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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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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虽说得云淡风轻,但苦涩还是不可抑制地从我心中溢出。
我已明白对清澜的心意,却从未想过将这份心意说与他听,或许这便是情爱之事所带来的烦忧。
清澜为人冷清,他那春风化雨般的柔情,无意中令我动情而不自知。
若不是魔尊对他施加酷刑,我怕是永远都不会知晓。
同时他更是正直,对仙界绝无不二之心,他是绝对不会同我发生超越身份之外的事。
而我身为仙界少君,身上背负的责任,让我对他的这份情,永远都不能宣之于口。
我也明白,从前对琼华仙子,仅是见到美人觉得赏心悦目,从不曾像现在这般,仅仅想到对方,就另我既悲又哀。
魔尊冷笑一声,很是不赞同我的话。
“修道之路确是种类繁多,但你若自己所修之道都不知晓,又如何心如明镜,一心向道?”
“我修的乃是纵意诀,我只知道,我想做什么,就必须做到,天道又如何,岂能阻我肆意快哉?”
与魔君争论实属无用之举,我跟他,唯有七字形容。
道不同,不相为谋。
心中倏而想到一事,我便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知晓清澜是半妖之体?”
“两百年你和他来魔界青山抓蛇妖时,你们在山洞中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魔界之事,皆逃不过我眼。”
说到这,他忽然蹙了蹙眉,问道:“那蛇妖的淫毒连上仙都无法抵抗,瞬间露出了半妖之体,而你当初修炼不过两百年,论功力远不足上仙,为何那淫毒对你毫无影响?”
魔尊摸了摸下巴,一脸古怪之色,好似他对此事十分费解。
我心中苦笑,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当时不知情为何物,所以才影响不了我。”
魔尊摇了摇头。
“玄衡,你错了,那是淫毒,可不是情毒,如今想来,你的道定是与情有关。”
“魔尊为何如此在意我的道?如今我道心有损,你倒是要探个究竟。”
魔尊忽而凑上前来,几乎贴到我的鼻尖。
我反射性地向后躲去,身后已贴上床沿,避无可避,虽未碰到我,我却能隔着衣物感受他的周身温度。
“你又要做什么?”
我不知自己是何表情,魔尊见我如此,反而低笑出声。
“玄衡,你真是嘴硬。”
说着坐直了身子,感受到他的气息瞬间淡了许多,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发现我刚刚竟然一时屏住了呼吸。
见魔尊依然笑着看向我,我终是问出了那个挂念许久的问题。
“清澜现在怎么样了?”
魔尊嘴角笑容渐渐隐没,漫不经心地说道:“放心,没死。”
我的手抓紧了床上的被褥,尽量让口气听起来与平常无二。
“我是问清澜现在如何了?”
魔尊看着被我抓得褶皱的被褥,冷笑一声。
“想去看他就直说,我可没心思和你拐弯抹角的说话。”
我看着魔尊肆意不羁的样子,心中竟觉得他是如此强大,好似没有什么能将他击败,他万事由心,从容镇定,心计更是深不可测,让我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反观自己,想到父君评价我的优柔寡断,难当大任,一时间失望与苦涩同时涌至我的心口,让我沉默不语。
魔尊猛地站了起来,站在床边满脸怒容地看着我,似是十分烦躁。
“你这副样子好像我又欺负了你一般,我可没有喂你魔气。”
“你!”
听到他的话,我感觉到自己的脸涨红了几分,心中愤愤地想到这魔尊修的是无赖道才对。
“你到底让不让我去看清澜?”
我本以为魔尊会动怒,没想到他听到我的话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地笑容。
“这样才对,起来吧,我带你去看他。”
我看着魔尊犹如变天一样的脸色,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已经应下,便赶紧下床跟在他身后。
魔尊将石门打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地对我说道:“进去吧,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说完大步离去,足底生风,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模样。
见魔尊已经离去,我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走进了石屋。
清澜仍然是盘腿而坐,只是他的白衣上已经血迹斑斑,好似跌落凡尘的仙人,不复以往。
我原以为见到清澜会心神难定,局促不安。
但此刻见到他,一切嘈杂都销声匿迹,这间小小的石屋,仿佛天地之间只剩我与他。
我走到清澜,坐了下来,轻声喊道:“清澜……”
清澜在我进来就一直看着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不再似那秋凉如水,好似化成了盛满心事的湖泊,带着哀和恸,静静地看着。
“你的伤好了吗?”
