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修心8 ...
-
当一个人十分信任另一个人的时候，就算全世界都在说对方的不是，那人也不愿意醒来，执迷不悟，还会陷入只有自己是对的那样的幻觉中。
人不知不觉就会犯类似的错误，这是常见的情感压过治理的情况，特别是有人在故意促成、加深这种错觉的时候。公输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好徒儿迷惑了，最后导致某个不可挽回的结果，这实在是情有可原。
这位殚精竭虑，为徒弟操碎了心的师父，此刻正在深深苦恼着，该怎么把觊觎徒弟的坏胚子打发走。
从意外相遇开始，那只七尾狐妖就一路跟着苍云门的远征队伍。
对方毕竟是白狐一族族长，实力强悍，可以说称霸一方，与寻常的山野精怪比还是有些格调。他没有一味痴缠肖律，纠缠不清，骚扰不断，而是远远地跟着大队伍，保持一定距离，哪怕被质问都有余地反驳只是碰巧同行。
“怎么，这条路是你苍云门的？”
把公输白噎的不轻。
领队的都是境界不低的修道者，也有人有特殊的法器，七尾狐妖的气息就像明灯一样闪亮。所有人都知道对方一直跟着，所有人也清楚他是冲着谁来的。
肖律沐浴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举止如常，仿佛毫无所觉。
他其实也开始觉得不大自在了，因为他师父的气压越来越低。
他不是不知道那只狐狸和自己杠上了，一路跟着，打着不知道什么算盘。一开始他以为对方很快会厌倦这种追逐，或者看到师门对自己的严密保护也会打消别的念头，结果对方出乎意料地固执，非要刨根究底，居然跟了两个多月。
妖修这么闲的吗？
肖律想着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已经有一个时刻盯着自己的师父了，不需要多一只狡猾的狐狸加入监视队伍了。于是，他决定私下里和对方好生谈一谈，如果狐狸有道理，他赔礼道歉也不是不行。
又因为师父似乎很紧张，竭力避免他和狐狸接触，并且他非常努力掩藏这一点。要不是肖律很了解他，也不会发现。
所以，肖律决定晚上偷偷去，趁着师父和其他师门长辈议事的时候，把麻烦彻底解决掉。
七尾狐妖本来没有名字，排行老五，因为是第三个儿子，开启灵智后就被低等的动物和妖类尊称为“三爷”，那是他年幼时的诨号。年轻时他好奇人类的生活，常常混迹市井，与人相交，在人间有很多外号，有狐狸精也与胡大仙。这些名字他都不怎么喜欢。
后来他修炼出尾巴，一条接一条，生灵们对他越来越敬重，称呼也越来越长，比如“鸡毛山恃靓逞凶千秋万代一统天下白狐大王”之类，马屁拍得过于生硬，他也不喜欢。而同族大多称呼他为“族长”，少数唤他的名字不是在哪个旮旯里修炼，就是踪迹全无，所以他几乎快把自己的名字忘记了。
这一次，他终于又用上了他的名字。
因为他对面坐着的人类是肖律。
“胡团团？”肖律看着七尾。
“……你还是叫我三爷吧。”七尾努力维持自己的威严。
肖律自动忽略了这句话，上个世界谁敢在他面前称爷，阿诺德会教他做人的。他道明来意：“我今日来此是想和你做个了断。”
“这是何故？”七尾有些不满，谁看到他主动追着不感恩戴德啊，哪像这个家伙，这么不耐烦。
“你碍着我历练了。”肖律很直白。这是他和妖修们打交道得来的经验，苍云门里有各种妖类，有妖兽，有坐骑，有灵宠，还有妖修，大多数都是直来直去的。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对狐族或者七尾本人没有意见。他们之前只是有点龃龉，约炮没成。再说，和大众猜想的相反，他们之间没有产生什么感情，顶多对方面子挂不住，自己赔罪一番，不是不能解决的事儿。
