,要我为了严家做出牺牲,我今天也用这句话回你,程家家大业大,不能因为严家而毁了,所以,还请伯伯见谅,牺牲小我,完成大我,难得伯伯如此深明大义,若素就关照伯伯一点,眼下严家的风波未平,如果伯伯再因为什么事,例如来路不明的巨额资产,而身罹牢狱,甚至于丢了性命,若素言尽如此,还望伯伯好好保重身体。”
      “我救过程家,如今程家有这样的成就是因为我的帮忙。”
      “还有人和你说过一样的话,可笑,我现在如此姿态站在你面前,不就是证明了这句话是错的吗?”
      “程若素,你未免太狠。”严坤发出困兽之斗的最后一声叫喊,然后颓然的倒在沙发上,口中喃喃自语;“严家败了……真的败了,一切……就只是因为,我给严家……找了一个好儿媳。”
      “好啊,既然伯伯这么说,以人情要挟,我就给严家一个机会,明天起,严成谨可以到程氏纺织工作。”若素脚步一顿,转过身,笑若灿花,宛然开口。
      严坤的眼中瞬间闪现出了希望,进入程氏纺织不重要,从底下干起也没关系,重要的是在他看来,程若素如此行为代表了她对严成谨余情未了,他太高兴了,他忘了,曾经严成谨是如何待程若素的,忘了程若素身上直到现在依旧显现着的伤疤,如果他想起了,他就会知道,情之一字,根本不会出现在程若素和严成谨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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