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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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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回锦看起来瘦,真的架在肩膀上走起来却是一点也不轻,尤其是骨头硌得陈楷好不难过,又不敢乱动,怕蹭到他什么伤口。
穆回锦半边身子靠在陈楷身上,手绕着陈楷的颈子,抓住他一只手,以此来维持平衡。陈楷时不时看他一眼,见他一直垂着头,不由得担心地问:“你没事吧,还是去医院吧?知道谁打你的吗……不然看清特征没?”
穆回锦闻言扭头冲他一笑,眼睛的光亮惊人,看得陈楷心里一颤。他说:“不要紧,皮外伤,这点伤去什么医院?给自己找麻烦。”
他并没有回答伤从何而来,陈楷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旧恩怨引得仇家上门短他,迟疑地问:“那……去警局?”
穆回锦甚至笑了:“去干嘛?别犯傻。小棠回来了吧,你们倒是回来得很早啊。”
“嗯,也没到多久……”穆回锦的重量几乎全在他身上,陈楷走得有些吃力,停下来把走着走着慢慢往下滑的穆回锦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却立刻听到一声闷哼,他不敢再动,只能拖着个麻布袋一样往前挪,一边问,“你真的不要紧吧……”
“别说了,还有几步就到了。”
穆回锦掏钥匙的手都在抖,半天对不上钥匙孔,还是陈楷握住他的手,才把铁门和房门依次打开。一进门没看见陆棠,他刚要叫,就被穆回锦捂住嘴,声音和气息一并绕在耳边:“别喊。她不知道最好……一楼有客房,你扶我过去。”
房间里有一种淡淡的奇怪香味,而且一到相对封闭的环境,穆回锦身上的血腥味就重了起来。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倒熏得陈楷有些晕乎乎的醉意。他也顾不得多看,匆匆点了点头,按着穆回锦说的房间走了过去。
一进房门穆回锦就重重往床上一倒,大概是碰到了哪里,又发出了一声满是痛楚的轻哼声。陈楷打开灯,仰面躺着的穆回锦立刻抬起手掩住眼睛,却掩不住嘴边那刺目的血痕。
陈楷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来,问:“你家药在哪里,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把门先关上。”
陈楷依言关上门。穆回锦又说:“浴室里有毛巾,打湿了拿给我。”
他一扭头,看见房间的一角有个小门,打开后就是浴室,里面摆放着看起来崭新的洗浴用具。他就随便拿了一条毛巾,用温水湿透了,才又出去。
走到床前细看,穆回锦还是拿手掩住盖住眼睛,他的颧骨上紫了一块,嘴角边有淤血,也肿了起来,手臂上指甲的划伤很明显,不知道还有什么伤处是看不见的。
穆回锦听见脚步声,又说:“这灯太刺眼了,关了吧,床边有壁灯的开关。”
等陈楷把光线的事情再弄好折回来,穆回锦果然已经放下了手,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眼看着手里的毛巾都要凉了,陈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叫他,蹲下来把毛巾盖在穆回锦嘴边,希望他感觉到温度醒过来。
夜灯下男人的脸不再瘦得那么惊人,投在颧骨和下巴的淡色阴影在掩盖消瘦的同时也掩盖了年纪,但再怎么看,穆回锦和《丹青》里面那个一出场就耀眼得几乎让人不可正视的年轻人已经相差甚大了,眉心眼角嘴角的痕迹,眼下影子一样附着的青色,都尖锐得像钩子,刺进血肉里。
穆回锦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和陈楷投下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后者有些窘迫地转开脸,说:“我看你闭着眼,以为你睡着了……”
穆回锦无声地笑了,伸出手来按住毛巾,把手上和脸上的血迹擦干净,缓缓说:“这件事情请你和小棠保密,我会和她说。”
