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7.哭泣的女人（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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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女人对他说：“你是第一个从外面来的人。”
“给我说说外面是什么样子吧。”
跟她说什么。桑吉心里想，但嘴上却不自觉说了起来：“那里有山，有金黄色的麦田，还有成片的稻草人。”
“到了晚上，世界全变成了蓝色。巨大又闪着金黄光辉的月亮挂在空中，天空变成扭曲又炫目的深蓝色星云。点点星辰闪着光，将云朵底下映上金与白。”
跟这里完全不同。
“听起来很美。”女人轻语，“你爱它吗？”
“谁？”
“你描述的外面。”
爱？桑吉垂下头，认真的思考起来。
片刻之后，他点头：“爱。”
女人轻笑。
“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我决定送你一份礼物。”
她又转头，去吩咐身旁的怪人们道：“不要送他去祭台了，就扔去树林那边的地下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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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呆呆站在原地，双眼隐隐发红，像是突然就陷入了极深的梦魇。
乔怡悄悄抹掉手心的汗，她全心观察着桑吉的情况，斟酌着下句说些什么。
她看着桑吉颤抖的越来越重，充血的眼睛悄然变化，竟然从正常的人眼逐步变成冰冷的竖曈。
他的身体上黄白色皮肤开始长出灰色的毛，那毛若隐若现的，虽不多，但根本就不是人类所可以拥有的。
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失控。乔怡想。
“桑吉！”她大喊一声。
那声音如同一道惊雷，骤然将桑吉从梦魇里拉出。
他瞬间跪倒，如同濒死的鱼，大口呼吸起来。
“桑吉。”乔怡又道：“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一只狼？”
桑吉抖了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你恨这里吗？”
“我恨……”他颤抖着说。
“有多恨？”
“有……多恨？”他迷茫的重复。
“是这里将你困着，将你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不光是那个女人，还有这个扭曲的世界。”乔怡谆谆善诱。
“是啊。”桑吉落下泪来，“这个世界也……”
“轰隆——”脚下的土地开始震荡，那两只残缺的巨狼石像又开始断裂，剩余的半边身子轰然倒地，砸倒一大片站在附近的怪人。
没有了桑吉稳定民心，他身后的怪人们已经开始惊恐的大叫起来。
他们四散开来，有些在祈祷桑吉帮帮他们，有些则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跑。
乔怡挣了挣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绳索牢固，依旧挣扎不开。
就在她低头挣扎的几秒内，一个怪人慌不择路，直直向她撞来。乔怡只觉得一阵风忽的扑在脸上，下意识闭上眼，随后身上一疼，连人带身后的木架子竟都被怪人撞倒在地。
没有任何缓冲，身上的伤口重重蹭过地面，疼的她呜咽一声。
但同时，她眼中一亮，动荡的泥泞地面上，躺着一把不大的匕首。
那刀就里她一步距离，只要她拿到，就可以用她割断束缚住她的绳子。
绳索在她手上勒出极深的红痕，又接触到雨水未干的土壤，一下一下钻心的疼。
她拖着比她还重的架子，一点点艰难移动。
一边挪动，一边观察着桑吉的状态。
晃动的地面似乎在一点点稳定他的状态，乔怡看到他身上的灰毛开始消散，逐渐往一个正常人类的模样变化。
不行，要趁他心态不稳时一举击溃他！
“桑吉！你心里知道的。”乔怡再次出声，“别骗自己了，这个世界，你根本就出不去！”
“不！”桑吉剧烈颤抖了一下，身上的灰毛重新长出，他哑着嗓子嘶喊：“我可以出去的，我一定可以出去！”
“就算出去又如何？你已经变了，桑吉。”
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根淬毒的刺，直直扎进桑吉心里。
“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你回去以后，就不是那边的外来者了吗？”
桑吉愣在原地。
她压低声音，控制在他可以听清却又不会太过抗拒的音量，继续道：“你想想，在这里多久了？你已经沾染了这个世界的气息，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
“你回不去了，桑吉。”她宣判。
周围静默起来，怪人们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乔怡这句话在桑吉脑中久久回荡。
这话越过他的脑海，在他全身经脉里过了一遍。最后，如同炸弹一般，在他身体里引爆开来。
“嘭——”桑吉听到了来自自己身体内部的爆炸声。
乔怡满头大汗，不太整齐的地面因为她的移动，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拖动痕迹。她侧着身子，一把抓住已经近在咫尺的匕首。
她心里一喜，也顾不得刀身刺伤手掌，立刻开始往绳子上割。
随着绳子一点一点割断，桑吉的神经也在一点点崩溃着。
他回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所作的一切，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乔怡说得对，他没有家了，这里不是他的家，他原本的家也不再欢迎这幅模样的他。
