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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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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界位于地心深处,暗无天日,不同于魔界的寒冷,鬼界是彻骨的阴冷,阴风不断,时常伴有鬼魂的哀嚎,或是惨叫,或是啼哭。
我来到忘川河边,此地是鬼界的大门,两岸开满了荼蘼的曼珠沙华。
此花扎根白骨而生,以鬼魂的执念怨气为养料,殷红色的花瓣如一团火一般,照亮了黄泉之路。
许多鬼魂无意识的在此地飘荡,他们执念太深,飘荡得太久,毫无生前之忆,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终生在忘川河边徘徊,永不能入轮回。
河边有一个带着斗笠的摆渡人,身形伛偻,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火烧过一般。
“这位客人可是要前往酆都?”
我点头答道:“正是。”
“鬼帝有令,凡生人前往酆都,需报上生平之事,否则不得渡忘川。”
“我乃仙界少君玄衡,莫非也不能入酆都?”
摆渡人抬眸打量我半饷,说道:“即是少君来访,自是不必,请少君上船。”
我飘然站至船头,负手而立。
忘川河水乌黑透亮,沸腾不止,河底还传来了阵阵哀嚎,好似有人被囚于河底,日夜忍受油锅蒸煮之痛。
“少君无需见怪,河底关押的是罪大恶极之人,连十八层地狱也容不得,因此鬼帝才命人将他们关押至此,以消业障。”
“鬼帝身在冥府?”
摆渡人喉咙发出了一声诡异至极的笑容,说道:“想来少君也是听说了鬼帝下凡历练一事,不错,前些日子鬼帝已历练归来。”
我点点头,不再问话。
摆渡人将我送到对岸后,一言不发,摇起船伐,重回来处。
我看着眼前压抑沉重的酆都,心中思绪万千。
师父如今是失了心的凡人神魂,定是不会自己前往轮转司投胎转世,我只有先前往枉死城,看能否找到师父。
枉死城飘荡着数以万计的鬼魂,鬼雾弥漫,不同于忘川河边的孤魂,他们心中或是有一夙愿未偿,或是遭遇横死,不能投胎。
若心中夙愿迟迟未了,横死之仇未报,这些鬼魂最后也会落得忘川河边孤魂一样的结局。
我穿梭在这些游魂之间,看过了无数张脸,都未能找到师父。
我只盼能尽早找到师父,带他脱离此处。
每当游魂虚无的幻影穿透过我的身体,我背脊一股寒意直冲大脑,仿佛以凡人之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间,寒心彻骨。
我不知自己寻了多久,只知枉死城中黑色鬼雾愈加浓厚,阴冷之气更甚从前。
这时只听见我上方传来一声女子的娇笑,声如银铃。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不怕死的生人,竟在枉死城待到血月升起也不愿出去。”
我抬头望去,半空中悬挂着一轮圆月,只是色泽鲜红,如同泣血。
女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是鬼帝在酆都中以法力造出的血月,用来警示众人,一旦血月升起,鬼界所有鬼魂都会心中怨气大增。”
我寻声望去,只见一人坐在屋檐之上,身影被雾气遮挡,看不真切。
我朗声说道:“多谢姑娘提醒,只是我来此地要寻一重要之人,寻不到我是不会走的。”
女子又笑道:“要寻人何必急在这一时,何况血月升起之时,你是寻不到人的。”
我看向前方的游魂,在雾气和血月之下,面容好像被阻隔了一般,模糊不清。
心知这女子并未骗我,便对她扬声致谢。
“多谢姑娘提醒,我这便离开枉死城,血月落下之时,再来寻找。”
女子见我转身就走,急急出声道:“你等会儿!此时酆都众鬼皆出,你又该往何处?不如前去我开的客栈,住上一晚,包你能睡个安稳觉。”
我不禁失笑,原来这女子竟是来出门寻生意的,便对她说道:“那便请姑娘带路了。”
女子从屋檐飞身跃下,身姿摇曳地走到我面前,看到我一怔,而后又捂嘴轻笑。
“没想到竟是个如此风姿的痴心人。”
说完轻扭腰肢地走在前方。
“跟我来吧。”
我听她说出痴心人三字,就知晓她会错了意,我也不愿同她解释,便跟她身后,一同走出了枉死城。
女子带我走进酆都,带我来到一间两层楼的简陋木屋面前,我看一眼上方的匾额,生门客栈。
客栈内就更简陋了,大厅内简单着摆放着几张桌椅,几根摇摇欲坠的木柱支撑着二楼。
女子走进柜台,拿出一本泛黄的账册,随意翻看了几眼,对我说道:“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就是你的客房。”
我点点头,正欲上楼,女子又喊住了我。
“本店经营,先付后住,概不赊账。”
说着冲我摊开掌心,意思不言而喻。
我神色略微尴尬,只得问道:“不知姑娘所收何物?”
女子风情万种地将胸前的长发撩至肩后,说道:“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我不知比你大了多少,你叫我孟绾就行。”
孟绾用指尖敲打着桌面,又说:“看你这副模样,定是身上没有冥币,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所为何事,我便不收你的钱,如何?”
