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满纸鬼话》两三月

36、第三十六章

　　周尔正咬着脆骨，闻言牙磕了一下，他喝了一口可乐，笑着说：“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起了一些事。”漆瑜说：“隐隐约约的，但是在以前，比如，安文附身那会，我经常是处于失忆的状态，现在好像都能回忆起自己做过什么，虽然可能并不是我做的，只是我这具□□做的，但是，我都能想起来。”

　　“那你......”周尔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起了些什么？”

　　“我想起，我好像杀了人，是一个长得有点胖的中年男人，我是不是，把他的心给掏了。”

　　漆瑜说的很平静，却让周尔有些心惊，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晚上恶鬼似的漆瑜，他打起哈哈：“你倒是记得很清楚嘛，不过这不是真的，那就是个虚影，你想啊，你要是直接掏了一个人的心，这个性质得多恶劣啊，早就被当成杀人犯通缉了，还能好好地坐在这儿跟我说话吗？对吧？”

　　“的确如此。”漆瑜看了看周尔，见他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便笑了：“你不必忌讳，我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从前也见过很多案子，碎尸，肢解，人性的恶本就平常又各式各样，掏心也不算什么血腥场面，再者，虽然是我的皮囊干的这事，但并不是我本人的意志，即使你将这件事告诉我，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

　　“小鱼鱼......”周尔捧着心口：“你真是聪明可爱又体贴......”

　　“别瞎叫。”漆瑜拍了拍周尔的头：“我都快三十了，不小了。”

　　“嗯。”周尔往他下面看了看，赞同地点头：“确实不小。”

　　这随时随地开车的本事......

　　漆瑜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你先吃吧，我要回去了，明早还得去医院。”

　　周尔点头：“去吧去吧，万一甘明远的事有进展，我会及时跟你联系的。”

　　漆瑜点了点头，临出门前，周尔在后面喊了一句：“明早记得喝牛奶！”

　　漆瑜：砰!

　　第二天，周尔起床的时候，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甘明远围着围裙，周尔甚至不记得自己家里还有一条围裙，他刚往沙发上一坐，甘明远就将一碗面条和一杯豆浆摆在了他面前。

　　他惊讶的抬起手，甘明远又递过来一双筷子，笑道：“周尔，快吃，早餐一定要吃的！”

　　周尔用筷子在面里搅了搅，发现里面有西红柿，香菇，生菜，还有煎蛋，他记得家里除了鸡蛋和可乐，就再没别的了，也就是说，甘明远今天早上还出去买了菜。

　　天，在这里住了几年了，周尔甚至不知道菜市场在哪？他一边震惊一边开吃，这碗面条的味道比较清淡，倒也适合一大早吃，他很快吃完了面，接着看了看手表，九点半。

　　还挺早，周尔摸着肚子，给漆瑜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医院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

　　挂完电话后，他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很刺眼，都十一月份了，这太阳还这么毒辣，晒着还挺暖和的。

　　甘明远洗完碗后，慢慢走过来问道：“周尔，我们今天要施法吗？”

　　“嗯。”周尔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指了指沙发：“坐下。”

　　“哦哦。”甘明远正襟危坐了起来：“然后呢？”

　　周尔将双手枕在脑后，懒懒地说：“晒太阳。”

　　“有用吗？”甘明远终于发出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质疑：“我每天都晒太阳的。”

　　“那要分跟谁晒了。”周尔忽悠起人来也是很有一套的，他说：“首先，太阳太阳，显然就是阳气汇聚所在，多晒太阳，可以增加阳气，将体内的阴气驱散，俗话说，邪不压正，就是这个道理，其次呢，你旁边坐着我，我是谁啊？俗称鬼见愁，就是说一切妖魔鬼怪，看到我就怕，你说说，你在我旁边晒太阳，有没有用？”

　　甘明远连连点头：“有用有用。”

　　“这就对了。”周尔欣慰地闭上眼睛：“定个闹钟，先晒一个小时。”

　　“哦哦。”甘明远掏出手机设了闹钟，问道：“一个小时之后呢？”

　　“翻个面。”周尔打了个哈欠：“继续晒。”

