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满纸鬼话》两三月

55、第五十五章

　　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蛟龙，周尔也是此刻才看清这个传说中的生物，他的鳞片在月光下微微闪动，一颗巨大的头颅像是嵌在了夜空中，身体像蛇，但又少了蛇的阴柔湿冷，多了几分凛然的威严，而相比于电视上或者书上常看到的龙的画像，蛟龙又像是个进化的不完全的生物，他停留在了蛇和龙之间，永远无法成为龙，但也变不回蛇。

　　周尔突然想起成梦就是一条蛇，看来在蛇面前，蛟龙还是有着碾压般的实力，不然也不会把成梦吓成这样，但此时，更危险的是，他们已经被那条蛟龙发现了。

　　成梦扯了扯周尔的衣角，低声道：“别乱说话。”

　　“你来了。”蛟龙开口了，声音并不如周尔想象中的如雷贯耳，而是带着些疲惫的沙哑，就像一个在远处说话的老人。

　　成梦不情愿地站起来，欠身拱手行了个礼，说道：“蛟君。”

　　蛟龙没有说话，好半天后，周尔见气氛过于安静，于是开口道：“这个，蛟君是吧？我叫周尔。”他拍了拍成梦的肩膀：“是成梦的朋友，我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成梦扭头看了看周尔，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但周尔只当他是眼睛抽筋，继续说道：“你认识江延吗？”

　　那边的回应带着笑意：“当然认识。”

　　“那就好说了。”周尔说：“你们是老朋友，多年没见，难道你就不想见见他吗？”

　　周尔知道，当初和漆瑜在黄龙镇，险些被江延杀了的时候，是这条蛟龙出来救了他们，所以，他判断，其实此龙本性不坏，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再加上漆瑜那些断断续续的梦，雨崇的形象已经基本勾勒完成，不是个杀人放火的主。

　　“有意思。”蛟龙开了口，他刚说完，尾巴突然用力一甩，周尔再扭头，发现成梦已经不见了，蛟龙的尾巴里，绞着化了原形的成梦。

　　雷霆之声响了起来：“当年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没......”成梦喘息着，艰难地说：“没有，绝对没有。”

　　“你还是蛇身。”蛟龙的语气里带着鄙夷，但有有些某种心安的确认，在成梦即将窒息之际，他松了尾巴，成梦“咚”地一声，掉进了月泪泉里。

　　眼前的变故发生的太突然，周尔已经来不及理清这些人物关系了，他僵在原地，心里寻思着成梦应该没死吧，正想着，一道飓风袭来，坚硬的鳞片刺的他的皮肤生疼，这回被蛟龙的尾巴绞起来的，是他自己了。

　　“我我我我可没什么恶意！”周尔喊道：“我跟你们的恩怨没关系，是江延让我来找你的，你撒气也拿他撒气去！”

　　周尔觉得有些羞愧，漫漫长夜里，他曾想过，要不自己也死了算了，正好陪漆瑜一起，真到生死关头，他那该死的求生欲却怎么压也压不住，简直想跪在地上向蛟龙求饶。

　　蛟龙终于开口：“带我去。”

　　他没有对周尔下重手，至少周尔的呼吸是很通畅的，周尔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询问：“带你去见江延，是不是这个意思。”

　　蛟龙点了点那颗硕大的头颅，接着他的尾巴用力一甩，将周尔甩在了泉边的黄沙上，成梦正在那里吐着泉水。

　　周尔惊魂未定，只见蛟龙又一转身，猛地将空中那些隐隐约约的鬼魂一口气全吸了进去，接着潜入了泉中，好半天都没动静。

　　“什么情况。”周尔说：“我们可以走了？”

　　成梦虚弱地点了点头：“走吧。”

　　周尔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兴奋，他急道：“他不是说要跟我走吗？怎么不走了，赶紧走啊，漆瑜可等不了那么久了。”

　　“你怎么带他走？”成梦脸色苍白，强撑着解释：“他那么大一条，你是让他坐飞机还是坐高铁啊？还是你扛着他步行回去？”

　　周尔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当口：“你们是妖怪啊，妖怪还要坐飞机吗？随便变个法术，把自己变过去不就行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这只针对修为高深身体健康的妖怪，你看他，现在还在吸取人的魂魄，说明他法力有亏损，身上有伤，恐怕是不能施你说的法术。”

　　“那你呢？”周尔问。

　　“我？”成梦坦然：“能坐飞机为什么要施法？”