说完以手撑颚,饶有趣味地看着我。
“我乃仙界少君玄衡,来鬼界只为寻一人神魂。”
孟绾听到我的名字微微睁大了眼睛,很快又笑道:“没想到今日竟是贵客来访,少君勿怪,我待会就命人备好酒菜,送到少君房内,以表歉意。”
“不必费心,我回房先行休息,有事我自会喊你。”
经过金曜一事,我对生人的东西,总归是留了份心眼。
我的身份无需隐瞒,但找寻师父的神魂,此事我并不想声张。
我坐在木床上,看着窗外的血月,犹如一颗死寂而又无情的血眸一般,俯瞰鬼界大地。
阴冷的寒气沁入屋内,我闭目调息,仍有一丝寒意萦绕身侧,始终不得驱散。
不知为何,脑中竟想起在魔界时,夜炀夜夜拥我入眠的日子。
他身材矫健伟岸,滚烫的身躯将我搂入怀中,将魔界的寒冷驱之身外。
我猛地睁开双眼,不敢置信自己方才竟贪恋那一抹温暖。
我的师父与好友,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自己被他百般折辱,而我却将恨意忘之脑后,怀恋那片刻欢愉。
一时间我心头百感交集,手心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既已无法心静入定,我便靠在床头,目光定定地看着血月,只等它一落下,我便动身前往枉死城。
这般想着,我一时困意来袭,竟睡了过去。
醒来时窗外血月不在,我看着自己睡到在床榻之上,不禁惊从心底起。
莫非与夜炀那段如同凡人日落而眠的日子,竟改变了我往常入定的习性?
我与他明明是势不两立,为何我受他影响如此之深。
若再这般下去,他岂不是会变成我的心结,让我在寻道路上更难精进?
我自修道以来,一路无阻,曾经也心生疑惑,九重仙说我命中有大劫,是否断错了。
如今看来,夜炀便是我的劫。
我若再勘不破,只怕在劫难逃。
我长舒一口浊气,将这些心事先放与一边,找到师父神魂才是头等大事。
走出客栈时,孟绾正柔弱无骨地靠在柜台之上,见我下楼,对我娇媚一笑。
我并未与她交谈,再次前往枉死城。
不过一夜的功夫,枉死城的游魂好像比昨日又多了许多。
天下生灵,何止百万,每日不知多少人死去。
若再拖上几日,想要找师父的神魂,更是难上加难。
我心中焦急,周身仙气外放,脚尖轻点,浮于半空之中,大面积的仙气倾撒在枉死城,调动神识,以仙气寻找。
此举虽然会耗费我大量仙气,但我无暇顾及其他,若是师父变为孤魂,一切就来不及了。
一个时辰之后,便已觉得体现仙气不足,无法支撑,我徐徐降至地面,服下一枚聚仙丹,补充仙气。
我刚一落地,枉死城的孤魂仿佛陷入了癫狂之境,怨气大增,犹如恶鬼一般尽数向我扑来。
我不愿召出复虹剑,恐伤及孤魂,只能闪身躲避。
奈何孤魂数量太多,我被逼至墙角,眼见一龇牙瞠目的孤魂即将咬伤我的肩头时,突然一黑幡以破空之势插入地面,幡旗急速地抖动,孤魂均被惊退,不多时又恢复了他们游魂一般的状态。
我望向上方,黑白二使从天而降,落在我面前。
“不知少君来到鬼界究竟意欲何为,竟以仙气为饵,引得孤魂突变。”
黑衣使者冷冷地看着我,神情极为不满。
方才正是他救了我,我正准备向他道谢,听到他质问的口气,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来此地寻人,莫非是阻挡了你办事吗?”
“方才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黑衣使者正欲再说,他身旁的白衣使者快走几步到我面前,言笑晏晏。
“这是无赦,他性子就是这般,少君勿怪,我是无妄,上次在魔界同少君有一面之缘。”
我点点头,并未接话。
又听无妄说:“少君既然来此寻人,不妨和我们一同前往冥府,告知鬼帝,一定能帮少君寻到所想之人。”
五方鬼帝身为鬼界之主,让他帮忙寻人,虽说是个好法子,我却有几分踌躇。
“若要麻烦鬼帝……”
无妄听我语带犹豫,又说:“少君无需在意,你入鬼界之事鬼帝已经知晓,正是他派我们前来,请少君冥府一叙。”
既然是鬼帝相邀,我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应下,同他们两人一同前往冥府。
黑白二使将我带入冥府正殿,便转身退去。
偌大的宫殿内,只剩我与鬼帝二人。
鬼帝高座在王座之上,他的身影淹没在摇曳的烛影中,似是在打量着我。
鬼帝身份极高,他称帝的时间比我父君还悠长,功力更是深不可测,此次下凡历练归来,定是更进一步。
我沉吟半饷,开口说道:“仙界玄衡,参见鬼帝。”
鬼帝一声低笑,徐徐开口:“玄衡……”
我心中觉得鬼帝的态度奇怪得很,莫非因为我引起孤魂突变而心生不快?
无奈我只得解释道:“今日在枉死城,我寻人心切,才引得孤魂突变。”
“吾找你来并不是因为此事,怎得你如今见吾,不见当初的大胆?”
鬼帝声音低沉浑厚,自带威严,我却蹙起了眉头。
我从未见过五方鬼帝,又谈何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