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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   十月的金陵城,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秋雨,梧桐树梢的叶子被打落在地上,踩进了泥里。

      周承安像往常一样,从报社往家赶,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清布袍褂,一阵秋风吹过,竟寒意凛人,他缩了缩脖子,加快了脚步。

      对面,一辆车边摁喇叭边往这边开过来,周承安往旁边让了让,不料车子却在他旁边停了下来,丰子晋从车里走了出来。

      “承安,跟我走。”丰子晋说:“我们现在就走。”

      丰子晋穿着一套米色的洋派西装,头发打了蜡,服帖地矗立在脑袋上,胸前的领结是藏青色,脚下穿着一双的黑色的漆皮鞋,唯一与这套归国留学生不符的装扮,大约就是他腰间的一把手/枪了。

      周承安的眉毛带着寒意,他问道:“走去哪?”

      “去北平。”丰子晋给他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握着他冰凉的手:“我在北平有几个朋友。”

      “你走吧。”周承安将手抽出来,摇了摇头:“我不去。”

      丰子晋不耐烦地扯了扯领结,将周承安拉过来:“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说,现在,马上,跟我走。”

      周承安将夹在腋下的报纸抽出来,扔在他怀里:“丰大少爷好大的手笔,仅仅是为了侵占地盘,一出手便灭了川军一个师,想必若不是今年川内闹饥荒,丰少爷也没命回来了吧!”

      “怎会。”丰子晋将报纸丢在地上,看也不看,笑道:“出奇制胜,所有人都碍于川内饥荒,秉着天道伦常不敢打,只有我敢,最后,自然也是我赢。”他一把将周承安抱起来:“你犯不上为了这些小事跟我置气,你忘了你在床上是怎么说的?”

      周承安比丰子晋矮半个头,又是一介书生,自然比不得行伍出身的丰子晋孔武有力,他被牢牢钳在丰子晋的怀里,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都往这边侧目,他语气放软,低声道:“放开说话。”

      “上车。”丰子晋将他往车里一推,接着锁上车门,自己坐上驾驶位,点燃了发动机。

      “我不能走。”周承安用脚踹了踹车门:“我还有双亲要奉养!”

      “我已经关照过了。”丰子晋看着前方的道路,专心开车:“你父母拿到的钱,够请十个老妈子伺候他们几十年了。”

      “停车!”周承安用手去抢方向盘:“我不走!”

      丰子晋单手将周承安制止住,他将车停到路边,沉默了片刻,接着缓缓道:“承安,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我也一样,爸爸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我很了解他,不喜欢的人,他都要杀掉,我们先离开这里,以我的能力,照样能在北平闯出一片天,你跟我一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写文章骂我便骂,你就信我这一次。”

      有几片梧桐叶子飘进了车里,淅淅沥沥的秋雨又下了起来,周承安看着眼前的丰子晋,他暴戾,他狠辣,他残忍,但同时,他又天纵奇才,异禀果敢。

      丰子晋纵然是鸩酒,周承安却干渴难耐,甘愿一步步沉沦于剧/毒之中,但是,他依旧不能走,最亲密的爱人,却是信仰上最大的敌人,他看了看窗外的雨,低声道:“金陵需要一场雨,来好好冲洗,我辈有识之士都在准备这场雨,我不能临阵脱逃。”

      “你一个人能改变什么?”丰子晋问,他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周承安盯着丰子晋深沉的双目,决绝道:“我一个人或许不能改变什么,但许多我这样的人,总能改变些东西。”

      “走。”丰子晋启动发动机:“我们马上去北平,我不会看着你去送死。”

      “就算我到了北平,也会回来的。”周承安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拗不过丰子晋,只好坦然说道:“人生来就是奔着死去的,你会死,我也会死,情爱纠葛,名利贪欲,就像这梧桐树顶的叶子,春夏繁茂,到了秋冬,总会凋零,谁还记得这树上曾经生长着那两片叶子呢。”

      丰子晋没理会他,他沉默地开着车在路上跑,一直跑到城门口,他盯着前方,冷硬地开口:“下车!”

