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路有风》乔乔衣白

6、06

　　林添添记不太清楚太小时候的事了，隐隐约约的印象里有个晃晃悠悠的吊桥，有个温柔的女声叫她囡囡，用背篓背着她给她唱歌哄她入睡，后来的记忆就不大好了。

　　她还记得买她的人家姓王，给她重新起了个名字叫招弟。你可能不信，这个年代还有人叫这个名。那家夫妻结婚很久都没孩子，当地有个老说法，从外面带回来个孩子养着，就能招来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灵验，她真的给他们招来了个弟弟。

　　说起来那里的爸爸妈妈对她也还算不赖，虽然偶尔也会打骂，但大多时候都是好的，比起别的同命运小姑娘要好的多。她长的还算可爱，也有几分机灵，知道有好吃的让弟弟吃，也从不吵着要花衣服穿，那家的妈妈就常夸她懂事。

　　后来有一天一群人抬着出去干活的爸爸回来了，一条白单子从头蒙到脚，说是搭房子摔下来了。弟弟问她：爸爸怎么一直睡？可真懒！她看着哭的死去活来的妈妈，好像知道点什么，可也说不上来！

　　家里没了进项，日子一下子艰难起来，妈妈要下地，要同男人一起上工给人搭房子，她力气小只能提水泥，或者搬砖。晚上回到家，胳膊红肿的都抬不起来，生活难过，自然笑脸不常见。有时候弟弟不听话闹妈妈，或者妈妈心烦脾气上来，从门后拿起红高粱穗子扎的笤帚疙瘩对她就是一顿打。打完又抱着她哭，她那时候不懂，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挨打妈妈也会哭呢？

　　那天天气很好，妈妈给她穿上去年过年时候的新外套，还包了饺子。吃完饺子，妈妈说带她去买糖葫芦，其实除了外面那层糖稀，糖葫芦很酸，她一点也不喜欢吃，可是妈妈认为它是个好东西，那她也姑且这样认为吧！

　　她记得天很蓝，人很多，妈妈说在这里等。她等啊等啊，从早等到晚，妈妈可能迷路了，一直没回来。天快黑的时候有个伯伯给了她一个洋娃娃，她不要！他说带她去找妈妈，她拉着伯伯手跟他走了！

　　伯伯带她去的地方有好几个小朋友，都哭着找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跟着哭了。

　　后来来了好多穿蓝衣服的叔叔踹开了门，按倒了伯伯。带着她们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抱她们，还给她们糖吃。忽然有个阿姨忽然拿着张照片对她比了比，然后问旁边的人：“是不是一个人？你看多像！”

　　然后又来了个阿姨，抱着她哭的好伤心，他们都说这是她妈妈。这个新妈妈真漂亮，身上还香香的。还一直抱着自己，她喜欢这个新妈妈！

　　她再也不叫王招弟了，她叫林恬恬。她过上了梦里也没有的日子，不仅有了妈妈，还有了爸爸和哥哥。

　　每天都能吃到好吃的，还有漂亮的衣服，这个新妈妈也每天陪着自己，她就什么也不去想了，不去想吊桥，竹林，还有那天没等到的糖葫芦。

　　这个梦做了好几年，她都已经把它当真的了。可是它终究是个梦，是梦终究会醒的，不管你想不想！原来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她常常担心自己会被送走，原来不好好学的钢琴也开始认真了，也不挑食了，学校里的课就算听不懂也不会睡觉了，每节课都认真听，虽然成绩远远比不上哥哥。

　　爸爸妈妈开始找他们的亲女儿，虽然对她和从前一样，也没提把她送走的事，可她常常看见妈妈用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也常常哭！

　　后来爸爸妈妈出了趟远门，回来以后妈妈就像生了场大病一样憔悴。她偷偷听见大人们聊天，才知道那个真的恬恬可能已经不在了。

　　可能自己是个坏人吧，她一边替妈妈难过，另一边却有几分难以启齿的暗喜。真恬恬没有了，是不是自己就可以继续做恬恬了？

　　可是看到妈妈那么难过，她又希望这个恬恬不要有事！如果……如果自己是真恬恬好了！她每天都去哄妈妈高兴，渐渐的，她能感觉到妈妈又和以前一样了，开始笑了，也开始抱着她亲近了。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在她渐渐安心的时候，爸爸说他找到了真的恬恬。那是一个元旦的晚上，窗上的小彩灯一闪一闪的，真亮啊，像爸爸眼睛里的光芒。

　　原来假的就是假的，不管她祈祷多少遍都不会变成真的。于是她的名字被改成添添！

　　那个恬恬现在叫阿执，据说她的养父不是什么好人 ，对于她在这样的家庭成长，她有几分愧疚，担心，害怕，她看过电视剧，虽然有些出入，但这个阿执多半也是电视里那样恶毒的女配角了，她会欺负自己吗？可是这也不是她的错！

　　头一次见阿执，嗯…有点酷，有点漂亮，像是女配的配置！虽然她有点喜欢她 ，可是更多的是不安，是害怕，怕自己是个外人。

　　她重温了几遍电视剧 ，读了几篇类似设置的小说，对于各种欺负陷害早已烂熟于心，并写了应对各种状况的辩解稿子来背，就这样等待着。

　　终于有一天晚上，她半夜饿醒，套了一件针织开衫，准备去厨房找东西吃，在楼梯上碰到刚吃完东西的阿执，她草草打了个招呼和对方擦肩而过，突然感觉到一股电流麻了一下。

　　然后阿执拉住了她，楼梯的灯没有开，这样的深夜，其他人早已熟睡，她突然福至心灵，时间地点人物全部齐全，这一刻终于要来了吗？

　　阿执没有任何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把开衫脱掉！”

　　难道要脱光自己的衣服然后拍LUO照？想起对方徒手劈砖时的样子，她准备的一堆说辞突然好像全忘了，哆哆嗦嗦含着屈辱的眼泪脱了开衫，正准备脱掉睡裙时，对方又说：“穿上！”虽然不解，但她不敢反抗。

　　如此反复了数十次，她终于鼓起勇气，流着泪问她：“阿执，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执沉默了片刻，对她竖起食指：“嘘！你看这静电有多美！”

　　林添添：“……”

　　阿执：“我看你物理又不及格……想帮你从生活中了解物理！”

　　林添添：“……”你知道我差点就尿了吗？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