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雪》夏梦尼

7、第二夜（3）客人

　　“人的道路是没有中断的，而且是一直联系在一起的东西——不管是多么渺小的事件。比方说，不管那是多么短暂的时间，就算没有残留在记忆中，也没有留下任何记录，但只要是曾经缔结过的缘分，就不会消失。”

　　Part11

　　西园寺漓皱眉了，他立刻拒绝了湛的后一半建议，“你不行！”
　　“这种事无所谓的吧？如果能是‘正品’的话那最好，反正我对这个世界一点留恋也无，倒不如……”
　　“绝对不行！我绝不许你碰我的女人。”他的眉头都快纠结成一团了。
　　= =！
　　片刻的停顿，西园寺湛轻嗤一声：“你还会缺女人？！”
　　“花儿虽多，我独爱那一枝。这种心情，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湛，你还小，不明白的。”西园寺家的大少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难得的正经了一回。
　　西园寺湛看着他，冷着脸不说话。
　　“不过要我说啊，我家的弟弟真的魅力不可挡呀！刚才就连我的宝贝晴都差点被你勾了魂咧，看来我以后得小心了，呵呵。说起来，纱织小姐之前还打来电话和我商量，说新年的时候想来这里玩几天。”

　　看着对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西园寺湛的俊脸更是冷到冰点以下，露出一副你敢说你答应她来这里的威胁表情。
　　而对方居然挑挑眉，咧咧嘴，表示我就是答应她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就是要看你的好戏我还买了贵宾席了我。
　　把他给气的，立马走人。
　　自然，没有走成。
　　西园寺漓只说了一句：“听说，她那个家族的诅咒已经解除了一部分。”

　　多日不见的兄弟俩再度面对面坐着友好地谈心。
　　“怎么回事？”
　　“具体的事目前我还不是太清楚，毕竟她现在是在草摩本家，有些话电话里不好说。要我说这真不公平，虽然草摩家族总有几个人会被十二生肖一样的十二只怪物附身，一被异性拥抱就会变身，但是比起我们家那水平，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火星撞地球。老天真是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这和火星撞地球好像扯不上关系吧？湛满脸黑线。不过他一点也不准备就这一点与他亲爱的哥哥进行讨论，因为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好了，”西园寺湛抬高了声音，不耐烦的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感慨：“说重点，我们已经有了先祖流传下来的解除诅咒的办法，我认为其实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但那办法不是没有成功吗？而且我们找了她许多年，一直都没有寻到她的踪迹，反倒找来个冒牌货。说真的，湛，这样重复着失望——希望——再次失望的过程，我已经累了。而且就算最后成功了，失去的也永远找不回来了。”
　　说到最后，他的笑容竟有些萧索。

　　一阵噬人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散。
　　之后西园寺湛问道：“她大概什么时候来？”
　　“就这一两天之内吧，我请她把这件事调查的清楚一些。”
　　“那好，我叫山口夫人准备一下。”
　　“我说你啊，若是我们家族麾下公司的员工看到他们的大老板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欢迎一位女性，恐怕会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咯。唉——不知多少花季少女的芳心都要随那香风碎去，我就勉勉强强地帮你都接收了吧。”油腔滑调的语气，方才的那些萧索全部一扫而空。
　　西园寺湛默默的，并不作答，只是踱到落地窗前，唰一下猛然拉开了原本遮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世界一片昏暗。
　　代表着光明与温暖的太阳已经从地平线落下。一轮新月升上半空。

　　“夜晚来临了。”
　　“哦，到时间了吗？”
　　“没错。”

　　初升的新月给别墅里的这个大厅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惨淡的月光如霜般铺了一地。

　　二楼亮起灯光，传来晴的娇唤：“漓，我饿了。”
　　“好，我这就上来喂饱你。”西园寺漓哈哈一笑，向她大步走去。
　　“讨厌，我跟你说正经的。”晴出现在楼上楼梯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哦，原来我的晴今晚想正经啊，那我可怎么办呢？”
　　“你好坏，我不理你了啦！”
　　晴小脸飞红，偷偷撇了落地窗前的那个背影一眼，不待西园寺漓近身，就蹭蹭蹭地返身向房间的方向奔去。
　　她并未看到，被惨淡月色包裹的那双眼睛，如虹，似血，闪耀着比红宝石更加灿烂夺目的光辉。

