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鬼纪事》下雪时

8、008

　　如果很久都没有人能看到自己，自己只能孤独地徘徊在这个世间——会疯掉的吧？根本就等不到能看见自己的人出现。
　　星乃雪枝无法想象是什么原因让眼前的幽灵如此轻松，自从笑过之后，他再次平静下来，恢复到了与星乃雪枝初见时的状态。

　　“我是继国缘一。”他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主动告诉名字，不就是和他结缘了吗？星乃雪枝想到这里有些短暂的犹豫，最后还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果然是星乃家的孩子。”继国缘一毫不惊讶，又问：“你知道星乃悠平吗？”

　　“星乃悠平是我哥哥，你在哪里见过他的？”星乃雪枝惊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继国缘一的袖子，手指却从他深红的羽织中穿了过去。

　　这让她稍微冷静了些。

　　“这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我当时刚从家里出来，无处可去，是悠平叔收养了我。”

　　“悠平叔……？”星乃雪枝狐疑地打量起继国缘一。
　　她哥哥穿越的时候还没有继国缘一年纪大，怎么就成叔叔了？

　　“这就是时间的魅力，不是吗？”继国缘一说，“我遇见他时，他已经将近三十岁了，是远近闻名的医生。”

　　他一边说话一边绕到灶门家房子的左边，在廊檐坐下。

　　继国缘一抬眼望了望前方，忽然指着身边的空位对星乃雪枝说：“以前我和炭吉……我的朋友，就是坐在这里说话的。”

　　炭吉？应该是炭治郎的家人吧？
　　星乃雪枝走到他的另一边坐下，认真道：“这样我也是你的朋友了。”

　　继国缘一愣了愣，然后笑起来，“嗯，谢谢你。”

　　“交朋友这种事，根本没必要道谢啊。”星乃雪枝眺望着远方的高山，“然后呢？我哥怎么样了？”

　　“他……医术很厉害，学识也非常渊博，就是性格有点……咳，他是个伟大的人，跟在他身边那段时间，我过得非常开心。”

　　“每次看到他把那些奄奄一息的人重新带回人间，我都会有种幸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所以，我决定成为一名医生。”继国缘一陷入了回忆之中，“在我开始学习医术的第四年，我们在采药的路上遇到了正在被人追杀的藤田小姐，悠平叔救了她，他们没多久就结婚了……”

　　星乃雪枝突然向后倒，双手张开，瘫在了廊檐下。

　　她对惊讶回望的继国缘一说：“你不仅告诉我，我哥成了大叔，还结婚了，现在说不定连孩子都满地跑了，总要给我点时间让我消化吧？”

　　“你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继国缘一嘴角微扬，微皱的眉头松开了，他轻笑着说，“以前我问过悠平叔一个问题。”

　　“你们就这样回到过去，不担心历史会出现问题吗？他说，只要他现在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身体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就代表他的穿越是合理的，也许回到过去，本来就是他的使命。”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继国缘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从小就能看到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当时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我也有自己的特殊使命呢？”

　　“确实是有的。”继国缘一说，“当看到追杀藤田小姐的那些‘人’，看到他们丑陋而贪婪的双眼，我突然明白了……我就是为了消灭这种东西而存在的。”

　　“是鬼吗？”星乃雪枝问。

　　“是的。”继国缘一语气变得有些低落，“可是我最后却没能完成自己的使命……”

　　星乃雪枝猛地坐起来，倾身向前，认真盯着继国缘一瞧。

　　哪怕知道她不能碰到自己，继国缘一还是往后仰了少许，“你——”

　　“你的眼睛的确和别人不一样。”

　　外挂君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可里面充满了阴冷暴虐的气息；炭治郎的红色是如火一般的炙热，而继国缘一……

　　“就好像红酒，”她说，“远远看过去非常通透，有种让人迷醉的力量，可细品又会觉得苦涩——”

　　“你说这个干什么？”继国缘一红着脸打断她的话。

　　他总是平静的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情绪，星乃雪枝兴味地看着他，他急忙避开星乃雪枝的视线，把头偏向另一边。

　　就在继国缘一觉得她会出声调侃她时，她说：“按照你的说法，也许我的出现也是命中注定——我的特殊使命，就是为了帮助你，帮助除了我以外没有人能够看得到的你。”

　　继国缘一愣住了。

　　他怔怔地望着星乃雪枝，星乃雪枝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过了许久，继国缘一说：“这不对，你能看到我，是因为你你不属于这个时代，所以你不能算作此世的人，又无法前往彼岸。”

　　“但你无法否认我能看见你的事实，不管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说：“我不知道是什么执念能够让你停留在这人世间，可我觉得那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即使你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孤独和寂寞，也还是不肯放弃。”

　　星乃雪枝那和继国缘一完全无法相比的，只有区区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她停顿片刻，声音坚定：“我愿意帮助你，完成你的愿望。”

　　“是，我还没有放弃……”继国缘一怔忪地说，“可是……可是……”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仅仅是因为能够看到他，就想要帮助他吗？

