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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雨恨云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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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玉哼声:“我可没有用法术,只能怪他定力不足,见色忘事,还能怪我不成?”
裴黎:“看来你是没被宁泽教训够,还敢如此行事。”
望玉上次费尽心机才从宁泽手下逃脱,想起当日情景还有点憋屈:“你也不知道劝上一劝你师弟,下那么重的手,我差点就成一只死狐狸了。我承认你师弟是有点本事,以后我再也不嘲笑你是他手下败将了。”
裴黎不知道望玉是在膈应她还是膈应自己,眉心微皱,斜睨过去,露出一个反感的表情:“天才又怎么样?勤能补拙,我早晚会超过宁泽。”
望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以她一只狐狸精的思维,并不是很能理解:“执念太重会生出心魔,反倒对你的修炼百害无利。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嘛,以你师弟的天赋,超越他父亲是早晚的事,天下第一非他莫属。”
裴黎语气不知不觉冲了起来:“所以呢?我必须永远被他压上一头?”
望玉叼着糖葫芦,口齿不清地纳闷儿道:“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要超过你师弟?”
望玉没有和他相似的经历,不能理解是理所当然的。师弟是天纵之才,是万众瞩目,从小就一骑绝尘,明明修炼从不努力,却总是把日夜苦修的裴黎踩在脚下。都是同一个师父手底下出来的,换谁能平静接受这般差距?
裴黎有次偶然听到师父和一众长老的谈话,太初真宗的掌门人选向来从当代掌门的亲传弟子中选,也就是说只有他和宁泽有当选资格。
裴黎虽说不怎么在意这个位置,但听见长老们对宁泽夸赞有家,说他清冷稳重,天赋出色,是比自己更好的继承人选时,心中难免不平。若非宁泽来自宁家,是玄霜道的小少爷,身份上有诸多牵扯,连这番争议都不会有。
那天到了最后,师父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灵隐真人在关于继承人一事上是怎么想的。这件事却成为裴黎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时不时就要跳出来刺他一下。
不仅是长老们,就连在同胞师兄弟眼中,他也是个小肚鸡肠、嫉妒师弟的小气鬼。和宁泽玩儿得好的一群人总是防着他,好像觉得自己会给宁泽下毒似的。
裴黎陷入回忆往事,神色郁郁:“不跟你说了,你一只狐狸懂什么。”
“当不了第一,把第一玩弄在鼓掌中也不错。”望玉道,“我可看出来了,你师弟为你神魂颠倒的。”
裴黎打忍不住了,停下脚步转身:“你再胡说八道,我要揍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小崽子反了天了,还敢威胁我。”望玉嗤一声,掐住他脸颊,疼得裴黎差点飙眼泪花,这臭狐狸,下手没轻没重!
望玉注视着他的脸,忽然间双眼迷离,不像在看他,反倒像是在通过他看向别的什么人,低声念了句:“呵……当年的东诏帝遇上海棠姬之前,也是个文韬武略,将天下治理得仅仅有条的明君。”
裴黎冷哼,“狐狸精,强词夺理。”
望玉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彼此彼此,我是大狐狸,你是小狐狸。咱们狐狸精天生就是要勾引人的,要不要我教你点技术?”
裴黎‘啪’一下拍开她的手:“谁和你一样了?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拌嘴间,望玉领着他来到一处偏僻宅院,裴黎抬眼看见破败的牌匾,心下一跳——牌匾上有一个楚字。这是楚府旧宅,望玉怎么会来这里?
“你这是鸠占鹊巢。”裴黎警告她,“我来的路上碰见了楚族的人,你最好快点搬走。”
望玉很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我不过是借用这地方藏个人罢了。就算他们来了又怎么样?楚族而已,在修真界无名无姓一小族,我会怕他们?呸。”
看得出来庭院已经空置了许久,院落里小径荒芜,杂草足有人腰高。
裴黎抬腿迈过门槛,心下冒出些不好的预感:“藏人?你藏的谁?”
望玉停下脚步,转身给他一张面具:“戴上,做坏事不能暴露真容。”
裴黎心道,是你做坏事,与我何干。但他又实在担心望玉绑了不该绑的人,捅出什么大篓子,顺手戴上面具,进入阳光照射不到的里间。
大厅内不知多久没打扫过了,地面尽是灰尘,有个人影蜷缩在被帷幕遮挡的角落,恐惧地幽幽呜咽着。
裴黎走过去,看见他的脸,吃了一惊。这人竟是楚怜。自从上次叶家大宅后,他就没有再见过这个桂花糕口中的‘女主角’了,原本已经将此人忘到九霄云外,没曾想却在这里见到。
楚族,楚怜。裴黎隐隐将一路上的线索与之联系起来,心下冒出一个猜测:“他该不会就是楚族走丢的小公子吧?”
