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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修心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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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白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小小手抓着,对方有些用力,但对他而言实在是很轻,他一下子就能挣脱。
“师父,你还会宠爱我吗?”
公输白暗道,感情你还知道自己犯了错。
但小徒弟的眼睛又黑又亮,仙师敏锐地捕捉到那里面倔强中藏着一丝不安,好像怕遭到遗弃。
公输白暗叹一声,有种预感,自己怕是这辈子都挣不开这双手了。
“为师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那你还罚我。”小徒弟观察着他的神色,发现确实没有一丝怒气了,才放松下来,把自己埋进师父的怀里。
“错了就该认罚,是否宠爱与对错无关。”
公输白抚摸他的额顶,又顺又软,像小动物未换毛前的绒毛。那感觉,钻到了他心里去,熨帖,满足,像捡来的流浪猫从十分怕人慢慢放下戒备,开始用小爪子挠他,用小尖牙咬他。
“以后莫要如此冲动了。”
“嗯,我一定听话。”
公输白:一定个鬼!
一开始,他其实还是相信小徒弟的——那张乖巧可爱的脸太有欺骗性。
大概是立志在门派小比中替师父长脸,肖律学习非常刻苦,闻鸡起舞,勤学不辍,其他侍从和外门弟子见此均咋舌,惊叹于稚子意志坚定。
果然,肖律在同龄弟子的比试中拿下魁首,尽管使的只是入门的剑招,但一招一式,轻盈灵动,初见锋芒。从他对招式的拆分和活用,可以看出其熟练和理解程度,甚至超出他的部分师兄了。
这令其他峰的峰主大为惊叹,纷纷向公输白道贺,恭喜他收了个天赋卓绝的弟子。
更难得的是,这个徒弟心胸开阔,胜而不骄,此时他很有风度在台下和打输的同门说话,相约以后再比,然后相伴过来。
公输白还是老样子,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多骄傲、高兴,只是在小徒弟快步走向自己的时候给了一个微微带着警告的眼神。
不要扑到我怀里!
我们说好的,只有在自家峰上没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做!
仿佛听到了公输白的心声,小徒弟装模作样地行礼:“师父。”接着他站到公输白的身后,满脸恭敬,表现得极有规矩。
这令公输白满意,同时又使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徒弟有两副面孔。
人前人后是一方面,像此时,他扮演着一个弟子模范,板着张小脸故作严肃,显得认真又可爱;私底下就跟粘人的灵宠一样,动不动就往他怀里钻,特别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这对从未和人或者说任何生灵如此亲密过的公输白来说,可谓是种甜蜜的负担,他没法抱怨什么,因为其实他是乐在其中的。
好吧,重点在另一方面。
小徒弟在自己面前确实十分乖巧,保证讨饶一套一套的,但转眼就忘了,惹麻烦的本事不小。他不是心思不纯,顽劣不堪,而是在门规没有规定的范围里,疯狂试探。
收他进门没几个月,他就被各峰的峰主请了一遍。
苍云门占据了一片广袤的群山,有十数峰,每峰各有一主,各司其职,擅长的领域各有不同,有剑峰、药峰、农峰、灵兽峰等等。
所有峰里,剑修最多,这与苍云门的历史有关,它最初是个小型的剑修门派,后来逐渐发展壮大,才有了其他峰,而剑修内部也有不同派别,便分出不同的峰,或者同一派中人数过多一个山住不下了,便分出去一个。
公输白是剑锋意宗的峰主,继承了他师父的衣钵,重剑意而非剑招、灵力。剑意非常重资质,讲体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像剑招、灵力这种有个实际的可测量的标准,所以意峰是少数中的少数。
公输白如今五百岁,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在闭关或游历以领悟剑意,再加上他性格的缘故,待人冷淡,因此和其他峰交流甚少。
然而,因为这个爱惹事的徒弟,这段时间他和别人说的话比过去加起来的都多。