　　…………
　　……

　　正当西园寺家两兄弟交谈的时候，他们话里提到的草摩纱织已经站在那扇镂空的大铁门前面了。雪中的山间别墅如同夜空下伫立的一座水晶城堡，散发着梦幻般的魅力。水池中的那座人鱼雕像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楚楚可怜，水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如天上星辰般的悠悠光芒。
　　美轮美奂，夜梅飘香。
　　但这一切都没有看在草摩纱织眼里，此时此刻她的心早已飘向别墅中的某个人身上。

　　就要见到他了啊——

　　送她来的车子已经开走了，虽然在湿滑的山路上行车容易打滑，虽然家人劝她明天雪化后再来，她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家人的好意。
　　她一刻也不想等，即使车子在来路上差点打滑，她依然催着司机开快点，再快一点。
　　这半年来，在女校里她整天整夜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人，甚至从学校里偷跑出来只为了来这里见他一面，可惜没成功。
　　这次她终于要见到他了。
　　那一扇扇的窗格子里，她深爱的白马王子就在其中。
　　想到即将到来的时刻，仅仅按门铃的动作，她的手都在激动的颤抖。

　　看到来的人是山口先生，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笑。
　　山口先生低声道：“湛少爷已在厅中等着您。请随我来。”
　　沙织的心情一下子从德雷克海峡飚到天堂，好到爆。
　　穿着厚厚外套的身体也瞬间变得格外轻盈。

　　走进客厅，她一眼就看见湛正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他细眼一扫，手中的文件一份份迅速略过，素白的手流利地签着字，修眉微蹙的样子，带着一股酒不醉人人自醉的韵味，她看得竟有些痴了。

　　听到响动，西园寺湛从文件中抬起头：“晚上好，沙织小姐，欢迎你的到来。”
　　“晚--晚上好，湛少爷，请多指教，这--这阵子要麻烦您了。”
　　唉呀糟糕，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沙织坐下后脸红得就像要烧起来，西园寺湛只是淡淡一笑，便直奔主题：“我从漓那里听说困扰你们家族几百年的诅咒有望解除，沙织小姐，可以冒昧地请您将这件事的经过详细的告诉我吗？”
　　“当--当然可以。”沙织懊恼地低下头，她太紧张了。
　　“没关系，你慢慢说。”他一边温和的说着，一边亲手递了杯茶给她。
　　沙织抬头感激的看着他，有股热流从心头直奔四肢末梢而去。
　　她抿了口茶，调整了一下情绪，将她所知的一切全盘托出。

　　他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沙织只是知道有那么几个人大概做了些什么事，还有被诅咒附身的十二个人中已经出现恢复正常的个体。至于具体一些的，她也不知道。她猜测，唯一的关键所在，便是出现在被十二生肖附身的那些人生活中的那位少女。

　　原来如此，他暗衬，和他们家族一样，只要找到了解锁的那把特定的钥匙，所有的一切不幸就有希望能够迎刃而解。从前他的父辈也曾找到过正确的钥匙，可惜的是没有成功。这些年来他有个大胆的猜测，但是钥匙一直没找到，所以也无法验证。

　　沙织看到他陷入沉思，噤了声，她意识到自己半猜半就的话可能没帮上什么忙，内心十分沮丧。虽然她并不清楚为什么他和漓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但是无论是多么困难的事，她都希望自己能够为湛分担。
　　她痴了般地看着他。
　　明亮的眼中雾气弥漫，悲伤而依恋，令人心碎。

　　即使自己的告白曾被他拒绝，即使自己满腔的爱意只是一厢情愿，都化作落花流水，一场空。
　　她也不想轻言放弃，依然奢望他能够为她在心中空出那么一小块地方。

　　窗外只听咯吱一声响，树木的枯枝被积雪压断，簌簌有声。

　　西园寺湛回过神来，揉了揉额角，温和的：“抱歉，我刚才走神了。”
　　“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迟来打扰你。请不必顾虑我，早些去休息吧，湛少爷。”
　　“嗯，你也早点休息。山口先生，带沙织小姐去客房。”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你知道吗湛，从你带我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你平时都是日落而出，日出而息，知道你爱吃口味清淡的食物，知道你爱穿黑色风衣，知道你喜欢安静，总闷在房里，极少露面……
　　我特意挑这个时间来，只想着能多看你一眼啊，湛——
　　最初的最初，你对我的温柔，都去了哪里？
　　找回来，我要把它统统找回来。

　　沙织久久凝视着他瘦削的背影，不知不觉竟泪流满面。
　　山口先生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是沉默地等候在一旁。

