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满纸鬼话》两三月

10、第十章

　　从幽冥回来后，周尔烦躁地将家里的灯都打开了，他点了个肯德基的宅急送，外卖送到后，他废了几张符纸，在空中设了个结界，接着将锁魂箱丢进去，抱着全家桶一边啃一边看着陈媛媛慢慢地从箱子里钻出来。

　　都说鬼只是一团气，无论是一股怨气还是一股祥和之气，总归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没有具体的形态，或者说，它可以变换成各种形态，周尔从不依据鬼的长相去判断它到底是谁，而是找到尸体，在尸体上启动“魂归阵”。

　　这招从未失败过，早在陈媛媛的尸体泡在后山的河里，未被警方发现时，他就已经找到了她，只是对谁都没说。

　　但，如果这只鬼不是陈媛媛，那为什么魂归阵会将她带了过来，她是谁？跟陈媛媛又有什么关系？

　　周尔啃完了一对奥尔良烤翅，见那只冒充陈媛媛的女鬼在结界里荡来荡去，她长长的黑发将惨白的脸遮住，身上披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对着周尔张开了血盆大口。

　　“得了。”周尔胃口极好地抓起一把薯条往嘴里塞：“你吓唬吓唬别人就得了，吓唬老子，你还嫩点！快说，你到底是谁？居然骗了老子这么久！”

　　女鬼闭上了嘴巴，她抱着膝盖，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周尔将粘在手上的油往沙发里揩了揩，然后从屁股兜里掏出几张压皱的符纸，往结界里一抛。

　　结界中燃起了金黄色的火焰，女鬼双手抱起头，开始痛苦地哀嚎，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神情凄惨。

　　“快说！”周尔站起来：“别浪费老子时间！”

　　女鬼没有半点要松口的迹象，周尔又往兜里掏了掏，发现符纸都用完了，他将双手背到身后，走到女鬼跟前，和颜悦色道：“妹妹，再有五分钟，你就会灰飞烟灭，何苦呢！乖，说吧，你是谁？”

　　结界中的女鬼显然听见了，她死死地盯着周尔，眼里都是委屈和怨恨，但她还是没有开口。

　　周尔一挥手，将她收进了锁魂箱，他叹了一口气，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手机突然响了。

　　漆瑜的声音通过手机传了过来：“你睡了吗？”

　　“没有啊。”周尔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怎么，你要找我一起睡吗？”

　　“我想去一个地方。”漆瑜说：“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啊。”周尔喜笑颜开：“什么地方。”

　　“一个酒店。”漆瑜说：“十分钟后，我在电梯口等你。”

　　酒店！周尔双手一拍，那不就是要一起睡吗？没想到漆瑜是一个内心如此火热的人，居然略过灵魂交谈，直奔身体的深入交流。

　　周尔脱下背心，换了件露出锁骨的黑色短袖，随后将自己的沙滩短裤换成了白色的贴身四角内裤，再搭上一条黑色的裤子，往身上喷了些充话费送的香水，喷了几下后，他闻了闻，觉得没闻到什么味道，于是又用力喷了十几下。

　　接着，他用草莓味的漱口水仔细漱了口，至于澡，到了酒店再洗。他对着镜子邪魅一笑，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门。

　　漆瑜在电梯口等了几分钟，见周尔家的门被拉开，下一秒，就有一股香味飘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对迎面走来的周尔说道：“你们家洗衣液打翻了吗？”

　　“我从不用洗衣液的。”周尔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好浓的一股洗涤剂味。”漆瑜微微掩鼻：“你身上都是，好浓。”

　　周尔：“......对，我家洗衣液打翻了。”

　　漆瑜按了电梯下行键，反问道：“你不是从不用洗衣液吗？”

　　周尔：“......对，我用肥皂，但是，我家......发大水了......”他搜肠刮肚地编道：“然后，肥皂太滑，从浴室滑出来了，泡在水里，所以就......”

　　“电梯到了。”漆瑜进去后替他按住开门键：“快进来。”

　　“哦。”周尔如蒙大赦地跑进了电梯。

　　“水管破了吗？”漆瑜关切地问：“修好没？”

　　“修好了。”周尔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刚修好。”

　　“那就好。”漆瑜觉得电梯里的香味有些呛，但考虑到周尔的自尊问题，他还是面色如常，一直坚持到了下电梯。

　　等两人上了车，周尔自觉地系上了安全带，这才想起来问：“我们去哪个酒店？”他眉飞色舞地猜道：“维也纳？汉庭？”

　　漆瑜不太懂周尔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他说：“黄金时代酒店，也就是陈媛媛死的那个酒店，我要看看看案发现场，你不也是吗？”

　　我靠？当然不是！老子是去上你！周尔在心里叫嚣，面上还是保持僵硬的笑容：“是啊，一时忘记案发现场是什么酒店了。”

　　“嗯。”漆瑜点了点头，将车开了出去：“没事，我记得。”

　　周尔继续笑：“那你可真棒哦。”

　　漆瑜专心致志地开车，没理他。

　　周尔躺在副驾驶上，他看着漆瑜的侧脸，严肃中带了些萧条，他忍不住问道：“漆瑜，我实在是琢磨不透，其实这件案子跟你没太大关系，找到真凶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要查？总不能是为了什么正义吧？”

