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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九夜(4)风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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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7
今夜的西园寺家不复以往的冷清,大厅里‘人’气十足。
湛来到绯跟前,取走他手中的茶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微热的高脚杯。
闻到熟悉的药味,绯明白了:“月亮圆了?呵,可真快啊。”
没有丝毫犹豫,他端起高脚杯,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嘴唇。
“谢谢你每次帮我配药。我回房了,阿湛,晚安。”
湛朝他俯下身,苍白的指尖轻轻划过细嫩的脸庞,冰冷的触感令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他问,微微向后避了避。
“你怕我?”注意到绯这个细微的小动作,湛目光一冷,“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我……我哪有?”
“没有吗?”苍白的手指慢慢向下滑至绯纤细的脖子,湛的声音在大厅里升起,没有一丝温度,“绯,我问你,你对星野芊芊是怎么看的?或者说,她在你心目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希望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暗潮涌动。
“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绯双手环胸,同样平静,虽然不知道阿湛是怎么知道他对人类动了情,但他准备来个抵死不认账。
湛的双眼危险地透射出猩红的光芒,如染血的利剑般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眼中。
“湛,有话好好说……”脸色略显苍白的老大刚被月拉下楼,他看情形不对,赶忙出来打圆场,“绯还只是个孩子,你好好和他说,他会听的。”
“哼,谁要听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说教啊。我才不要!”绯颇为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呯’一声,头顶的水晶灯爆炸了,破碎的玻璃当头撒向众人,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四处的碎片亮晶晶明晃晃,有几片锋利的边缘还带着一星半点的血渍。
漓拉过月及时躲开来,而正在互相怒视对方的另两个人则动也不动,任凭玻璃渣子落在身上,头上肩膀上手背上到处都是。
西园寺漓护着月,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站在远处苦笑,绯,我好心帮你打圆场,你却把它破坏了,真是太不给大哥面子,你明知道你我加上月三个都不会是阿湛的对手,你还去惹他。
湛埋头舔了舔手背上的一处割伤,当他重新抬起头时,嘴角一丝残留的血迹惊心动魄,红色的舌伸出来一舔,华丽、堕落,猩红的眼瞳越发灿烂,燃烧着熊熊烈焰。
绯始终冷冷的,抱着臂膀一动不动,身上添了数道伤口也不以为意,血一点点从割伤的肌肤渗出,缓缓顺着白皙的皮肤蜿蜒而下。
狼人和人狼是不同的,他没有人狼那种无所畏惧、如同精钢铁骨打造的身体,除了月圆之夜,平时的他跟个普通人差不了多少。所以当初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把眼睛弄瞎。任鲜血横流,他微笑,唇角轻轻上扬。
“想打架吗,阿湛,好啊!早就听说欧洲吸血鬼和狼人总是相互看不顺眼,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从来就没停过。我还在奇怪这个家有了你有了我之后怎么还会如此和平如此安宁呢?!呵~~与其你我如此辛苦的压抑本性去维持和平相处的假象,还不如把这种无谓的表象撕了毁了更加明智!!”
“哥,你别这样,你忘了你昨天对我说的那些话了吗?”月急急插进话里,小脸紧张的绷得紧紧的,“你说过……”
“不许说!!”绯厉声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就要说!!”月挣脱了大哥的怀抱,目中含泪,不歇气地冲他嚷嚷,“你说阿湛就像父亲一样爱护我们包容我们,有时候简直和护犊的母牛有得一拼;你还说,他是除了父亲大人之外,在这个世界上你最最尊敬的长辈;你还说……”
绯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就想给他两巴掌,被漓拉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看张牙舞爪的绯和泪流满面的月,似乎对这两个一向不甚了解的弟弟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一脸吃惊的表情。
湛的眼中闪过一丝愣愕,心想:母牛?我??这比喻用的可真是——
明亮的红色眼瞳中那噬人的怒火渐渐平息,他暗暗叹气,语气恢复了平静。
“高里医生说已经找到合适的眼角膜,近期内就可以为你进行角膜移植手术,绯,明天你就住到医院里去;还有,星野芊芊将会永远离开这里……”
“你说什么!!”绯愤怒的,“又不关她的事,你凭什么赶她走!!我不答应!!!!!”
