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男孩穿越之侍郎之子（科举）》无话不说12399

38、冰冷的怒意

　　事情并没有随着周莽的罚站而结束。空气中的紧张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暴雨前的闷雷，沉甸甸地压在某些人的心头。

　　当晚，张明义在灯下温书，脸颊上那道细微的划痕还隐隐作痛。他并非愚钝之人，仔细回想周莽出手前那一瞬间的眼神——并非单纯的争强好胜，而是带着一种被授意、甚至必须完成任务的狠厉。再联想到周莽下意识看向李姓学子等人的目光，以及雷师傅那句意有所指的“防备小人”……

　　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中：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一次简单的训练失手，而是针对赵文远，或者说，是针对与赵文远交好的自己的，一次精准的警告。

　　赵文远是寒门学子中的佼佼者，他的勤奋与聪慧本身就触动了某些世家子弟敏感的神经。而自己，作为张侍郎之子，身份特殊，却“自降身份”与赵文远相交甚密，在某些人看来，这无疑是一种“背叛”——背叛了他们那个以出身划定的、无形的圈子。周莽的阴招，是在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认清你的位置，离那些不该接近的人远一点。

　　想通了这一层，张明义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一股冰冷的怒意。他来自一个至少表面上倡导平等的社会，对这种赤裸裸的阶层压迫和党同伐异有着本能的反感。

　　“墨韵，”他轻声唤来书童，“往后我们行事需更加谨慎，尤其是饮食起居方面。”他不能确定对方的底线在哪里，必要的防备不可或缺。

　　第二天，功夫课上，气氛明显不同。周莽依旧在场，但沉默了许多，看向张明义的眼神躲闪中带着一丝畏惧，显然雷师傅的惩戒和后续的盘问让他吃了苦头。以李姓学子为首的那几人，则依旧谈笑风生，但目光偶尔扫过张明义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冷意。

　　反倒是那位核心人物陈砚修，在休息时，竟主动走向张明义。他依旧是那副矜贵从容的模样，仿佛昨日的风波与他毫无关系。

　　“张兄，昨日受惊了。”陈砚修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周莽行事鲁莽，雷师傅已施以惩戒。书院乃清静之地，还望张兄勿因此等小事，扰了向学之心。”

　　这番话，听起来是安抚，实则更是一种撇清和告诫。他将事件定性为“周莽个人鲁莽”，轻描淡写地为整个小团体开脱，同时暗示张明义不要将事情闹大，影响“清静”。

　　张明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陈兄言重了。同窗切磋，偶有失手也是常事。明义自当专心学业，不敢他顾。”他既没有示弱，也没有直接戳破，态度不卑不亢。

　　陈砚修深深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张明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明了。这无声的警告和此刻看似息事宁人的表态，都印证了他的猜测。一条无形的界限，已然划下。他原本只想安心求学，但树欲静而风不止。接下来的书院生活，恐怕不会再如之前那般“悠悠”了。他必须更加小心，也要更快地成长，无论是学问，还是武艺，乃至应对这些暗流的手段。这场由阴招引发的风波，就此埋下了一颗种子，只待日后破土而出。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相似的刁难果然又一次出现，只是这次换了个方式，从武斗转向了文斗。

　　在一次经义课上，严夫子讲解《春秋》微言大义，讲到“郑伯克段于鄢”这一名篇，剖析郑庄公的权谋与心术。讲解完毕，他照例让学子们各抒己见。

　　李姓学子率先起身，他显然有备而来，目光扫过张明义，朗声道：“夫子，学生以为，郑庄公忍辱负重，一举铲除国内隐患，实乃雄主所为。其‘多行不义必自毙’之论，更是道尽天下至理。” 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引申开来，“这治国齐家，有时也需雷霆手段，明晰尊卑，铲除那些不安本分、觊觎不属于自己之物的人与事，方能保社稷安稳，家门清净。” 这番话，几乎是指着鼻子在骂寒门学子“不安本分”，觊觎世家权位了。

　　课堂上一片寂静，不少寒门学子面露愤懑，却一时难以找到有力的观点反驳。赵文远紧抿着嘴唇，手指攥紧了衣角。

　　就在这时，张明义缓缓站了起来。他面色平静，先向严夫子行了一礼，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李兄所言，学生以为，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他一句话就吸引了全场的注意，连一直闭目养神状的陈砚修也睁开了眼睛。

　　“郑庄公固然铲除了弟弟共叔段，看似稳固了权位，”张明义声音清晰，逻辑分明，“然其处心积虑，纵容其弟走向绝路，此举虽合于权谋，却大悖于人伦孝悌。孔子作《春秋》，书‘克’而不书‘伐’，其中贬斥之意，诸位细品便知。” 他引经据典，直接点出了李姓学子立论的道德缺陷。

　　不等对方反驳，他继续深入：“更何况，郑国经此内乱，国力损耗，庄公虽赢了一时，却失了人心，更在其后与周天子交恶，导致‘繻葛之战’箭射王肩，礼乐征伐自此下移，诸侯纷争更甚。此岂是长治久安之道？” 他将一个家族内斗的事件，提升到了国家兴衰、礼崩乐坏的高度，视野顿时开阔。

　　最后，他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姓学子，语气却带着一丝锐利：“故而，学生以为，治国齐家，首重教化与德行，立规矩于内，施仁政于外。若只知以力压人，以谋算计，即便一时得逞，也必遗祸深远，绝非正道。”

　　这一番论述，既有经典依据，又有历史纵深，更紧扣儒家核心的“仁政”、“德治”思想，直接将李姓学子那套“强者为尊”、“维护尊卑”的论调驳得体无完肤，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课堂上一片寂静，随即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叫好声，多是来自寒门学子。严夫子抚须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明义所见，深得《春秋》微言大义之精髓，能由小见大，通观全局，善！”

　　李姓学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众人目光下悻悻坐下，看向张明义的眼神，已不仅仅是冷意，而是带上了深刻的怨毒。他本想借经义打压对方气焰，却反被对方在最擅长的学问领域当众狠狠挫败，颜面尽失。

　　陈砚修依旧面无表情，但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他意识到，这个张明义，不仅有点拳脚功夫，心思机敏，其学问根基和思辨能力，更是不容小觑，远非寻常纨绔或只会死读书的寒门子弟可比。

　　张明义顺利解决了这次文斗的刁难，甚至赢得了夫子的公开赞扬和部分同窗的敬佩。然而，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沉重。他知道，经过此事，他与李姓学子及其背后那个圈子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对方接下来的手段，恐怕会更加隐秘，也更加狠辣。书院这方看似平静的天地，已然暗流汹涌，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