      周承安愣了愣,他看着丰子晋的侧脸,仔细地将这幅雨中的剪影记在心上,随后打开车门。

      “伞。”丰子晋递给他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依旧没有看他。

      周承安拿着伞,转身便打开车门,撑了起来,他看着丰子晋的车消失在雨中,而雨,越下越大了。

      后来,他听说丰子晋投靠了当地的军长,他听说丰子晋又打胜仗了,他听说丰子晋带着五千兵力,被丰启渊的六万兵力围困,他听说,丰子晋被抓回来了......

      两个多月后,整座金陵城都被彻骨的寒意笼罩,周承安染了风寒,他跟报社告了假,独自卧床休养。

      这是条老旧的胡同,周承安住的屋子也是破破落落的,父母在西进的院子里生炭火,他见外面的风将门吹开了,便拿起椅边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披在身上,起身去关门。

      路过床边时,他抬头往外看,这才发现,难怪这么冷,原来是下雪了。

      他将狐裘系好,又在桌上铺开一张生宣,研了墨,狼毫在纸上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一朵墨色的莲花。

      他想起了今夏与丰子晋泛舟秦淮河的场景,他骗他,说被丰启渊赶出家门,无以为生,只能进报社打杂,求他收留。

      这一共事就是半年。

      他执着笔,想得出神,一滴浓墨自笔尖缓缓地淌进了纸上的丝缕脉络,他赶紧放下笔,将纸拿起来,借着雪光细看。

      “承安。”

      墨莲后有一个声音。

      他缓缓将纸拿开,窗前出现了丰子晋的脸。

      丰子晋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领口处有一圈无暇的白色绒毛,他笑着说:“承安,我回来了。”

      他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他解开他雪白的狐裘大衣,他喘着气,凶狠地吻他,他温柔地将手从他的背探进去,灼烧他每一寸冰凉的肌肤,他双手抱着他的腰,感受着两人融合的温度,在一暖一凉间,雪光照进来,一室旖旎。

      ......

      漆瑜的身体感受着这股难耐的温度,他心中的防守渐渐崩塌,仿佛床上躺着的人是周尔,而他正像丰子晋一样,抱着周尔的腰,一切都诡异又梦幻,他与脑中的邪念挣扎着,突然间,他睁开了眼睛。

      是梦,他想,又是梦。

      他的身体也不受他控制,而是自己站了起来,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这应该是在酒店,所有的装潢都是酒店惯用的,漆瑜有些困惑,自己怎么会在酒店?他努力回忆,只能想起自己跟周尔一起去了优企大厦,周尔进了案发现场的办公室,而自己则在外面,接着,他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身体又不受控地拿起了手机,播出了一个号码,听通话内容,应该是跟电话对面的人约了午饭。

      “你醒了。”身体突然开口:“借一下,我好久没有遇到过阴气这么盛的身体了。”

      “周承安?”漆瑜说道:“是你。”

      周承安笑了笑,他拉开窗帘,沐浴着窗外的太阳,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一小时后,常记菜馆。

      甘明远跟周承安打了招呼,笑道:“漆先生。”

      “嗯。”周承安点头:“坐。”

      “漆先生,你这次出差要待多久呀?”甘明远说:“出差真辛苦,我以前做销售的时候,经常一出差就是一个月,我老婆很有意见的。”

      周承安盯着甘明远,不说话。

      “漆先生,你想吃什么?”甘明远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尴尬,他自说自话:“我们昨天吃了炒木耳和糖醋排骨,要不今天吃个香干吧,和蘑菇吧。”

      周承安点了点头。

      “明天我就要去上班了。”甘明远的腰习惯性地弯了下去,脸上带着歉疚的笑:“陪产假休完了,以后不能陪漆先生你吃饭了,真是不还意思。”

      周承安的眉头皱了起来,脸色也沉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甘明远不停地道歉。

      “够了。”周承安厌恶地说:“别让我再看到你这幅样子。”

      甘明远难堪地低下头。

      两人点了菜,吃完后,甘明远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老婆,跟漆先生吃饭呢,马上回来了。”甘明远接起电话,满脸宠溺的笑意:“要给你带什么吃的吗?”

