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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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走，刑如风立刻带着弟兄们转移。
“那就是易容术吧？还真他妈像，把弟兄们都给骗了！”马背上成霸叫道。
“其实啊也就外表像，三当家会做那种事？”穿山甲笑嘻嘻的看着韩梨。其他人闻言，都哈哈大笑。
韩梨不解：“会做什么事？”
那时他正打算回来，却见一个黑影飞掠而过，于是便追了上去。等他回来时，就看见一个跟自己一个模样的人抱着桑玉指要走，便知自己被人设计了，还好当时追了半路便没再追了。
刑如风叹口气，道：“他若真能做出来，我也少件操心的事。”
韩梨笑：“我哪里让大哥操心了？”
成霸笑得贼兮兮的，说：“雁翎啊，今晚你可差点跟人入洞房了呢！”
韩梨一脸疑惑：“洞房？跟谁？”
“还能有谁？”成霸朝旁边斜去一眼。
韩梨转眼往身侧一瞧，另一匹马上，双臂被缚的桑玉指，眼睛空空的望着前方，神色不济。
“就在这儿吧！”这时候听得刑如风发话。
韩梨下马，将桑玉指也扶下马。当要替他解开绳子时，忽听成霸叫：“哎——绑着！一会儿跑了！”
韩梨看成霸一眼，仍旧解他的绳子。跑？多虑了，至少这会儿多虑了。连城说他主子身有寒疾，一点不假。解绳子时碰到桑玉指的手，凉得简直与死人无异，就他此时身体状况，别说跑了，走都困难。
“喂，身上衣服还湿的吗？”韩梨问。
桑玉指垂着眼帘，看着好似慵懒的靠树坐着，可韩梨知道他那是强撑着。
“换上。”韩梨递上一团衣裳。
桑玉指只一瞥，又掉开眼去。
近处的穿山甲见状，插嘴道：“你冻死了可不成啊。”
韩梨又道：“干净的。”昨日换下来后，当晚就洗干净烘干了。
又等半晌，韩梨决定直接自己动手。此人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梅州城内万八千人性命系于他一身呢。刚扯开他的外袍，便觉一阵阴寒的掌风劈面而来。韩梨本能将身子往后一仰，出手擒住一条腕子——纤细而没有温度。凌厉的掌风仍是狠狠擦过他的面颊，扬起零落的发丝。
抬眼，对上一双清冷并且透着防备的眼眸。没想到这病怏怏的身体里还有这么强的爆发力。韩梨臂力倏然往回一撤，卸去对方的力道，对方本就十分勉强的身体一脱力便朝他这边倒过来。胸口受到轻轻一撞，一丝药香钻入鼻中。韩梨低头看看那个再也无力反击的人，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雁翎，闹什么呢！”那边刑如风往这边看来。
韩梨撇撇嘴，把人放开。看了那人片刻，回身从包袱里翻出件东西，递到那人面前：“拿着。”
桑玉指抬眼一看，目光便定住了。那双眼里，有些震惊，有些疑惑，还有思念、哀伤，与痛楚……杂糅了太多的情感。韩梨手中所拿，正是那晚在风吟崖借醉拿走的那只铃铛。
韩梨看着他也不由呆了呆，忆起那晚之事，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见对方抬眼看他时，他只含糊一笑，拉起他往林子里走，一边将铃铛系他腕子上，一边道：“这样就不用绑着你了，你可以走动，但不要走远了。先去那边把衣服换上，我在这儿等着，就听这铃声。”捏着对方腕子晃晃，响起叮叮铃声，“你也别想跑，附近都布置了人。”
桑玉指稍稍抬眼看了看他，接过衣裳转身走开。
等了几日，围城的元军仍无异动。这日近午时分，天阴沉得厉害，俨然山雨欲来。见有因战乱废弃的农舍，一尾山众人赶紧进去藏身，前脚入屋，后脚雨点就砸了下来。
刑如风有些担心：“这鬼天气，梅州城内的粮食可经不起耗啊。”
“人家早有预谋。”成霸拉长嗓音道，目光斜向桑玉指。
天黑时雨才歇，韩梨、穿山甲齐出动。