　　星乃雪枝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我只是想帮你，就这么简单，而且你还告诉了我关于我哥的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两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久。”

　　说着她用手捂住脸：“而且他连妻子都有了，我再也不是他最亲密的人了。”

　　继国缘一被她的语气逗笑了，“藤田小姐是个很好的人，见到你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轻叹了一声：“其实我在他们成婚后就离开了医馆，去寻找鬼杀队的线索，后来……过了几年我再回去，发现他们家已经荒废很久了。他在留给我的信里说要去很远的地方，那封信上有珠世小姐的气息，如果你想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恐怕要找到珠世小姐才行。”

　　“珠世小姐？”星乃雪枝语气隐隐发酸，“我哥的女人缘还是那么好哦。”

　　“不是这样的，”继国缘一失笑，“珠世小姐是鬼，不过她和其他鬼不同，她和我一样，非常期待鬼舞辻无惨的死亡。她恐怕是听说过悠平叔的医术，专程前去向他请教的。”

　　“那你说要找到珠世，就是说她现在还活着？”星乃雪枝问。

　　继国缘一点了点头，他正想说什么，忽然抬眼望了远方片刻，低声喃道：“又有新的风穴形成？”
　　他豁地站起，对星乃雪枝道：“我会替你留意珠世小姐的下落……和你聊天真的非常开心，不过我现在要走了。”

　　他顿了顿，补充说：“我下次再来找你。”

　　说完，他觉得自己的耳根隐隐发烫，也不敢看星乃雪枝的表情。

　　“下次？”星乃雪枝歪了歪头，“去那田蜘蛛山找我吧。”

　　“你去那里做什么？”继国缘一语气有些微妙。

　　“听说那里发生过地震，我想去找些材料。”

　　“这样啊……”继国缘一想了想，伸出手指点在她的额头上，“等我处理完事情，和你一起去。”

　　莹白的光芒从他手指蔓延到星乃雪枝的额前，化作一个火焰形状的印记。
　　他的手指离开，那个印记闪烁了片刻，也消失了。

　　星乃雪枝只觉得有股暖暖的气流从额上拂过，她眨了眨眼，问：“这是？”

　　“一种保护，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的。”继国缘一说。

　　“那就谢谢啦。”星乃雪枝挥了挥手，看着他瞬间消失在空气里。

　　“不过，就算他能赶到，也做不了什么吧？”星乃雪枝完全把他当成了只能孤单注视这个世界的幽灵小可怜。

　　“对了，他还没有说自己的愿望……”

　　继国缘一说过他和珠世一样，都非常期待鬼舞辻无惨的死亡，珠世现在还活着，也就是说，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人也活着？
　　继国缘一停留在人世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看鬼舞辻无惨迎来死亡吗？

　　星乃雪枝摸了摸额头，什么也没感觉到，她停下没有意义的猜测，起身回到屋内。

　　穿过走廊和屏风，她看到了围在炭火边的灶门家人。

　　祢豆子是第一个发现她回来的，“我们给你留了菜，现在应该还热着，快过来吃。”

　　“谢谢啦。”星乃雪枝走过去，发现他们把昏迷的富冈义勇也放到了炭火旁。

　　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上有些薄红，星乃雪枝担心他的伤口发炎了，连忙用手试探他的额头。
　　额上温度正常，手感有些湿润，看来不是发炎，是被子焐得太热了。

　　星乃雪枝突然有点想笑。

　　她把被子拿开，拿起外挂君的披风盖到富冈义勇身上。

　　“这会不会不太好？”祢豆子问。

　　“没事，在火边本来就很干燥，盖得太厚容易出汗，可能会引发脱水，严重的话还伴随有呼吸衰竭、心脏骤停……”
　　灶门茂给星乃雪枝盛了一碗饭，还递到了她面前，她立即停下了话头。

　　祢豆子看了看埋头吃饭的她，又望向富冈义勇，脸上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这位昏迷的先生并不想要披风。

　　*

　　富冈义勇做了个梦。

　　他躺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养伤，那家人非常热情，时不时和他说话，还给他喂很好喝的汤。
　　然而快乐的时光很快就结束了，没多久，一只凶神恶煞的鬼出现，把那家人全部杀死了。

　　他无法看清那只鬼的样子，可他感受到了，那只鬼比他遇到过的所有鬼加起来都要可怕。

　　他想拔出自己的刀，可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能默默看着那只鬼走到他的面前。

　　那只鬼俯下身，用猩红色的眼珠盯住他。

　　他也不服输地瞪回去。

　　可是过了很久，那只鬼都没有动手杀他。

　　鬼只是紧紧盯着他，他的视线逐渐让富冈义勇感到难受，浑身都不舒服。
　　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年刚开始长个子时，锖兔所经历过的鬼压床。

　　这就是那种感觉吗？

　　他凝视鬼猩红的眼睛，默默想着，果然很痛苦。

作者有话说

　　远方的锖兔：阿嚏！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七姑娘胡同小巷 5瓶；
给你比心~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