      “什么?”甘明远疑惑道:“把漆先生也带回家?”

      周承安看了甘明远一眼,摇了摇头。

      “老婆,漆先生有事。”甘明远会意:“下次吧。”

      挂完电话后,甘明远哭丧着脸:“漆先生,我老婆一定要去过去,说她给你准备了些特产,我家离这里很近的,开车不要五分钟的,求求你了。”

      周承安看着他眼眶中快要流出来的泪水,僵硬的脖子终于往前动了动:“好。”

      甘明远的家确实很近,不到十分钟,两人就见到了李玲。

      李玲对周承安很热情,她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给周承安倒了一杯水,接着突然一拍额头,对甘明远说道:“哎呀!忘记让你买盐啦!晚上怎么炒菜呀!快下去买盐!”

      “老婆你别生气。”甘明远来不及坐下,便立马跑到门口:“我立马下去买!”

      甘明远走后,周承安也想告辞了,他正要起身,突然见李玲抱着孩子坐到了他对面。

      他往后退了退。

      “漆先生。”李玲看上去很严肃:“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吗?”

      怀里的孩子突然响亮的哭了起来,周承安嫌恶地站起来,离李玲远了些,回道:“嗯?”

      “你放过明远吧!”李玲将压抑在心中多日的情绪宣泄出来:“我求求你了!”

      周承安冷笑了一声。

      “明远人傻,看不清你,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喜欢他,对不对?女人的直觉是最灵的,我甚至觉得,我都没有你那么爱他,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李玲苦涩地说:“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不管同性还是异性,我都可以让步,毕竟,不爱自己的男人,留在身边也没有用,但是.....”她无奈地摇头:“明远对你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你这些天,变着法儿的约他出去,还有你看他的眼神......”

      “你不过是有幸来到这世上,正好占据他的皮囊,与他结婚生子。”周承安打断她:“而我,不过是没那么幸运罢了。”

      李玲站起来,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们相爱,而漆先生,你......”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之前明远也有一阵经常做梦,说梦到两个男人......”

      “我该走了。”周承安转身,一开门,就看到了拿着一袋盐的甘明远。

      甘明远见李玲和周承安的脸色都不太好,他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周承安二话不说,出了门,身后,甘明远追上来:“漆先生,等一下,我送送你。”

      两人来到小区门外,彼此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边有个老头在拉二胡,甘明远往纸箱子里放了五块钱。

      迎面走来了一个带着金手表和金链子的男人,他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看见甘明远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甘!”

      “啊......”甘明远揉了揉肩膀:“是刘老板啊。”

      刘旺看着甘明远白净的小脸,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小甘,你这脸真滑嫩,怎么样,最近开单没?”

      “还没有呢。”甘明远挪着小碎步往后退:“最近市场不好。”

      刘旺掐了掐甘明远的腰,嘴脸丑恶:“晚上跟哥一起开个房,哥给你开一单,行不——哎哟!”

      周承安松了松拳头,又重新攥紧,对着刘旺的右脸打了过去,刘旺猝不及防挨了两拳,正要反击,周承安已经从背后将他撂倒,用脚狠狠地朝他的头踢了过去。

      这力道可不小,刘旺当下就被踢得不省人事,他的头上全是血,周承安像没看到似的,加重力道,狠狠地继续踢。

      甘明远眼见刘旺已经没有动静,他跪下来,抱着周承安的腿,声泪俱下:“漆先生,别踢了,别踢了,我求你了......”

      此时有两个警察执勤路过,被这番动静吸引了过来。

      “别动!”有个警察拿起来警棍:“别打了,警察!”

      周承安像没听到似的,他蹲下去,用手掐住刘旺的脖子,正要用力,脖子后突然遭了点击,他抽搐了一下,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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