穿着从蒙古兵身上拔下来的衣裳，二人溜进军营。当看见主帅的营帐时，碰巧那营帐门口站着三个官员，有两员是蒙古武将，另一人像是个汉官。隐约听得三人在对话，于是韩梨将精力集中到耳朵上。
“下官求见统帅大人，是想询问何时攻城。”梅州总管吕放道。
月的迷失道：“吕总管何必心急。”
吕放有些来气：“当初怎能那般轻率弃城！”
拜将：“时机一到，自然攻城。吕总管回去安心等着便是。”
吕放望望帐门，仍是不死心，“一连几日不曾见统帅大人面，下官想……”
“你也知这位统帅的脾性，最恨人打搅。这会儿大人已经歇息下了，吕总管还是回去等着吧。”月的迷失的语气硬了起来。
吕放没辙，“是，下官告退。”
吕放走后，月的迷失同拜将也走了，只剩下门口严密把守的侍卫。
“桑玉指还在里面呢，咱捉住的那个不是！”穿山甲悄声道。
韩梨摇摇头，“那可没准。”
穿山甲望一眼那营帐，“空城计？”
旁边，韩梨已经拿起了弓箭。
“着火了！”
一支燃着火的箭从天而降，统帅营帐的顶部起了火，等火势大了才被发现，有些叫人措手不及，引起一阵混乱。
营帐里的人跑出来时，月的迷失和拜将正好赶来。那人朝这二人行礼，二人皱皱眉，那人便悄声退下了。
这时候吕放也赶了来，连声问：“统帅大人怎样了。”
月的迷失答：“统帅已被护送到安全之处。”
韩梨同穿山甲相视一笑，悄然离开。
那营帐里只跑出那一个人，而那个人还向那两员蒙古将领行礼，身份显而易见。所以，元军统帅已经不在军营中，而那两员蒙古将领隐瞒此事，是不想乱军心。如此说来，他们捉住的那个还真是元军统帅了，可瞧着，又不怎么像。
元军至今无行动，不知是因为丢了主帅没了主意，还是真的在等时机呢？但有一个事实，就是梅州城的粮食耗不了多久。
回去将事情一说，成霸便指着桑玉指道：“将他绑起来，免得跑了。再搜搜他身上可有什么利器，任何带刃的带锋的东西都不行……听闻江湖上有种功夫叫缩骨功。”一眼瞥见韩梨在笑，心中就不爽快，“你什么意思？最看不惯你这样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学那老秃驴，笑得跟见到佛祖似的。”
韩梨还在笑，刑如风也笑道：“绑上就行，不必担心什么缩骨功，有雁翎给他手腕上套的那只铃铛，他没那容易跑得了。三弟好主意，将防盗铃用在这儿，呵呵呵……”
为防盗，人们通常会在窗户上系根细线，卧室另一头拴住一个铃铛或者一个风铃。这样一旦窃贼来访，窗户一动，便会铃声大作。
同理，将铃铛往人身上一系，只要他想挣脱束缚，不论用什么法子，风铃必响——这跟只抬个手翻个身的响法是不一样的。况且桑玉指身体有恙，更不易逃脱。
“就一只？”成霸摇摇头，“还有吗，铃铛？”
穿山甲从包袱里掏一大把事物，道：“这是在路上三当家给小卜、馨儿那帮孩子买的驱邪锁，平安手镯、脚镯，都带着铃儿的。你看，要不要都用上？”
“做什么，买给小孩儿的。”韩梨要把东西收起来。
“不缺一个两个的！你宠那些小崽子宠得没边了啊！”成霸劈手夺过，挑出一只大些的镯子，“这么大，我那大儿子都套不上。”
韩梨瞥他一眼，“除了你儿子，一尾山就没有别的孩子了？那些小崽子里没有你自己的孩子呀？”
成霸甩手将那镯子扔给桑玉指，“扣脚上。”
桑玉指动作缓慢的拾起那镯子，打开往脚踝上一扣，倒也配合。韩梨也不再跟成霸吵，只将剩下那些收好。
***
钟明亮身边那个小副将带着三四个人找来时，已是过了上元节。
“我们出来找了你们三天了，总算找着了，钟大老担心你们的安危呢！”
“小将军，你们怎么出来了？我们还想着怎么救你们呢！”成霸四下一张望，“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怎么不一起冲出来？”
副将摇头：“城内义军除去伤残，不过万余人。城外元兵却有两万余，供给条件也比我们强。冲出来，谈何容易？”
穿山甲问：“你们是如何出来的？”
“我们几个也是趁夜色溜出来的，这么大个梅州城，他蒙古兵总不能一寸一寸的看着。”
成霸拍拍他的肩，道：“莫担忧，我们捉了他们的主帅，梅州城有救了！”