　　西园寺湛一回房就看见已坐在那里等他的人。
　　房中的男子对他挑了挑眉，用夸张地语气说道：“你竟然把这么可爱的沙织小姐给惹哭了，湛，你真是太狠心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啧啧啧，你真不愧是人称少女杀手的湛啊……”

　　他白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头：“你带她去过地下了吗？结果如何？”
　　“唉，那个老巫婆只顾着发疯，理都不理我，真是太打击我的自信心了。”
　　“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冰冷的声音中透着些许不耐烦。
　　“看那反应应该不是，记得以前父亲带那个女人到老巫婆面前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吗？我还是再去确认一下好了。我们现在去你房间。”
　　已经错过好几回了，以为早就习惯了，结果心里依旧有股失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不去亲自确认的话不行。
　　“湛你难道要夜袭！”西园寺漓语不惊人死不休，“啧啧啧，多时未见，你竟成了如此这般，都是我这个作大哥的疏忽，没有教育好你，我惭愧啊……”
　　口里说着惭愧惭愧的人，将双脚搁在茶几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些的坐姿，惬意享受的很。

　　理智冷静如他，此刻也忍不住额头青筋直冒，直有将眼前之人下巴卸了的冲动。
　　“白痴。”

　　西园寺漓笑着站起身来，穿过房间，停在弟弟的面前，笑眯眯地：“我们走吧。”
　　“……”
　　“待会儿你对晴要温柔一点噢，要更加更加温柔噢。”
　　“……”

　　片刻后，暗淡的弯月下，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如何？”他问。
　　“不是。”他答。

　　清冷的月光映入那双闪耀着艳丽色彩的眼眸，将其内熊熊燃烧的猩红慢慢逼退。
　　今夜，注定无眠。

　　Part12

　　窗外，七八朵雪花，纷纷扬扬。
　　窗内，三两点灯火，一室昏黄。

　　“唉——”
　　坐在简陋的小木桌前，芊芊叹了今夜第n次气。
　　虽说借了书打算自学，但是仍有些地方看不大明白，而且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脑子里现在乱哄哄的一团糟。光看桌上的书半天都没有翻过一页，就知道她根本不在状态内。

　　想到今天遇到的晴，她心里就不是滋味。
　　几年前晴的父亲说要去新的地方闯荡，带妻女搬离了这里，那天她们俩相拥而泣，还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今时今日，她父亲兴许是干出了一番事业了罢，所以今天晴才会对她那个样子。
　　嫌贫爱富的臭丫头，真想抽她一顿。

　　“唉——”
　　芊芊再次叹气，心下揣度，世间冷暖，也大抵如此罢。
　　好吧，既然她说不认识，那就不认识好了。
　　晴，我成全你。从明日起，我们即是陌路。

　　“没干好活，被雇主骂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苍老声音，芊芊扭头一看，婆婆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点心颤巍巍地站在门口。她忙站起身迎向她，接过碗，搀扶着她进屋坐下。
　　“婆婆，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啦？天这么冷，你的病又还没好透，快去休息啦。我没事的。”
　　“我刚才醒来，看到你屋里的灯还亮着，就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煮了点吃的给你。这么晚了，吃完了早点睡了吧，你明天还得早起呢。”
　　“知道了，婆婆，你也快点去休息吧。”
　　看着手中端着的圆子汤，上面还飘着几朵翠绿的葱花，一阵阵诱人的香味袭来，芊芊觉得肚子还真有些饿了呢，她拿起勺子就吃。
　　“嗯~~真好吃！”
　　咦，有股浓郁的肉味呢，我昨天买的肉不是都用完了吗？
　　至于前些天，那更别提了，连买米的钱都没着落。
　　这肉丸子哪里来的？
　　她一脸疑问的看向婆婆。

　　婆婆慈爱地看着她：“这是那位小住持傍晚的时候送来的，他帮你把昨夜落在寺庙的篮子拿过来，还带来了自制的肉丸。哎，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啊！”
　　噢，原来是他。
　　“下次遇到他的话，芊芊你得好好谢谢人家呐。”
　　“嗯，我会的。”
　　毕竟，他是少数愿意和我作朋友的人，我会很珍惜很珍惜他的。
　　不管两个人的相处了多么漫长的时间，不论记忆中有多少残留的美好，如果不好好珍惜的话，很轻易的就会从手心里溜走。

　　因为拥有的本来不多，所以格外的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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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夜 我将继续向你展示一个甜美的梦
　　I’ll also show you a sweet dream next 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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