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蜃气楼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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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有樱花从窗外飘落到我的屋子。
我掀起一点床幔，花瓣就落在我的手上。
花瓣柔软娇嫩，带着甘甜的清香，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的事物。
然而下午的时候我就因它而病，躺在床上浑身滚烫，皮肤泛出红疹，呼吸困难，意识模糊地胡言乱语。
那一天我以为自己即将死去。
从那以后我的屋子再未开过窗户，院里的樱花树也被一并砍去。
弱小的人是无法活下来的。
那一天我看着它们被从我的院子里移走，只觉得自己的根也一并被剜了去。
仿如蜉蝣，朝生暮死。
我是想要活下去的。
先生，新的药什么时候能好？
***
富冈义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浑身是伤，鲜血浸透了黑色的鬼杀队服，肩膀处的伤口再度裂开，疼得钻心，让他握着断刀的手忍不住颤抖。
刚刚一瞬间，在他被鬼包围，即将被吃掉的那一瞬间，他发现蜃气楼变幻出的鬼动作突兀地顿住。
顿住，就像按下暂停键，然后又按下消除键，它们狰狞的面孔和扭曲的身体开始从后向前飘散。
宛如遇见阳光而消散的雾气。
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太阳从地平线处生气，阳光穿过房屋的废墟洒在身上，在地面上拉开一道道狭长的影子。富冈义勇独自一人站在废墟中，周围是宛如狂风过境般破烂的废墟。
鬼不见了。
又或者说，消失了。
是被太阳杀死了吗？
不，太阳明明是在它消失之后才出现的。
那么它是逃走了吗？
不，它没有理由丢下即将到手的猎物逃走。
阳光洒在空荡荡的废墟上，地上干涸的血迹渗透进泥土变得模糊不清，四周静悄悄的，丝毫看不出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
富冈义勇举着刀站了一会，发现在巨大的扇贝消失的地方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反光，他走上前去，发现自己的折断的刀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刀刃还带着蓝色的纹路，折断的敌方裸/露出粗糙的断口，刀刃上，点点猩红的血液正沿着刀尖向泥土中渗透，仿佛逃往不见日光的地下一般。
他回头看了看，不明白为什么断掉的刀刃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一切都好像海市蜃楼一般，只有疼痛的伤口和断掉的日轮刀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先生呢？
先生在哪里？
富冈义勇突然惊醒，焦急地向四周搜寻，但是四周一片宁静，除了阳光与虫鸣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存在着。
说起来，那位先生真的存在过吗？
富冈义勇在村子的废墟呆了几天确定鬼是真的消失不见就离开了，这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离奇，层层幻境中他也不确定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他必须向主公汇报。
等剑士走远，药师八云才从一间漏风的屋子里走出来。
他依旧穿着藏青色的和服，白色的长发松松系在脑后，发尾垂在和服上。他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但是却不显得病态。
他长舒一口气，揉乱自己的白发，“总算解决了…这副样子还是给人类看到可会坏事的。”
他伸手抚摸着左胸口，厚实的和服下是层层叠叠的绷带，掩盖着底下骇人的伤口。被川下勤一贯穿的伤口还未愈合，依稀可见里面毫无血色的肌肉，和砰砰直跳的心脏，但依旧没有一丝鲜血流出来。
比鬼还怪异的生物。
不会流血，不会死亡，但依旧会觉得疼痛。
药师八云轻轻按压伤口，正在愈合中的伤口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沿着心脏传入四肢百骸，令他指尖一抖。
他不由想起上一次来到现世的事情，千年前的平安时代，他按照惯例来到现世履行职责，但是刚踏上平安京的大道就被人抓去给京都的贵人看病。