他愣了愣,点头:“好。”他甚至没有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相对无言了一刻,陈楷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耽搁在这里已经太久。他忙说:“那……那你好好休息,我要走了,你要是要什么药趁现在说吧,我替你拿过来。”
一面说一面站起来,不料蹲得时间长了脚在不知不觉中麻了,没站起来不说,整个人眼看着就直挺着上半身往后倒。慌张中他的手在空中乱挥,随手抓住个什么,就像救命稻草一样捏牢了,又在下一刻反应过来那是好心拉他一把的穆回锦,只是他也没什么力气,反而被拖着一起滚下了床。
两个人在地板上演了一回叠罗汉,陈楷窘得都不好意思说话,结结巴巴地道歉已经是一会儿之后的事情了。这时穆回锦的头发已经触到陈楷半边脸颊,腿缠着腿,肩膀贴着肩膀,亲密得让人无法不尴尬。
陈楷不能推他,好在穆回锦一缓过来,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抽着凉气说:“真是有力气。”语气含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更没有丝毫的嘲讽。
陈楷赶快跟着起来,扶他回床上躺下,就一刻也不敢多呆,匆匆忙忙告别,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穆回锦的家。走出好一段他才镇定下来,转过身又看了一眼那栋房子。那是这一片在下半夜唯一还亮着灯的屋子,非常好认,一高一低两个亮着灯的窗口好像怪兽的双眼,在黑暗中沉默地张开了嘴。
这样一场折腾的结果是第二天他送谢禹去图书馆的路上一直在打哈欠。频率高得连谢禹都问:“你昨天没睡?”
虽然在丽海道出发之前已经灌下一杯咖啡,陈楷脑子还是有点沉:“睡了四个小时……”说完又恨自己说漏嘴了,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谢禹没再说什么:“嗯,慢点开,不赶时间。”
陈楷就松开一点油门,把速度控制在六十码。
没了汪素云,陈楷实在找不到话题和谢禹说,安安静静开到图书馆,和谢禹一起进了报刊档案室。
谢禹借了一堆老杂志,坐在一边翻阅,陈楷就拿过今天的报纸坐在边上等他把东西挑出来自己好去复印。但没看两版,就觉得上下眼皮打架,偏偏老板就坐在对面,想睡不能睡,最是痛苦难挨。
好在这时一个电话解救了他。安静的阅览室里铃声一响刺耳异常,谢禹抬起眼来看了陈楷一眼,陈楷赶快手忙脚乱掏电话,说:“我出去接电话,很快回来。”然后顶着图书馆工作人员警告的眼神硬着头皮走到楼道里接电话。
看到屏幕上的“陆棠”两个字,他已经预感到不妙,一接起就听到她带着哭腔的指责:“陈楷你这个叛徒!昨天你送回锦回来的吧?怎么不叫我?他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一哭陈楷觉得头疼起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细声细气地解释:“你别哭啊……我昨天在回去的路上看见他……送回来他不让我喊你,是怕你担心呢。他怎么样,好点没有?”
“脸都肿起来了,早上我看见他吐呢……他不肯是说谁打了他,你老实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还瞒着我我就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陈楷只有苦笑的份:“我真不知道……我昨天要报警,他不肯,叫救护车,他也不肯。他都不告诉你,怎么会告诉我?”
陆棠还是哭,陈楷以为穆回锦有什么伤处是自己昨天没看到的,终究有点担心:“不然你让他去医院看看,我觉得他逞强过头了……”
这时电话那边隐约听到穆回锦的声音:“小棠你在和谁打电话?傻瓜,哭什么,看你这样我还以为我残废了呢……”
陆棠马上就说:“我等一下打过来,你等我电话。”就把电话挂掉了。
这个没头没脑的电话让陈楷有点哭笑不得,不过现在倒是彻底不困了。他把电话调成静音后回到阅览室,就这么短短几分钟,谢禹已经翻出一叠老资料等着他去复印了。
从图书馆出来回到丽海道已经是下午两点,陈楷早已是饥肠辘辘,偏生一开门一阵浓郁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更是让此时脆弱的五脏六腑又开始翻腾叫嚣。
可是谢禹却皱起了眉头,朝着厨房走过去,陈楷也跟他身后,看他推开厨房的门,不太高兴地说:“何嫂,要来也不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