　　“但是那条东西不能坐飞机啊！”周尔咆哮起来：“你对得起妖怪的名号吗？好歹干一点妖怪干的事吧！大哥”

　　话音刚落，周尔的双手自动束了起来，像被一条隐形的绳索绑了起来，喉咙也发不出声音，他“咿咿呀呀”了半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算是做了妖怪该做的事了吧？”成梦笑着说完，突然喷出一口血，他用手指抹掉嘴角的血迹，阴冷地开口：“老东西，暗暗损我修为。”他看向周尔：“好了，现在我也是受了重伤不能施法的妖怪了。”

　　周尔又咿咿呀呀的一阵，成梦一挥手，解除了他的禁制。

　　“现在我们怎么办？”周尔急道，来之前千算万算，想着蛟龙如何凶残，或者死活不肯回去见江延，没想到这些都没发生，倒是卡在交通问题上了。

　　“哈哈哈哈哈......”成梦突然笑了起来。

　　“你疯了？”周尔推了他一把：“修为受损会导致脑子也受损吗？”

　　“我看你急成这个样子，实在觉得好笑。”他拍了拍周尔的肩膀，安抚道：“你放心吧，今晚回去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解决了？”

　　“真的？”周尔将信将疑，说完，他意识到成梦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于是立马闪开，说道：“你不要勾勾搭搭的，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成梦：......

　　真后悔刚才解除了他的禁制。

　　次日一早，周尔就敲响了成梦的门：“六点了！你怎么还睡啊！事情怎么解决啊？”

　　成梦昨晚疗伤疗了大半夜，刚闭上眼睛不久，就被周尔吵得头痛，他直接设了个结界，将所有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继续睡觉。

　　周尔在结界外急的团团转，正想着要不自己去月泪泉找蛟龙算了，门上出现几个大字：“等待，切勿轻举妄动。”

　　“这就是皇帝急死，太监不急！”周尔骂道。

　　早上八点，成梦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他一开门，周尔便跟着门一起倒进来了，想来是坐在地上靠着门睡着了，一夜之间，周尔的胡茬都冒了出来，看起来十分憔悴。

　　成梦摇了摇头，哎，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周尔摔了个屁股墩儿，直接疼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成梦，也顾不上痛，赶紧问道：“你醒了？法术恢复了吗？”

　　成梦继续摇头。

　　“那我们......”周尔还没说完，成梦示意他看后面。

　　周尔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只见客房前的走廊里站着一个男人。

　　这人长相极为普通，五官没有一个能让人记得住的，身材嘛，也是不好不坏，不胖不瘦，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和一条黑色的裤子，难道是民宿的保安？

　　“什么时候走？”那人开了口。

　　虽然声音跟昨晚听到的大相径庭，但周尔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一溜小跑到那人身边：“您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出门迎接啊！”

　　“什么时候走。”蛟龙重复了一遍。

　　周尔看了成梦一眼，见对方没有说话，看来还是土办法，他说道：“麻烦您把您附身这人的身份证给我下，我买个机票。”

　　蛟龙站着没动，周尔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了，他直接上手在蛟龙的裤子口袋里掏了掏，掏出几个劣质TT，和一包潮湿了的香烟。

　　“租辆车吧。”成梦走上前来：“他不是附身别人，这就是他的人形。”

　　“哦。”周尔点头后，又仔仔细细看了看面前人的长相，实在是......太过普通了，作为传闻中的妖精，不说帅的惨绝人寰，至少也有点贵族的禁欲气质吧？

　　兴许是周尔的眼神太过赤裸裸，蛟龙的眼神越发不耐：“什么时候走。”

　　“您能施法吗？不远，一两千公里，咱们立马就能过去了。”

　　蛟龙径直走进成梦的房间，留下一句话：“租辆车吧。”

　　一直到一人一蛇一龙坐上那辆越野的大众，周尔都觉得有些恍惚，他在前面开着车，成梦坐在他旁边，蛟龙坐在后座，开着车窗，吹着大漠里的风，周尔想，要是自己方向盘偏了点，这两个千年的妖怪都要死在自己手上，这么一想，以前那些捉妖的手段都过于复杂，过于耗费心神。

　　而上车前成梦跟周尔说的话，也终于让周尔稍微缕清了些头绪，这条蛟龙，并不是雨崇，周尔当时差点跳起来，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成梦说他可以救漆瑜，周尔才只好上了车。

　　至于这条蛟龙，活的年头比雨崇，江延，成梦都要长，或者说，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