据说对方病的很严重，奄奄一息，医生找了一大把，连皇室的医师也来看过，但都无法阻止死亡将他一点点带走。
据说他非常害怕死亡，为了活下去用尽一切办法，甚至还饮过妖怪的血，也有人说那位已经是吃人的妖怪了。
药师八云对此流言蜚语嗅之以鼻，平安京被妖怪的阴云笼罩的太久，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和妖怪扯上些联系。
不过对方非常害怕死亡这一点他还是相信的，不然怎么会有人傻到在路上随便捉医生来看病？还信服地喝下他煎的药？
恐怕病得神志不清，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有病乱投医，这样的人类医生见得多了。
但是他难得翻了个错。他以为那位整日倚在床头，躲在床幔背后的病人会和其他人类一样，在绝望和痛苦中感受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流逝，感受自己丰盈的身体被一点点榨干血液，然后伸出枯瘦的手指拽着他的衣角求他救命。
但是他没有。在一次次的失败之后，他终于神志不清发了疯。
他用匕首刺入了医生的心脏。
用于伪装的鲜血从胸口涌出，撕裂的疼痛让心脏一抽一抽地疼痛，血管抽搐扭曲在一起打着结，明明伤的并不重，但是药师八云却仿佛将死一般没有听清他附在耳畔说的话。
他说了什么呢？先生感到好奇。
他是在怨恨他没能治好他吗？还是在诅咒他和将死的病人一起下地狱？又或者…他会良心发现地说一句对不起吗？
药师八云不惧怕死亡，因为他早已死去堕入地狱，而地狱的鬼神不会死亡。但是他讨厌疼痛，讨厌牵动伤口时沿神经传来的疼痛。
胸前的伤口依旧随着心脏的跳动被闲扯着发出阵痛，药师八云苍白的手指按压伤口周围的肌肉，疼痛扩大。
药物会让人上瘾，疼痛也一样。
先生不由比较这两次伤口哪次更疼，结果发现平安京时代的记忆实在是过于遥远，那次撕心裂肺的疼痛在他的心中也只留下了个撕心裂肺的印象，以至于他无法理智地将两次疼痛相比较。
真可惜，先生将伤口包好藏在层层叠叠的和服下，略一整理又恢复了那个拄着拐杖爬着山路，穿着藏青色和服带着斗笠的游医了。
夕阳在树林中若隐若现，天快要黑了，药师八云背上小药箱沿着来时的路准备离开这座早已化为废墟的村子。
拐杖敲在山路的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天色逐渐模糊，山路尽头一个人影站在行人休憩的树下。
先生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看着树下模糊的人影，是个男人的身形，身形挺直，穿着西洋的衣服，修身又利落。
他站在干枯的老树下，仿佛在安静地等待云游归来的医生。
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又或者说，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先生看着树下人影黑色的轮廓，预感到这一切不是巧合。
是谁呢？药师八云看着那挺拔的轮廓，这样出众的气质是他所熟悉的，但是离开现世千百年的他又怎么会在现世有熟人呢？
是谁？先生凝视着那道身影，他的直觉告诉他对方不是他的朋友，至少不是能和他坐下一起友好地煮一壶清酒的善类。但与此同时未知的恐惧又让他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感到好奇与期待。
夕阳彻底落到了山下，热情的赤色从大地之上彻底被抹去，青色的天空昭示着宁静悠然夜晚的到来。
先生停在了山道边上，踏着湿润的土壤来到大树下，背对他的人收回仰视的目光，缓缓转过身来。
惨白的面容，赤红的双眼，漆黑的微卷的头发。树下静静等待他的人身形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面无血色，嘴唇发白，疾病缠身之相。
先生是见过这样面相的人的。
就在千年前的平安京。
“好久不见了，先生。”
青年弯了弯眼睛，露出柔和的笑容。
但是这样轻柔的微笑在先生眼中却宛如恶鬼。
受伤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牵动着伤口传来撕裂的阵痛，先生深蓝色的眼睛里映满了青色的天空，以及那个双目赤红，宛如失去根基凋落的樱花一般的青年。
“新的药研究好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蜃气楼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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