“嗯……”
清澜低低地应了一声,再无多言。
我垂下眼眸,向他轻声承诺。
“我会救你出去的,你相信我。”
“玄衡……”
清澜轻声喊我,我抬眼,心神却跌进了他深深的眼眸中。
“你的道心……”
我深吸一口气,将与他的小小天地摒弃,重新回到了这间狭小而又沉重的石屋中。
也将差点溺毙在清澜眼眸中的自己拉了回来。
“你已知道,我便不瞒你了,我虽道心有损,但你不需自责。”
清澜的眸子剧烈震动着,神色挣扎,好似在悬崖边缘,一个不慎便会跌落得粉身碎骨。
他的声音如同碎裂的玉珠,沙哑不堪。
“玄衡,你可知我……”
我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呼吸却急促起来,神色仓皇地看向我,想阻止我接下来的话,却又无力开口。
“知与不知,又如何呢?”
我既已懂情,又岂会不知清澜的神情代表着什么。
他也同样心悦我。
虽已知晓,却毫无两情相悦的欣喜,心中更是坚定。
“清澜,你应当知晓,我虽对你有情,但我向道之心不改,情之一事,不过是修道上的一道屏障,唯有破除屏障,眼明心目,心中无挂,方可天人合一。”
说完此话,我体内道心灰霾尽去,犹如雨后碧空,尽显光华,道心徐徐运转,细缝缓缓愈合,却留有一丝痕迹去除不净,就像最上等的玉石被划过一道细痕。
我略感疑惑,我分明感觉到道法玄妙在我脑中尽现,洗涤道心铅华,那细痕竟攀附得如此之深,无法根除。
抬眼看向清澜,他不复清冷,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见清澜如此,我便知晓他心中杂念犹存,修道之事若遇屏障,需自己勘破,旁人多说无益。
我吐出一口浊气,正欲起身,他突然抬眼看我,眼神似有哀求之意。
“玄衡……”
他轻声喊着我名字,伸出手来,隔空拂过我的脸颊。
虽未碰到我,但我却能感受他动作之中隐藏着的小心与轻柔。
他似是不敢碰我,仿佛我是个虚假的泡影,轻轻一触,便会消失不见。
拂到我的下颚,他无力地垂下了手,轻声说道:“刚刚是清澜无礼,少君请勿在意……”
“你一定会出去的。”
说完此话,我便起身离开,再未回头看过清澜一眼。
刚一走出石屋,便发现魔尊双手抱胸,正靠在石墙上,不知等了多久。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在这里。”
魔尊抬脚走到我身边,神情冰冷,一言不发。
我和他走至主殿,魔尊毫无形象地倚靠在王座上,他身着绣有流云鸾鸟图案的紫衫,眼尾微微挑起,眼角的红晕衬得他的脸愈发昳丽。
灰岩迎了上去,低头问道:“魔尊有何吩咐?”
魔尊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叫蝶影过来服侍本尊,取上几坛好酒,本尊要一赏歌舞。”
灰岩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一红衫女子身姿摇曳地进入殿中,娇滴滴地行了个礼,喊道:“魔尊……”
魔尊嘴角扬起一抹玩味地笑,冲那女子挥了挥手。
“蝶影,过来。”
蝶影表情似是大喜,快走几步,柔弱无骨地躺在了魔尊的怀里,娇笑连连。
魔尊一手抬起蝶影的下巴,打量了几眼,问道:“几日不见,怎么你清瘦了许多?”
蝶影的指尖在魔尊的胸口轻轻地画着圈,动作极尽挑逗。
“还不是因为魔尊最近都不来找奴家,奴家太过思念魔尊。”
魔尊哈哈一笑,似是十分受用。
“那是本尊的不是了,今日本尊就好好的补偿你。”
我站在一旁,只觉得此情此景难以入眼,心中难以忍受。
“魔尊,我不便打扰……”
不等我说完魔尊挥手打断了我的话。
“少君无需如此,你此番来魔界,本尊对你多有不敬,今日就当给你赔礼道歉。”
我摇了摇头,执拗说道:“不必,我……”
却见魔尊冷笑看着我,眼神似是潭水翻涌。
“少君今日若是不愿,便是不给本尊面子,那位上仙就……”
魔尊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我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拂袖坐在了位子上。
不多时舞女乐伶一应如常,殿内靡靡之音不绝,蝶影的娇笑不时传进我的耳内。
我捏紧了手中的茶盏,表情越发冰冷。
我转头看向上方,蝶影的红衫不知何时挂在了手臂上,肩上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随着她身体的抖动而振翅。
我这才想到,我第一日来到魔界时,便在水榭中见过蝶影。
当时魔尊推脱说事务繁忙,未出来迎接,却是同这女子厮混在一起。
我心中气极,将茶盏重重地砸向桌面。
蝶影将倒满酒的爵杯递至魔尊唇边,魔尊含笑看着我,一饮而尽。
“少君怎得有些气恼,蝶影,去哄哄少君,若是哄得开心了,本尊重重有赏!”
蝶影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在我脸上转悠,笑得极为妩媚,娇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