　　甘明远虽然一肚子疑惑，但是又不敢违背李玲的话，李玲说了让他一切行动听周尔指挥，他便只好被忽悠着晒了一天的太阳。

　　其实周尔也不完全是忽悠甘明远，他的法术都是些对待阴鬼的，与幽冥同宗，自然也跟一般的鬼一样，很怕阳气，这白天太阳这么大，使什么法术都大打折扣，还不如暂时休息休息。

　　一直休息到了晚上，周尔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问正对着笔记本电脑敲字的甘明远：“怎么样？我开始了？”

　　“等一下等一下！”甘明远急道：“我先给这个客户答一下疑，说不定他就可以下单了。”

　　周尔搞不懂，甘明远这种小白兔一样的角色，为什么非要去做销售，销售不都是那种长袖善舞，满嘴跑火车的笑面虎吗？他摇了摇头，给甘明远递了一杯可乐，说道：“不急。”

　　十分钟后，甘明远垂头丧气地说：“好了，开始吧。”

　　“业务泡汤了？”周尔说：“出来还惦记着工作啊？”

　　“是啊。”甘明远说：“这个月业绩又垫底，感觉自己要被辞退了。”

　　“你换个工作呗。”周尔劝道：“你就不适合这行。”

　　“但是我挺喜欢的。”甘明远一扫阴霾，笑了起来：“每天都可以接触到不同的客户，我喜欢跟人打交道。”

　　周尔心想但是你这个交道打的也不好啊，不过人各有志，不好勉强，他决定对昨天的事解释一下：“昨天，我用了水和火，证明你体内的东西呢，是不怕水也不怕火，今天我可能会用些别的方法，比如.....”他一时举不出来例子，只好笼统地说：“就是可能会比较凶残，你要多担待点。”

　　甘明远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皱起了眉头，周尔赶紧解释：“你别怕，不会伤到你的，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上次还跟我说了你身边总是有人突然就死了，你还记得吗？你放心，这都是你体内有......有一只鬼，就是那只鬼捣的鬼。”他笑了笑：“还挺拗口的，不过就是这么个意思，等我把你体内的鬼驱了，就不会再有这些事了。”

　　“嗯。”甘明远点了点头，他犹豫地问道：“那，那只鬼，他会怎么样？”

　　“搞了半天你是在操心这档子事？”周尔哭笑不得：“你不恨那只鬼吗？”

　　甘明远的眼神动了动，他主动坐到地上，说道：“你开始吧。”

　　周尔给他拿了个沙发垫子，垫在地上：“地上多凉啊，坐垫子上。”

　　甘明远道了声谢，等他坐好，周尔依照昨天的流程，先让他昏睡，再使了个照妖阵，那团发着金光的东西便又显露了出来。

　　普通的咒术肯定是没用了，只能使一些偏门的招了，周尔将甘明远的衣服扒开，单薄的胸膛袒露了出来，他用手指上的血在胸口画了一道符，符纸闪出淡淡的黄色，接着，甘明远的胸口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周尔将手伸进去，他闭着眼睛，仔细地掏了掏，昏睡中的甘明远开始痛苦的低呼起来，他赶紧收了手，等甘明远恢复平静，他迅速地将两只手伸进去摸索，手指上的伤口碰到了一个尖锐的凸起，他疼得收回手，仔细一看，手指上的小口子此时已经是血肉翻出，十分可怖。

　　他用创口贴混乱地贴了贴，这会子功夫，甘明远胸口的血迹已经慢慢地散去，洞口也已经合了起来。

　　周尔现在有些后悔，还是应该听漆瑜的，不答应周承安帮这个忙，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片刻，最后将锁魂箱拿了出来。

　　锁魂箱的使用没有什么特别，只要念起咒语催动就行，周尔看着锁魂箱和甘明远都悬在空中，上头都是阴森森的风，他坐得低了些，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了一袋薯片，由于右手中指受伤了，他只能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薯片，为了避免碰到伤口，中指高高的翘起，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兰花指，他觉得好笑，怎么娘兮兮的。

　　甘明远本是闭着眼睛，在空中悬浮着，几分钟后，他突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等发现自己在空中后，他兴奋地大喊：“周尔！周尔！我会飞了！我在飞！”

　　周尔抬抬头对他招了招手：“是啊，开心吗？”

　　“嗯嗯。”甘明远觉得在空中飞的感觉实在是好，除了旁边有一个巨大的箱子，一直在对他吹风，他提出建议：“周尔，我有点冷，可以把这个风箱收起来吗？”

　　周尔：“......”