以前大家对这位高冷的剑锋意宗峰主不了解,与他不像和其他人相处那么自然熟络。这是人之常情,除了一些性格特殊的,真的很难和冰山相处融洽。
客观地说,这种性格会比其他类型的更容易导致误解,因为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句话不妥当才让他一直冷着脸;或者,你以为自己和他是朋友,他却一直端着,待你如待别人一样,这会令你质疑你们之间的关系。
高岭之花,大家远观、仰望,或许会惊叹于它的美,它的冷艳出尘,却少有愿意并有勇气走近它,问它一句是否高处不胜寒的。
此时,为了这个心尖上的小徒弟,公输白不得不主动从悬崖峭壁上走下来,收起冷气,带着礼物,登门赔礼。
虽然有点丢脸,但他确实和其中几位峰主熟悉了起来。
倒不是说肖律多顽劣犯了多大的错,他就像一只好奇心旺盛的小猫,在底线上疯狂试探,严格意义上,不能说他错了,就是也算不上对。
“门规没有禁止我这么做。”前几次,肖律均理直气壮地对师父说。
公输白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见到徒弟刻苦钻研门规时,只欣慰地鼓励了一句,并没有深究。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词穷。“门规也没允许。”
“门规上也没写师父可以罚徒弟跪呀。”
肖律较真地看着公输白,他以目前最熟悉的姿势之一仰视对方,膝盖和青石板进行亲密接触。
他大概需要换副膝盖了。
从听说小徒弟被扣在奇门峰开始,公输白就感到一阵头疼。
那是他师弟宋羽的地盘。
由于自来熟的性格,宋羽几乎和所有峰主都说得上话,是苍云门里公认和公输白最熟的一个。
可事实并非如此,公诉白觉得宋羽有点聒噪,性子上他和自己徒弟有些像,徒弟还小自己尚能忍得,但宋羽都几百岁的人了,性子依然未定,不见长进,所以公输白并不喜欢和他打交道。
不过,不管怎么样,徒弟还是要带回来的。
然后关上门再好生调/教一番。
这回绝对不轻松放过,嗯。
打定主意的公输白还未进门,就听到小徒弟熟悉的声音。
“你输了!我就说我师父会马上来接我的吧!”
这句话令公输白寒了脸,居然拿自己开赌,近则不逊远则怨,自己确实是太纵着这只小皮猴了。
“师兄,”宋羽讪笑着,没想到被小家伙一句话就揭了底儿,他欲盖弥彰地解释,“小绿跟我讨教符咒阵法,并没有闯祸,应该是童子误传的口信儿。”
公输瞪了宋羽一眼,看都没看肖律,转身便走。
在外面他好歹等了等肖律,带他御剑回去。
公输白将肖律带入书房,对方很自觉地找到地方跪了。
“……”
如果不是有违准则,他大概会把小混蛋摁在自己腿上打屁股。
他在回来路上打好了腹稿,深吸一口气,准备训诫弟子,却被后者抢了先。
“师父你是不是要闭关了?”
这个突兀的问题令公输白愣了一下,本来酝酿着的怒气因为这个意外而平息了些,像是釜底抽薪,没了足够的薪火。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刻意回避——他确实没想好怎么和小徒弟开这个口。
小徒弟的表情不大开心,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宋师叔说你一闭关往往就是几十年,是不是等你出来我都子孙满堂了。”
公输白:子孙满堂……亏你一个小破孩儿说得出口。
“你把我捡回来,才养没几天呢,就让我自生自灭,你良心不会痛吗?”
面对那双黑漆漆的眼镜,公输白觉得自己喉咙哽了一口血。
这不是你熊的理由!
纵使肖律百般不愿,公输白还是闭关了。
不过他得到了和师父联系的秘法,即便对方在闭关中,自己也能联系到他。
公输白令他发誓,除非性命攸关,不得擅自使用,否则他怕自己每天都会被骚扰,闭关也就失去了意义。
“遵命,师父。”小家伙吸了吸鼻子,目送他进入洞府,放下断龙石。
公输白其实也挺不放心小徒弟的,怕自己不在没人治得了他,更怕他被人欺负了。倒不是说门派内部充满倾轧斗争,只是长辈习惯性地操心晚辈,怕他饿着渴着累着。
因为闭关常常控制不住时间,短则数月,长则百年,他就给小徒弟留了足够多的功课,能让任何弟子头皮发麻。
有了肖律的誓言,公输白仍觉得不够,还加了道保险。
被抓壮丁的宋羽,劝如望夫石的肖律看开点:“回吧,再看你师父也出不来。”他负责在师兄不在时监督肖律,若是等他师兄出关,肖律功课进度落后,他也要付出代价。
肖律听从了他的建议,同他离开,他兴致勃勃地说:“等师父出关,我要备一份大礼。”
“孝心可嘉,不过现在准备是不是太早了?”
宋羽收获了师侄一个“你是凡人你不懂”的眼神,觉得自己介入这对师徒之间实在是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