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满纸鬼话》两三月

48、第四十八章

　　夜晚降临，也许是在结界中的原因，即使一天没吃饭，两人都没什么饿的感觉。

　　漆瑜出了身汗，精神好了不少，听说周尔晚上要去救翠翠，他说什么也要跟着。

　　周尔自然不肯同意，他深怕漆瑜又突然暴走，这回他能找到人，下回就不一定了，他将漆瑜摁在床上：“你身体还没好全，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漆瑜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看来最近自己威严了许多，周尔想，漆瑜现在这么听话了，他将漆瑜的被角掖好，又嘱咐了好些话，才终于打算出门。

　　“这些是什么？”漆瑜突然开口。

　　“什么？”周尔摸不着头脑。

　　漆瑜指了指地板，只见地板上散落着一些青白色的小圆斑，周尔走近，蹲下身，用手捻起来，说道：“好像是鱼鳞。”

　　这鳞片比一般的鱼鳞要大上许多，在白炽灯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漆瑜若有所思：“哪来的？”

　　“不知道，你不是掉进水里了吗？或许是你脚底下......”周尔反应过来，不对：“你是被我抱进来的，难道，是我的鞋底带进来的？”

　　漆瑜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周尔一拍脑袋：“谁家这么没素质，杀鱼在外面杀，把路都搞脏了！”

　　“会不会是山洞里带出来的。”漆瑜显然要清醒得多：“你说过，在山洞时，你听见过有物体滑行的声音。”

　　“难道......”周尔接茬：“有人在山洞杀鱼？”

　　漆瑜：“......”他向周尔招了招手：“这次，咱们遇到的，可能不是鬼，而是妖怪一类，知道吗？”

　　周尔也表示赞同：“你的意思是，这妖怪，有可能是一条美人鱼？”他搓了搓手，颇有些兴奋：“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玩意儿。”接着，他也觉察出自己太高兴了，于是没皮没脸地笑了笑，对漆瑜说：“你放心，我对女的没兴趣，雌的母的，我都没兴趣。”

　　漆瑜想起自己在梦中化身的那个男子，居然幼稚地在心中反问：如果是一条雄的呢？他没问出口，只笑了笑：“好了，快去吧，小心一点。”

　　雪色与月色相映，倒显得夜色不那么浓厚了，周尔深一脚浅一脚地往玉林山庄走去，他凭借着记忆，找到了山洞的隐藏出口。

　　周尔不确定那个妖怪是不是还在这里，更不确定对方的道行有多深，他从锁魂箱中拿出之前用过的那把刀，这是他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把刀。

　　锁魂箱是师父留给周尔的，周尔只知道里面有很多宝贝，至于每一样的来历，他从没有深究，或者说，他打心眼儿觉得师父就是个比招摇撞骗高那么一两个等级的道士，不会有什么稀奇的宝贝。

　　这把刀看起来跟别的刀没什么不同，只在刀柄处有有些红色的纹饰，细看之下像是鸟雀的羽毛，至于具体是什么鸟，周尔看不出来，他只觉得每次拿这把刀，就总有一种对血的渴望。

　　索性他遇到的那些小鬼，一些咒术足矣，能用到这把刀的机会少之又少，毕竟都现代了，谁还没事拎着刀晃悠，难保不会被扣上携带管制刀具的罪名抓进去。

　　周尔提着刀，大摇大摆地进了山洞，他突然有些后悔，没让漆瑜跟过来，这么威风凛凛，却没有观众，多少有些遗憾。

　　山洞内还是还是很黑，他用荧光咒照着明。

　　洞内没什么变化，只是地上更湿了，墙壁上的水汽也更多了，湿湿嗒嗒的，再加上燥热的温度，让周尔觉得浑身黏黏糊糊的，他一路往前，脚踩在地上，带起一片积水的涟漪声。

　　等他凭着记忆走到了上午去到的“祭台”的位置，周尔的鞋已经湿透了，墙上的很多圆孔依旧狰狞着，他真怕墙上又多了一个新孔——用来钉翠翠的，所幸洞内并无新增的孔洞，也并无新鲜的血迹。

　　他弯下腰看，见地上果然有一些鳞片，只是有的泛着光泽，有的则早已经黯淡无光，而在有圆孔的地方，鳞片的分布是最密集的。

　　周尔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条美人鱼浮在空中，挨个游到被利器钉死的祭品边上，吸干他们精气的画面。

　　最毒妇人心啊，他想，幸好我喜欢男的。

　　到处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周尔只好催动符纸，以血为媒，阴火燃之。

　　霎时，洞内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八卦阵，阵眼起初小小的，接着便慢慢扩大，直到阵法的金光洒满洞内的每一个角落。

