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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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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袖是周承安的表妹,也是周承誓的表妹,从名字就可以看出,周承安和周承誓肯定是有亲戚关系的,不过不是亲兄弟,而是堂兄弟,周承安的父亲是周承誓父亲的哥哥,周家是个富商世家,十分有钱,只不过在遗产争夺的家族内斗中,周承安的父亲终究欠点火候,被扫地出门,于是周承安也就从富二代沦落成了寒门子弟。
两兄弟的关系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甚至终身都没什么交集。这里要讲的,主要是陈云袖与周承誓的关系。
当日周尔得知丰家灭门案时,丰子晋曾经捡到一个内嵌陈云袖照片的手表,而陈云袖似乎正是那秦淮河的女鬼,他匆匆忙忙赶到秦淮河,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岸边的陈云袖。
她穿着一件旗袍,淡黄色的,上缀嫩绿色的柳枝,头发挽成一个低矮的髻,髻上簪了一只珍珠串成的步摇,她将手伸进河水里,随着河流轻轻摆动。
周尔走过去,也将手放进水里,转头对陈云袖说:“别洗手了,现在的水挺凉的。”
陈云袖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感受不到凉。”
周尔在方圆一米的水域使了个咒,陈云袖虚无的手竟也有了轮廓,她兴奋地将水中晃了晃,又将手捞上来,河水顺着白嫩的指尖往下滴,她用力甩了甩,便有几滴水甩在了周尔的脸上。
“你叫陈云袖。”周尔用手将脸上的水擦干:“你表哥叫周承安?”
陈云袖在原地优雅地迈了几步,答道:“怎么?你想找他?”
“对!”周尔焦急地说:“他抓走了一个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陈云袖站起来:“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杀了多少装神弄鬼的方术道士?”
“当然知道了。”周尔笑:“要不然,你这么多年,也不投胎,一只鬼在这里多无聊啊,你看那边。”周尔指了指河对岸:“看那群聚在一起的鬼,都是庸脂俗粉,你这么好看,根本不屑于与他们为伍,杀几个人消遣,很合情理。”
陈云袖哼了一声:“巧言令色。”
“不过。”周尔走上去:“你这么多年不投胎,是对这人间还有什么留恋吗?”
“如你所想,我在找一个人。”陈云袖又坐到了岸边,方才的咒术已经失了效力,她的双腿像一帧影像般,落在了河面。
“早说啊!”周尔激动道:“哥找人最在行了!”
“那些被我杀死的道士......”陈云袖看向周尔:“也是这么说的。”
周尔可不受威胁,他豪气万丈:“你先告诉我,你要找谁。”
陈云袖低着头,喃喃道:“他说过要带我走,可是,我没有等到他,就死了。”
那是在很多年前的金陵,陈云袖还是一名女校的学生,周承誓在两条街之外的修齐学堂,又加之表兄妹的关系,周承誓便经常接陈云袖放学,两人本就青梅竹马,又都是青涩懵懂的少年心性,自然就生出了情义。
不料陈云袖的父亲为了巴结丰启渊,非要让陈云袖嫁给丰子晋。
丰启渊本不愿意,他最瞧不起这种巴结逢迎的,何况陈家还是个书香门第,竟没有些读书人的风骨和傲气,但这些顾虑在他见过陈云袖后,便都打消了,他觉得,陈云袖不错,秀外慧中,配得上他的儿子,如果今后有什么问题,休了再娶便是。
丰子晋当下也同意了,这可在周家掀起了一层巨浪。
周家男丁众多,子孙辈十几口人,竟没有一个女孩,因此,周家上下对这个近亲的陈云袖格外的疼爱。
当时,周承安很是不齿丰子晋的为人,自然是不能让表妹跳这个火坑,便去找丰子晋,让他退婚,没想到劝退不成,反倒不慎落水,差点丢了性命。
而周承誓则日夜守在陈云袖的楼下,希望能感动陈伯父。
三个月过去,婚期将至,就在周承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之时,丰子晋主动退婚。
据茶馆中最卖座的说书先生所讲,原是这丰大少爷,爱上了新娘的表哥,真是好一出大戏!
这些事情,周承誓自然是知道的,他甚至有点感谢这个跟自己没什么交集的堂弟,若不是丰子晋看上了周承安,这婚是无论如何也退不成的。
接下来就是才子佳人终成眷属的美满姻缘。
但陈云袖却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上详细地写了周承誓的身世。
他并不是周家人,他姓高,是金陵上一任军长高正林的孩子。高正林被丰启渊杀死的时候,周承誓尚在襁褓中,丰启渊将高家二十几口人全都灭口,唯独漏了这个几天前送去乡下的幼子。
末尾,写信人让陈云袖自杀,否则,丰启渊就会知道周承誓的身世,以丰启渊的性格,不会让周承誓活在这世上。
“然后你就真的去投河了?”周尔不敢相信:“就是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而已。”
“我没有那么傻。”陈云袖笑了笑:“我心里装着这件事,不敢跟任何人说,承誓发现了不对劲,后来我想,他有权知道这件事,便将信上的内容都说与他听了。”
周尔总算知道丰家的灭门案是谁干的了,他说:“然后周承誓就去杀丰启渊了对吧?”