那副将张大了嘴，一脸吃惊。弄清了原委后，他喜道：“今晚我们就进城。”
成霸不依，“进城做什么，哪有自己往人家套子里钻的？”
副将道：“若是他们来救人，你们就这些人，能应付得了吗？进了城，那他们面对的就不是几十人，而是上万人。”
此话不假，上回来的只三人，没救成。保不齐下回来个三百、三千人，多少个统帅也给他救走了。刑如风思索一番，决定当晚跟随副将进城。
副将领着一尾山众人趁着元兵巡逻的间隙，偷偷来到梅州城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城角上下对过暗号，双方一招呼，不一会儿城墙上就放下绳梯来。
桑玉指手脚上铃铛已被摘掉，又听取成霸的意见，以防万一，将他双手缚在身后，又用布堵住他的口。亏得韩梨跟二当家庐山灵猴学得一身好轻功，到这会儿正好施展轻功将人带上城墙，才没有耽搁时间。
钟明亮过来时，身后跟了一群人，依旧那般风风火火。寒暄一番后，钟明亮便注意到韩梨身侧那个相貌清俊的年青人，问：“这位小兄弟不曾见过。”
众人目光纷纷集中到那人身上。大当家刑如风还没开口，便听成霸哈哈大笑，又把大伙的目光拉了过来。
“钟大老，这回你可要给我们记大功了！看我们捉了什么人？”成霸目光一扫大伙，高声道：“元军统帅！”
闻者不禁一愣，钟明亮转眼又瞧那个年青人，满眼怀疑，“元军统帅？”停了片刻又问：“桑玉指？”
“是啊！怎么样，这功劳够大的吧？”成霸颇为得意。
那厢，年青人脸上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只对着钟明亮抱拳为礼，气定神闲，从容大度。
一尾山众弟兄，包括韩梨，见了都不觉讶然。这么些时日，朝夕相对，都不曾见他有过表情。如今他这一笑，仿佛经历一冬的了无生机之后，突然在一日清晨发现有枝头吐了新芽，颇有枯木逢春的感觉。
说来说去，还是钟明亮面子大。堂堂三军之首，自然犯不着跟他一尾山这帮贼匪客气。但桑玉指始终是不乐意开口，这时候也是。钟明亮上下将人一打量，眼中怀疑之色愈浓，显然不相信会是这样一个年轻后生将他万余大军困在梅城之内。
刑如风见钟明亮眼睑微沉，作思索状，便知他不信。说实话，他自己也没底，毕竟这统帅似乎太年青了些。但人确实也是韩梨与穿山甲亲眼瞧见从蒙古军营里出来的。
“钟兄。”刑如风叫。
钟明亮抬眼笑对一尾山众人，“甚好。”便吩咐人将人押下去。
看着人被带走，韩梨忽然想起一事，开口对钟明亮道：“钟大老，此人身患寒疾，须注意些的好。”
钟明亮看他一眼，微笑道：“对了，韩小兄弟可是懂些岐黄之术？军中少军医，还将人交与韩兄弟看管可好？只是有劳韩兄弟了。”
韩梨客气道：“那倒不会。”说完才发觉自己又将人揽了回来。
城内忽然多出万多人来，自然是没足够的房屋，多是搭的营帐。钟明亮虽对抓回来的人身份有怀疑，但处置得仍是小心。桑玉指被安置的营帐紧邻韩梨，四周另有刑如风等，帐门外还安排了守卫。
桑玉指依旧清清冷冷的，坐在帐中那简陋的地铺上，有人来了他也不吱声，甚至连抬眼皮都不抬一下。而且不光态度冷，身上更冷得跟死人似的。韩梨那点医术不过半吊子，一般小疾小病的难不倒他，可这桑玉指这病真是难为他。
回到自己帐中，喝口水坐了会儿，而后熄灯上床趟下，心里还想着桑玉指的寒疾。由病症想到自己的医术，然后又想到医书，最后想到三清山，还有三清观的师叔伯和爷爷，不禁又回忆往事。离开这么些年，他很想回去，可又不敢回去，怕给三清山带去灾祸。等哪一日把“琴棋书画”找齐，解开当中之谜，公诸江湖，使它不再是人人觊觎的秘密，那时他就能回家了。
回家……
黑暗中，韩梨唇角扬起。到时候，他还是圆缺，可以光明正大的喊爷爷、师祖、师叔。还有圆一、圆歧、方小飞，不知长成什么模样了。方小飞不知是否已经下山回家，娶了媳妇成了家……
忽听得一丝轻微的异响，韩梨警觉的睁开眼。透着帐外火把的光亮，只见一道黑影急速掠过，他立马起身出帐。