“我绑架他的时候,好像是听见有人这样叫他。”望玉‘唔’了一声,“原来这人质还有这么个身份啊?”
“……”
裴黎无言片刻:“你不知道?那你是为什么绑的他?”
望玉:“我和这人倒是没什么仇,我和护着他的小子有仇,绑来当饵的。”
裴黎不关心望玉和谁有仇,反正和这睚眦必报的狐狸精结仇,只有惨之又惨一个下场。许久不见的桂花糕出场了,焦急道:“你必须保住楚怜!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受,他不能死!”
裴黎转了转手腕,瞥了瑟瑟发抖的楚怜一眼。还是那么瘦弱,细胳膊细腿儿的,恐怕没多少命给望玉折腾。
桂花糕见他不回答,以为他不愿意,又转换成哀求的语气:“求求你了,就算你对他没感觉,可是,他毕竟是你师弟将来的伴侣呀!”
宁泽将来的伴侣。
天下第一将来的夫人。
裴黎心中念头转圜,按桂花糕的说法,他是早晚要与宁泽撕破脸的。今日他救下楚怜,说不得等日后与宁泽撕破脸时,还能讨要这个人情债,让宁泽放他一马。毕竟,他没有百分百的信心,觉得自己能从宁泽手下逃生。
裴黎素来是很会为自己做打算的人,当下便道:“知道了,我会救他的。”
就算桂花糕不出声请求,裴黎也不是会眼看着凡人在自己面前丧命的那种人。
他看楚怜白色青白,嘴唇细细发着抖,很脆弱的模样。可看现在渐入伏暑的天气,又不像是冷的。
望玉回到府邸后,就坐在一处桌子旁,对着镜子挨个试自己的簪子和手镯。裴黎从她那堆零嘴里拿了点吃的,走过去放在楚怜面前。
望玉大声嚷嚷:“不行!这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一点也不能分给别人!”
这狐狸脾气好幼稚,裴黎觉得她像个心性未长开的小孩,霸道蛮横,所有东西都要攥在自己手上。
只好哄她:“你要是把他饿死了,你的饵就没有了,还怎么钓你的仇家?”
望玉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撅了撅嘴,没说话了。
楚怜趴在地上,用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他,既惧且怕,有一丝泫然欲泣。
裴黎替他松了手腕,低声道:“填一填肚子吧。”
他身上有一股冷冷的腊梅香,楚怜似乎在哪里闻见过似的,却一时想不起来。他看见那人伸出的手掌,肌肤细腻白皙,手指修长,指尖好似粉色的贝壳,漂亮极了。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肯定被娇惯着长大,从小没吃过任何苦头的。
楚怜很警惕,裴黎看出他并不信任自己,只好用武力威胁了一番,逼迫他把食物吃下去。
他起身时,不知是蹲久了还是怎的,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全身肌肤一阵阵刺痛。
他走到桌子旁坐下,但刺痛感却越发明显。捞起裤腿一看,原本已经快要消失得差不多的荆棘纹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浮现出来,秾艳得仿佛鲜血绘就,在凝脂光滑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裴黎正皱眉思索这是怎么回事,望玉抬眼望见,忽然眼神一凝,大步走来。
裴黎见她来,本想放下裤脚,却被望玉制止,望玉端详片刻,脸色难看,猛一回头,看向楚怜:“他干的?!”
话音脱口的同时,掌心便聚起一团妖气,连‘钓鱼’也不顾了,眼见就要将楚怜一掌拍死。
裴黎连忙拦住:“与他无关。”
在望玉半信半疑的目光下,他只得将初下山时遇见匪徒一事说出。
最后他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意识已经模糊了,等我回过神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而他们全都变成了尸体……”
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望玉打断:“你果然和她关系匪浅。”
裴黎顿了一下:“……什么?”
望玉目光灼灼:“你可知这是什么封印?”
裴黎当然不知道,只定定望着她。
望玉站起来,在厅内踱步:“这叫雨恨云仇!是一种代价极大的禁术!需要施术人以自己半身修为为引,燃烧寿命,献祭三魂,封印一个年龄不超过六岁的妖族。受到此术封印的妖族,无论是外表、习性还是修炼方式,都和人类无异。”
“更有甚者,如果该妖族被封印的时候,年纪太小,还不能记事,很有可能就认为自己是一个人类长大。”
裴黎越听越神色凝重,冷不丁听出她话语中的意有所指,噗哧一声笑出来:“你想说,我其实是个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