　　他看到锁魂箱也明显顿了一顿。

　　“咳——”周尔说：“飞够了没？”说着，他就将锁魂箱收进了口袋。

　　甘明远平稳降落，他瞪大眼睛对周尔说：“哇，周尔，你好厉害啊，你可以把这个箱子变得这么小。”

　　“是啊，我会法术嘛。”周尔说完这话，突然想到，锁魂箱里不是那么多宝物吗？要不拿一件出来试试。

　　他将锁魂箱放大，埋头在里面翻翻捡捡了一阵，甘明远一直围着他不停地赞叹：“哇，还可以变这么大。”

　　周尔自动屏蔽耳边的声音，他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剑，双手拿着挥了挥，太重了，有些拿不住，将剑放进去后，他又抽/出了一杆戟，虽然拿得动，但实在不知道怎么使，他又换了一把刀，这把刀正好是那天晚上，他用来在丰公馆砍过很多厉鬼的。

　　“我试试这个。”周尔对甘明远说：“你别怕，不会砍死你的。”

　　甘明远看不到这把刀上发出了金光，他只能看到一把只能在古装剧中看到的刀，正向自己砍过来，他赶紧蹲下来，抱着头，闭上眼睛。

　　周尔当然不是真砍，他只是试试手，顺便吓唬吓唬那把法器。

　　出乎意料的，那把刀刃上的金光突然铺满了整个客厅，甘明远的整个身体也发着金光，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体内抽离。

　　一块金色的石头从甘明远的胸口慢慢的浮出来，起先，它是虚幻的，像是一个影子，慢慢地，它变得越来越具体，发出的光也与周尔手中那把刀的金光相得益彰，仿佛它们从来都是一体。

　　“好像成了？”周尔跳起来，将那快石头握在手里。

　　手掌顿时有一阵钻心的疼痛，他定睛一看，只见这块石头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突起，像是一块嶙峋的原矿石，但再嶙峋，也不至于划破手吧，他将这块石头和手中的刀一起丢进了锁魂箱，又从柜子里拿出了酒精和绷带。

　　甘明远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有些怅然若失，他看着周尔，问道：“周尔，你家里怎么还备了绷带啊？”

　　周尔笑了笑：“我这是流血的行当。”

　　他将手绑好后，便转身对甘明远说：“妥了，事情解决了，以后你就可以正常生活了。”

　　“是吗？”甘明远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我怎么没什么感觉？”

　　“凡事都有个缓冲期嘛，你想想，什么药也不能一吃就灵吧，放心吧，已经解决了，你买个明晚回去的票吧。”说着，他看了看手表：“嚯！才七点，你买个今晚的票回去都来得及。”

　　“那我现在回去吧。”甘明远说：“住在这里太打扰你了。”

　　“行。”周尔不要脸地笑了笑：“两个大男人一起住，确实不太方便。”

　　甘明远点了头，回身去房里收拾东西。

　　周尔跟漆瑜打了个电话，说事情搞定了，漆瑜问他：“那把法器，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周尔说：“我一起丢锁魂箱了，应该是个宝贝吧，以后能派上用场。”

　　“嗯。”漆瑜继续问：“那甘明远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今晚，他正在收拾行李呢。”

　　“那我们还是要送送他。”漆瑜说：“我刚陪我爸吃晚饭，现在过去，你等一下。”

　　挂完电话，十五分钟后，漆瑜赶了过来。

　　甘明远的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其实也只有一个背包，里面装着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漆瑜想帮他提行李，发现没什么可提的，周尔在前面带路：“走吧。”

　　漆瑜开车将甘明远送到了高铁站，甘明远一边道谢一边下了车，他背着包，匆匆忙忙地往检票口赶。幸好时间还来得及，他刚进站，就开始检票了。一番折腾，终于上了高铁，找到位置坐了下来，他将背包卸下来，放在胸前抱着，又拿出手机给李玲发了条微信报平安。

　　做完这一切后，他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旁边的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他想起刚才在周尔家的时候，竟然有一块石头从自己的胸口浮现出来。

　　周尔说，这件事就像治病，不会马上有效果。

　　直到现在，他还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

　　五分钟后，列车发动，窗外的灯光斑驳在他的脸上，他的瞳孔突然迅速地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