　　漆瑜摇了摇头，他低声说：“我见过很多案子，更凶残，更离奇，所以对这种事没有什么执念。”他抓紧方向盘：“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因为我被陈媛媛附身过吧，所以很想弄清楚。”

　　“其实......”周尔摸了摸下巴，还是决定如实相告：“附身你的那只女鬼，她并不是陈媛媛。”

　　漆瑜脸色一变，他踩了一脚急刹，将车停在路边，扭头问：“你说什么？”

　　“哎呀！”周尔解释道：“我也是去交差的时候才知道的，雇主说货不对版，后来我去问‘陈媛媛’，她死活不肯开口，你想啊，她要是陈媛媛，直接跟我说就是了，这么顽强地不松口，我就知道了，是我抓错了。”

　　“抓错了......”漆瑜轻声念道，那也就是说，那些他感知到的，原以为是属于陈媛媛的情绪，原来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我是从陈媛媛的尸体上把她的鬼魂给召唤出来的。”周尔说：“按理是没问题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错了。”

　　“有没有可能......”漆瑜缓缓道：“两个鬼合并成一个。”这样，就可以解释在出租房内，那些矛盾又撕扯的情绪了。

　　“有。”周尔点了点头：“这就是上古邪术了，只有炼鬼的时候才会有，哦，就相当于太上老君炼丹。”

　　漆瑜：“这么邪门吗？”

　　“可能还有别的情况吧。”周尔笑了笑：“我学艺不精，不太清楚，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酒店。”漆瑜说：“按原计划。”

　　二十多分钟后，黄金时代酒店。

　　漆瑜很容易地用孙成才地搜查证进入了案发现场，1209房间。

　　黑得反光的电视机，雪白的床单，红色的木质地板，磨砂的浴室玻璃，一切都是酒店大床房的标配。

　　况且胜哥是什么人？他将陈媛媛抛尸后，肯定第一时间就将房间里的所有证据都处理了，周尔不太懂漆瑜来这里的目的。

　　漆瑜从进房间开始，整个人都沉默起来，他摸着床单，慢慢地坐到了床上，内心突然升起一种解脱与满足。

　　又是满足，漆瑜皱了皱眉，为什么明明都要死了，还会觉得满足呢？

　　“你怎么了？”周尔伸手去摇晃漆瑜的肩膀：“别坐，床上脏。”

　　“走吧。”漆瑜落寞地站了起来。

　　“走？”周尔不明白漆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就特地来坐一下床？”

　　“嗯。”漆瑜不想解释。

　　“你等等我！”周尔说着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黄金时代酒店，漆瑜依旧沉着脸。

　　“漆瑜！”周尔用力拍了拍他的头：“你看前面。”

　　漆瑜一抬眼，就看见了几个穿着黑色背心，叼着烟，汹汹而来的男人，他转头问周尔：“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跑屁啊！”周尔低声喊：“你忘了？他们有枪！”

　　胜哥带着黑子，大头，红毛大摇大摆地站到了周尔和漆瑜的对面。

　　大头站在胜哥后面，他将烟夹在手指上，凶神恶煞地指着周尔说：“你就是周尔？”

　　“正......”周尔双手抱拳：“正是小弟。”

　　胜哥眼神不善地走上前去，他围着周尔看了好几圈，这才苦着脸说道：“大仙，救我！”

　　周尔：“......”

　　先不论胜哥的财力和江湖地位，单看他这么快就能将自己和小弟从警局里捞出来，怎么也轮不到周尔来救啊！

　　“来来，先抽根烟。”胜哥双手给周尔递了一根烟。

　　“哦哦......”周尔接过烟，顺手丢给漆瑜，笑着对胜哥说：“不好意思，我不抽烟，闻不惯味儿。”

　　胜哥将烟往地上一丢，一边踩一边回头吼了一句：“都听到没！大仙闻不惯烟味！都给老子灭了！”

　　后头的三人整齐地将烟也丢在了地上，上脚使劲地踩了踩。

　　身边有“嚓”地一声脆响，周尔缓缓转过头，见漆瑜手里多了个打火机，正点燃了方才他丢过去的那根烟，眉头紧锁的抽了起来......

　　周尔内心：我擦！漆瑜居然抽烟！

　　胜哥及小弟内心：？？？太双标了吧？？？

　　周尔干笑着开口：“他的烟味我闻着还可以。”

　　“嘿嘿。”胜哥搂着漆瑜的肩膀：“没事，哥都懂。”他指了指前面的黄金时代酒店：“大仙，听黑子他们说，你有两下子，我有件事求你帮忙，咱们去前面谈谈？”

　　都这个阵仗了，不去也不行，周尔看了看漆瑜，见他正在冷风口抽烟，夜风扬起烟雾，将他笼罩起来，也将他隔绝了起来，他似乎并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

　　“好啊。”他喊了一声：“漆瑜！陪胜哥喝酒去。”

　　漆瑜这才迷茫地回过头来，他将烟灭了，喉结上下滚动，便蹦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