滔天恨意自他心中涌出，几乎化成浓稠的黑雾，将他包裹起来。
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将他变成一个样子！那样璀璨的夜空，金黄色的稻田，他心里所热爱的一切，永远都看不见了。
他恨啊，恨这个世界，恨那巨狼，也恨那个戴着红帽子的女人。
恨不得……将一切毁灭殆尽！
“啊——”尖叫声久久回荡，道尽他的绝望。
匕首虽小，但锋利的很，乔怡只用了片刻便割断了绳索。她站起身，走到桑吉面前。
“狩猎者与世界相连，狩猎者毁灭，便是这个世界毁灭。”她浑身伤痕，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桑吉，对他道。
“狩猎者？”那是谁？
桑吉脑中一片混沌，双眼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他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那人头顶一轮明月，温柔的指引着他。
啊，他想起来了。狩猎者，是那个女人，和他自己啊。
“该，怎么，毁灭？”他一字一顿的问。
面前的人但笑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他？桑吉急急的想。
他脑中已经乱了，仅存的一点点思绪全都在想，到底怎么毁灭？
“并不是那个女人不会死，是你没有想过要杀死她。”乔怡轻柔道：“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为什么？桑吉呆呆的回想，因为……他想回家啊……
但现在，他回不了家了。
他回不了家了！
桑吉面上狰狞起来，通红的竖曈看着架子上瘦骨嶙峋的女人，是她！
只要她死了，这个世界就会随她一起毁灭，他恨的一切，都会毁灭！
乔怡看到桑吉唇角弯起，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在心里轻叹一声，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什么回头路了。
她回头看了看还被绑在架子静静垂着头的江现，原本已经脱力的身体又生出许多力气。她抬起手，将手掌中沾满鲜血的匕首递到桑吉面前，轻轻说：“给你。”
桑吉抬起手，静静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刀。随后连犹豫也无，迅速接手，直直冲着昏迷的女人跑去。
只差一点了，马上，他恨得一切都会消失！
桑吉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勾起唇角，紧紧握着手中的刀。
长满灰毛的身体跨上祭台，他离女人只剩下最后一步。
忽的，他顿住身子。
乔怡也睁大了双眼，意外的看着桑吉背后突然窜出的人。
两只竖起的眼睛，殷红的小嘴。
是扶桑。
他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绳子，拿着一把细长的刀，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桑吉身后。
而现在，那把细长的刀穿过前方的人的胸膛，自他胸口重新伸出。
“唔。”剧痛在一瞬间蔓延至全身，桑吉的身体支撑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不会让你杀了神女！”扶桑大叫着，将刀抽出，一下一下又重新插/进桑吉的身体。
桑吉只来得及看清身边来人的面容，便在飞落的刀下咽了气。
他的眼睛睁的很大，满眼写着的，都是浓烈的不甘心。
碎肉带着鲜血一并喷出，飞溅在扶桑脸上，他手上不停，疯魔的去砍刀下已经千疮百孔的尸体。
“我不会让你杀了神女……”他哭着，一遍遍重复。
这个从其他世界而来，在这个世界建立起全新王朝的男人。就这样简单的死去了。
被他曾经最看不起的怪人所杀。
乔怡自己震惊的看着桑吉变成一滩看不出面容的碎肉，不受控制的开始干呕。
从未有过的巨响在周围响起，周围的世界已经不止是地动山摇了。远处的天空和云朵从立体变化成了粗糙的平面化笔触。树木的面积消失，如同纸片一般，只剩下寥寥勾勒的颜料。
架子上，哭泣的女人在桑吉死亡的同一时间，痛苦的大叫一声，之后便如同烟雾一般，一点点消失在原地。
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举着刀的扶桑、架子上绑着的曾博和明珠，以及周围奔跑着的怪人。
“哐当。”细长的刀落在空空如也的地上。
世界的变化蔓延的很快，在祭台的正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张漂浮的卷轴。
乔怡一喜，强行忍住身子的反应。迅速跑到江现身旁，慌忙的为他解开绑住的绳索。
解开之后，她俯下身，刚要背起昏迷的江现，便听到自己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乔怡，救，救我一下。”
乔怡一愣，猛地回头，便见徐怀南苍白着脸，虚弱的看着她。
“你没死？”乔怡有些震惊。
“还没有。”徐怀南有气无力的回，“带我一起走，求求你。”
乔怡犹豫片刻，背起江现后，又去解了他的绳子。
她指着卷轴，一边跑一边对身旁的徐怀南快速道：“从那里穿过去，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徐怀南胡乱点头。
在世界归于平面的同一时刻，两人同时迈步，一头扎进卷轴中的白光。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47.哭泣的女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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