　　这洞内虽诡异，但却无一冤魂鬼怪，周尔开始收缩阵法，准备收网，看能不能镇住些什么东西。

　　金色的光越来越集中，也越来越耀眼，突然，阵内出现了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一团毫无形状地黑气突然出现了。

　　周尔眉毛一挑：“藏得不错！”他继续施法，加固阵法的威力，在阵法内，就是他的主场了。

　　他提起刀，稳准狠地朝那团黑气砍过去，又是一阵痛彻心扉的叫声，是个女声，周尔忽觉耳后有一阵邪风，还没来得及使下一刀，背后就遭了一记重击，他顿时觉得喉咙一阵腥甜，还没站稳，那团黑气又将他围了起来，周尔觉得浑身突然开始冷起来，手指僵硬地刀都握不住，他将指尖的伤口划拉得更大，想用血再施一道咒。

　　而那团黑气瞬间长出了触手般，将他的手指缠绕起来，接着，周尔觉得指尖一痛，身体内的血正在往外流，

　　“还是条吸血鱼。”周尔暗骂。

　　周尔没时间再耗下去了，他本来想抓着这条鱼好好问问村子里的事，哪晓得这条鱼这么凶残，现在看来，不是她死就是自己亡，周尔冻得嘴唇直哆嗦，咒语也念不顺溜了，而他刚开口，黑气又似一条绷带似的，紧紧地覆在了他的嘴上，接着那条绷带慢慢地延伸，一直到周尔地鼻子，眼睛，直至整个脑袋。

　　极致的缺氧下，周尔用自爆的方式，催动法力逆行，集中调动身体里所有的力量，他终于可以拿起手中的刀，那团黑气还想将他的刀缠住，但每当有黑气缠上刀刃，黑气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刀的力量却越来越强，周尔使了浑身的劲儿猛地一挣，身上的黑气终于四散开，他终于得以呼吸，也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刀身便成了他的支撑。

　　不过是一瞬，他立马站起来，将血抹在刀刃上，辅以寂灭咒，他将刀横在身前，以他为圆心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结界，黑气只要试图进入，就会消失地无影无踪，整个山洞中四散着奔逃的黑雾，周尔当然不会让她逃了，于是立马祭出锁魂箱，以雷霆威慑，想把她吸进去。

　　但是锁魂箱似乎没起作用，周尔再看那些黑气，都已经在寂灭咒的术法下一点点消失，最后只剩下淡淡的白烟，这些白烟汇聚在一起，慢慢地显出形状。

　　所有的妖怪灰飞烟灭之前都会显出原型，周尔以为他会看到一条鱼，可他最终看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想来是修成人形的时间太久了，都已经忘记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老子跟你无冤无仇。”周尔骂道：“你也太凶残了，对我下死手！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妖怪！”

　　妖怪作为人的轮廓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身形也飘忽不定，像极了那些喝了孟婆汤的孤魂野鬼。

　　“老子心善。”周尔的语气缓和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说给哥哥听听，哥哥看看能不能帮你。”

　　妖怪又漫无目地飘了一阵，最后开口说道：“彤彤，彤彤。”

　　“同同？”周尔重复道：“同同，彤彤！”他仿佛天灵盖被雷击中了般，仔细地盯着那团白烟看了看，却还是辨别不出什么形状，而白烟也越来越淡，马上就要飘散了。

　　他急忙出手，想留住那团微弱的魂魄，但还是没来得及。

　　魂飞魄散之际，那团白烟终于有了身形，那是翠翠，她也终于有了意识，不再是一团只知道攻击人的黑气。

　　“周尔，是我杀了王胜利，村子里的人，都是魔鬼，帮我照顾好彤彤......”

　　说完这句话，翠翠就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周尔想，他不是来救翠翠的吗？怎么反而把翠翠害死了。

　　他一时有些站不稳，跪在了地上，而那把刀，隐隐闪着红色的光。

　　再出山洞时，他看着山外茫茫的大雪，恍惚地想：“这只不过是个结界，一切都是假的，翠翠的死，应该也是假的吧？”

　　再抬头时就看见一个在雪中艰难行走的黑色身影，是漆瑜。

　　周尔想：“应该只有漆瑜是真的吧？只有我，和他，我们两个人才是真的。”

　　漆瑜看见周尔愣愣地站在原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周尔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翠翠的信。”漆瑜说：“她写了一封信放在你家里，还有玉林山庄的地图。”

　　周尔不说话了，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