东西一张望，并不见异常，对面营帐门口的两个守卫也好好的站在那儿。韩梨站了会儿，便打算回去。掀开门帘，又回身问那两个守卫：“适才可有看见一道黑影？”
两个守卫直直的站着，并不回应。
“你们看见了吗？”韩梨又问，对方还没反应。
这会儿他觉出异常了，疾步上前。待走近才发现那两人不正常，眼睛虽睁着，却毫无生气。只伸手一拍，人便倒下了。韩梨大惊，抄过门边的火把就冲进营帐。
帐内空空如也，哪还有桑玉指的人影……
返身又冲出去，朝着那黑影的方向追去。此时人已早没了踪影，他也只能凭着直觉。在闻见一股浓浓灯油味的时候，他微微一怔，发足朝那味源奔去。找到了源头，也找到了人，只是眼前的景象不禁叫人惊呆。
那人拔地而起，直直往上窜出数丈。仿佛那海中鲛人破水而出，冲天而去，掀起数丈水帘，晶晶洒洒。鲛人周身水汽迷茫，散发着月华般的光芒，飘渺虚幻。那人手中提着两只大罐，罐子底部开了缺口，里边的液体随着他的上升一路洒满那座钟楼的屋檐墙壁——这座城内最高的建筑。
鲛人停下，站在那高高的屋顶之上，转身俯视。他看着韩梨，韩梨也看着他——那个身患寒疾，身体僵冷如同死人的病患，桑玉指。
屋顶微光一闪，随着那点光亮的飞落，轰一声——一条火龙盘着这座建筑冲天而去。
韩梨的拳头越捏越紧，额头渐渐跳起青筋，脚下一发力，朝那楼顶急冲而去。能看清那人的面庞时，举起拳头狠狠砸将过去。
韩梨从没像现在这样想打人，他以为那人不过是个小孩，又身患顽疾，所以对他十分照顾。谁知他根本就是装病，这时候打起来，身手竟是那么利落，力量也十分惊人。
这边拳来脚往，那边火势也窜得极快。这楼也有些年头，房梁木板很快就被烧得啪啪作响。只听一声巨响，脚下一空，楼顶塌了，二人掉进楼内。高处的火势并不是很大，二人又纠缠一阵，但很快烟就浓烈起来，周围温度越老越高。
韩梨一瞧情况不对，便打算离开。可那桑玉指却一招比一招厉害，周围大火烧着，他眼里也跟起了火似的。最后实在是不走不行，“呀——”韩梨大吼一声，使蛮力制住对方手脚，带着人从窗户跳了出去。此时，外头已经满是救火的人。
韩梨依旧不敢松手，因为那人发疯一般挣扎不休，一双怒目瞪得极大，死死盯着他，分明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韩梨不明白自己何时与他结过大仇，自己对他可一直挺照顾，难道就因为自己捉住了他，所以就有那么大恨？算了，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于是韩梨敛敛自己的心里的火气，拿出对一尾山那帮小崽子的耐心，十分包容的回视桑玉指那双怒目。
不知是韩梨的包容之心起了作用，还是桑玉指耗尽了力气，那挣扎的力道渐小。那双眼里的愤怒也慢慢平息，却似乎变得满目悲凉。最后等他平静下来时，韩梨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颤抖得十分厉害。
韩梨减轻双臂上的力道，松一口气，才觉自己已满身是汗。抬眼看看火势，已是越来越猛，怕是不烧上一夜灭不了。又是火……真是可恨这桑玉指，这把火一烧，怕不只是烧座楼，损失点灯油的事，应该还另有阴谋。低头看看那个安静下来后又变得死气沉沉的人，不由在心中暗骂一句：疯子！
很快，钟明亮、刑如风都赶了过来。
“他放的火？”刑如风看一眼桑玉指，问韩梨。
韩梨“嗯”一声，“等我赶到时，已经来不及制止。”
钟明亮身边的副将道：“此处是存放灯油的！”
闻言，穿山甲叫道：“啊？都放这儿了？那今晚以后不是没灯点了？哎呦，这破地方也没几个晴天，晚上连星星月亮都难得，唉……”
钟明亮重重呼了口气，转眼看那边灭火的情况。
这时候忽听得咚咚战鼓声，众人都一惊。
随即得报，元军攻城！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鲛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