“这是她父亲的愿望。”
绯闻言惊讶地朝山口先生所处的大致方向偏过头去,他清晰地‘听到’对方心里在说:放了她吧,求求你们,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吧……
过了片刻,他低下头,喃喃道:“为什么?”
“我想,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湛的口气温和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我们一族的成员,和人类的女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即使果真如你所言,那我也认了。但是阿湛,我希望你明白一点,这是我的人生我的感情我的生活,我自己会负责,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你叫我向东我就不能往西,你说要把月关起来我们就只能把他关起来……阿湛,你不可能代替我们去生活去思考,我问你,在你心里,你究竟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当成什么?他还真想了想,答案是:三只乳臭未干成天惹麻烦的臭东西。不过他保持沉默,没有回答,看样子绯还真是憋了很久,一脸悲愤的模样,似乎有一肚子话不吐不快。
我有做错什么吗?
——不觉得
绯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突然一脸痛苦的纠紧胸口,喘着粗气,面容扭曲,就连白皙光滑的皮肤也开始冒出一粒粒疙瘩。
黑色如墨的夜空中,乌云散去,猩红的圆月如天幕上一只巨大的红眼,冰冷的视线紧盯着这间漆黑的房子,如血雾般朦胧的月光洒满四周。
在众人的视线中,绯急促地喘着气,一边撕扯着身上的衣服。月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投了影,只见那模糊漆黑的影子迅速变大,再变大,最后长成原来身体的两倍大小。一根根竖起的硬毛,锋利的爪子,强壮的肌肉,眼睛里燃烧着幽幽绿火;嘴向前凸,尖尖的牙齿露在外面——就像狼的牙齿,在寒月的照拂下,闪着槮人的寒光。
‘他’最后看一眼众人,还有角落里表情木然的山口先生,返身离开,安静地回到房间,在阴暗的角落里趴伏于地,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夜的逝去。
父亲大人研制的药水,也只能让他在月圆之夜勉强保持理智,并不能成功遏制身体上的变化。
所以,现在这副样子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绝对不可以。
芊芊,如果你看到我这副样子,一定会……
闪着绿茵茵幽光的眼缓缓阖上,天空的红月似乎也被这一异象吓到,重新躲回云层中,黑暗如潮水般四面八方涌过来,夜色模糊了一切。
part 48
从医院回到西园寺家时,夜已深沉,走进客厅,宫本晴一眼就看见湛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他细眼一扫,手中的文件一份份迅速略过,素白的手流利地签着字,修眉微蹙的样子,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韵味。
切!哪有那么好。漓比他帅一千倍一万倍——
嗯?
我为什么要这么认为?
想到这个问题,宫本晴的胸口微微发胀,她竟然会认为漓比湛帅。这种感觉很糟糕,于是连带着在她的心头烧起一把无名火。
漓那家伙哪里帅了?!他不好,其实一点都不好,他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男人!差劲的家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脚踏两条船的典型代表。姑奶奶我今天白天已经把他一脚给踹了。
从心里,永远永远消失。
不是我的,我不稀罕,一点也不!
湛抬起头看向怔在原地、神志已不知飘向何方的那个女人,微微皱眉,刚刚吵过一架,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相当恶劣,淡漠苍白的脸稍稍紧绷,显得脸上的线条十分僵硬。
所以他讨厌人类,又傻又呆又麻烦的生物,还那么脆弱,无论是生命还是□□,通通脆弱的不堪一击。
瞧那蠢样!
内心在编排人家,表面上却还不动声色的,湛在宫本晴朝他行礼的时候点点头,示意她有话快说,没话快滚。
——不过当然,他也从不指望这类低微的生物能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我决定搬出去住,在贵府叨扰良多,十分感谢您这些日子以来对我的关照。”
“……”哦~?要搬出去?很好。
对方不回答,宫本晴也不以为意,继续礼貌而疏远地笑着说道:“那么,我上去收拾行李,不打扰您工作了。再见,湛大人。”
在她再三确定对方根本没有开口和她说话的打算之后,宫本晴微眯了眯眼。
呵,竟然连句告别也不说吗?西园寺家的男人还真是有够自大,有够讨厌。
当初她怎么就会瞎了眼看上漓那种人呢??