“不是。”陈云袖摇了摇头:“承誓说,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也曾想过复仇,后又觉得,冤冤相报,没有了结之时,他只想跟我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周尔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们都做不到对将信上的威胁视而不见,便决定一起离开这里,重新开始。”陈云袖看向秦淮河边的石桥:“我们约定在那桥上碰面,为免惊动家中人,我头一天便将银钱细软收拾了,给承誓带走了,那天晚上,我骗妈妈,说要去同学家,那天晚上,桥上有很多人,我靠在桥边的石柱上,突然感到身后有人推我.....”
“然后你就......”周尔同情地看向她:“就死了?”
“不是说人死后,立马就会被牛头马面带走投胎吗?而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魂魄才从水下浮上来,我去承誓的家中,没有找到他,之后的许多年,我去过很多地方,都没有见到他,你说,他是不是......带着我的东西,去了别的地方,娶了别的女人?”
周尔安慰道:“别这么悲观,往好处想,或许......或许他死了呢?”
陈云袖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死了,至少我们能在阴间相遇,可我在奈何桥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
“妹妹。”周尔笑道:“这你可说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肯定已经死了,你在乎的,无非就是,他是当时就死了,还是过了几十年再死,对吧?”
陈云袖沉默乐片刻,她问周尔:“我是不是很自私?我真希望他当时就死了,而不是在我死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生顺遂地娶妻生子。”
“不自私。”周尔有些感同身受:“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爱的人却跟别的人在一起,去我们一起去过的餐厅,坐在曾经我坐的副驾驶,睡我们一起睡过的床,我也巴不得,能化作厉鬼把他带走。”
“哈哈。”陈云袖笑了起来:“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
“那,我找到他了,再过来告诉你。”周尔说:“你先跟我说,你表哥,就是周承安,他抓了人,会带到哪里去?我用法术怎么都追踪不到!你这表哥道行可不浅呐!”
陈云袖答道:“我怎么知道。”
周尔:“???那我在这里跟你费什么功夫?”
“我不知道他会把人带到哪里,但我知道,怎样让他灰飞烟灭。”陈云袖说。
“人家可是你表哥。”周尔觉得心里发毛:“你怎么不盼人家点好。”
“如果能灰飞烟灭,不是很好吗?”陈云袖说:“你不知道吗,鬼往往都是靠一口怨气撑着,怨气散了,鬼也就散了。”
“怨气散了,就可以去投胎了。”周尔纠正她。
“哪有什么意思,投了胎,我就不是我了,我情愿以我的身份,我的样子,灰飞烟灭,也不愿下一世,什么也不记得。”
......
周尔回忆起陈云袖的这番话,还是觉得浑身发凉,他对旁边认真听讲的漆瑜说:“真是一家子怪胎......”
“不,我觉得挺有气节的。”漆瑜说:“没想到鬼也这么有气节,我很欣赏她。”
“上次你落水,可就是这只有气节的鬼弄的。”周尔幸灾乐祸地笑了笑:“现在还欣赏吗?”
“欣赏。”漆瑜说:“一码归一码,对了,你说在丰家灭门现场,有一块镶嵌着陈云袖照片的怀表,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陈云袖死后,周承誓怀疑,那封信是丰启渊寄过来的,因此心怀怨恨,杀了丰家满门?”
“我觉得八成就是这样!”周尔激动起来:“肯定是周承誓,你看,前有全家被灭之仇,后又有心爱的女人被杀了这档子恩怨,换了我我也要去杀人!”
“嗯......”漆瑜点头道:“那这封信到底是谁寄的?如果是丰启渊寄的,那他的动机是什么呢?如果陈云袖真的照那封信上所说,投河自尽,对谁最有好处呢?”
“难道是丰子晋?”周尔说:“陈云袖要是死了,她要是死了......”他想了想,笑道:“老子突然发现,陈云袖死了,对丰家没有半点好处啊!”
“你说的对,所以杀丰家满门的,有可能就是周承誓,但是寄那封信的,应该不是丰家任何一个人。”正说着,丰公馆到了,漆瑜抬头看了看,他的眉头皱起来:“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
周尔走上前去,他掂起铁门外挂的一块黄铜牌,看了看,说道:“此宅出售,有意请联系王先生:13847895287。”
“这下方便了。”漆瑜说:“这里什么人都没有。”
“是啊!”周尔转头,笑的很暧昧:“月黑风高,挺适合办事。”
“你正经点。”漆瑜说:“我们是先找周承安还是周承誓?”
“我很正经啊!”周尔说:“适合办事啊!适合抓鬼嘛!不就是办事?”他揶揄道:“你想哪去了。”
“咳——”漆瑜咳了一声:“到底要先找谁?”
“这不是我想找谁的问题。”周尔说:“这是谁跟这座丰公馆关系大一点的问题,找到谁算谁,找到周承安最好,就不用再绕弯路了。”毕竟,他只接了周承安的单子,周承誓能不能找到都不打紧。
漆瑜皱起眉头:“你不是答应了陈云袖,说要帮她找周承誓吗?”
又来了......周尔边施咒边说:“找找找,都找......”
空中有几道符纸在燃烧,与此同时,整个丰公馆的灯都亮了起来,楼的样式似乎也与方才不同了,漆瑜正要问些什么,丰公馆里却突然多了些人,确切地说,是多了些死人。
满地的血,满地的尸体,这是丰公馆被灭门的那一夜。
周尔施这道咒,主要是因为,这一幕,是丰公馆阴气最盛的那一刻,便于招鬼,他突然想起漆瑜还没见过这个血腥的场景,他赶紧转头:“你要是怕就......”
他顿了顿。
眼前的漆瑜,满眼血红,神情带着狂热的兴奋,正缓缓地往公馆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