脸上的笑容消失,杏眼黯淡。
她以为她没有爱上的时候,其实已经爱上了。她以为她爱上的时候,内心却被生生挖了个洞,再也没能力去爱了。
不是不悲哀,不是不难过。
一想到他,就很痛,不单单是心脏——
眼圈微红,宫本晴步向楼梯的方向,沙发上的湛突然说话了。
“……就这样放弃,真的好吗?你甘心?”
“什么?”冷不丁冒出来的话吓了阿晴一跳,转过身愣怔在原地看着湛。
“我说,你真要放弃他?不后悔?要知道,这世上什么稀奇古怪的物件都买的到,独独后悔药是无论如何也买不到的。你明白吗?”
冷冰冰的面孔搭配着冷冰冰的话语,却让她心里奇迹般的一暖。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骄傲又冷酷的人,还以为你永远都不打算和我说话呢。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反而是你——第一个看出我内心的伤痛和不甘。
“我不甘心,可那又能如何?藤原晴小姐就快要死了,我总不能在这时候硬把他拉过来吧?那样的话我都会瞧不起我自己,和一个病重的女人争夺男人,这种事我绝对做不出来。是,也许以后我会后悔,但如果再要我选一次的话,我依然会这么做。我没有错!”
憋在心底的情感和感受源源不断的涌现,说出来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内心深处竟有着这样的想法。
咦?我居然这么好心?
她闷闷地想,当然,我多善良啊,主动退出二女争夫的戏码,不叫他为难。话说回来,我干嘛要这么为他着想啊?!
不爽!!
“啪——啪——啪——”
湛缓慢而优雅地鼓掌,嘴角微微弯起:“没想到宫本晴小姐是如此大度、通情达理之人,我很欣赏。既然如此我就不再说多余的话了,哦对了,‘他’在房间里,你既然要去收拾行李,顺便去和‘他’道个别吧。”
她刚想说不用了,湛邪邪一笑:“以后都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难道你就真的不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吗?”
她咬着粉唇,犹豫不决,重新将目光投向湛的时候,对方已经埋头在继续处理文件了。
去吗?
还是——
不,我不去,我不想看到他。
她手握成拳。
既然放手,我和他就再无瓜葛。
是的,我不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宫本晴转身就走,连行李也不要了。她决定,先去芊芊家住个几天,等他不在家的时候再来收拾行李。
湛抬头默默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眼底有丝复杂的神色,是赞赏,还是疑惑?抑或什么都不是。
门关上,她的身影消失,他收回视线,继续专注于手中的文件。
不过是个人类罢了。
他想,只是个人类,如蝼蚁般的生物,脆弱得不堪一击。
明明如此脆弱,却偏要装出一幅坚强的假象,没骗着别人,只能留着骗骗自己。
相同的一句谎言对着自己说上一两百遍,或许还真以为那就是真的,可是谎言就是谎言,假的真不了。人类却偏偏喜欢不停地编织着虚幻的梦境,不停地骗别人骗自己:这不重要,我不稀罕,我无所谓……
视线重新回到手中的那份密报,他草草扫过一眼,上面写着:‘黑主学园夜间部新生红玛丽亚形迹可疑,不知意欲何为,若您能够早日前往该学园助我们一臂之力,敝人不胜感激。’
字写的不错,挺赏心悦目的,看的出来下了些功夫,不过这内容——
轻嗤一声,湛将它弃至一边不再理会。
拿不出足够的筹码,却想如同使唤狗一般来使唤我。
猎人们,你们还真把我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猎物了么?
——所以说,人类真是愚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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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夜 我将继续向你展示一个甜美的梦
I’ll also show you a sweet dream next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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