“我们间也没什么大仇隙，你划下道儿来，有什么招儿，我接着便是。”肖律痞里痞气地说。不得不承认，最早期的混社会经历塑造了他的性格，对他的行为处事产生一定影响，哪怕经过这么多年，他还是有点江湖气。
肖律大部分都猜对了，只是稍微有点偏差。
七尾一开始的确是不甘心，纯粹是给单位是千年的修炼生涯找点乐子，但后面，他听说了一个传言。
魔道为了颠覆正道，谋划了一个大阴谋，就是将魔星转世送到名门正派，给他们当弟子。这颗魔星吧，未觉醒之前和普通人无异，自小天赋异禀，聪慧非常。然而，随着他逐渐成长，力量觉醒，将有毁天灭地之能，性格也将越来越邪恶、暴虐，可以用所有负面的词语来形容。总之，一旦他彻底觉醒，生灵涂炭，天崩地裂，修真界就完了。
不知道为何，此传言一出，立刻有人将魔星转世和十几年前白杀黑联系到了一起——这世上总是不乏脑洞很大的人。该役魔道损失惨重，且魔君至今下落不明，可总有那么一丝怀疑，失败会不会只是魔道迷惑正道的手段？他们其实在暗中蛰伏，观察、培养魔星，使之尽快觉醒，毁灭世界。
哪怕这两件事完全无关，关于魔星的传言也令人不安。
暗自盘算一番，七尾觉得自己该和苍云门此辈年轻弟子搭上线，肖律的年纪正合适。当然，他未必是魔星转世，哪有那么巧的，千万弟子中的一个就叫他遇上了？至少消息能灵通些。
肖律见七尾一直将话题绕着年轻弟子打转，询问这辈当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见肖律脸上的怀疑之色越来越明显，七尾连忙打住，又不想透露自己得来的消息，便换了主意，他只要和肖律保持一定联系即可，至于关系是朋友、情人还是互相利用，都不重要。
“你得罪了我，便是得罪了整个狐族，白狐在妖修也是地位崇高的……”七尾扯起虎皮当大旗，肖律心中不以为然，当他没背过山海异兽志呢，狐狸在妖兽里可算不得稀罕。但他忍耐住了，听狐狸继续掰扯。七尾最后提出要求，让肖律帮他在正派弟子中找一个人，行事不同寻常的。
“姓名、相貌、家世，一点线索都没有，你叫我怎么找？”肖律皱眉。
“这你别管，平时给我留意着便是。”
肖律虽不情愿，却仍答应了。
临别前，七尾叮嘱道：“不得告诉旁人。”
“这便是那妖修找你的目的？”
公输白拧着眉头，不知道是为了徒弟私底下去见狐狸这件事，还是为了他带回来的消息。
“嗯。”肖律把七尾卖得干干净净，还说出了自己的怀疑。“他手上的情报应该也不多，我想着与其拒绝他从别处下手，令我们防不胜防，还不如先应下来，看他耍什么花招。”
“你做得很好。”
公输白赞道，他方才与同门议事，其实也是因为这个。这消息来得古怪，传播甚广，令正道有些自危。
不管魔星的传言是否为真，只要传播开了，魔道的诡计便得逞了。
“这是挑拨离间！何其歹毒！”脾气爆的长老一听说便怒了。
的确如此，好好的徒弟，硬是被诬陷成魔星转世，师徒间难免产生隔阂。纵是师父对传言嗤之以鼻，但其他人呢？徒弟会自我怀疑吗，道心能否稳固？同门怎么看待？是否互相怀疑、倾轧？谣言止于智者，这世上总是愚人多，不乏信了传言的人。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传言是真，正道欲将魔星消灭在觉醒之前，筛查起来也麻烦，难道要把这些年招的弟子都舍弃吗？
损失一批弟子只是小一方面，一旦开了先河，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怎么办？修指界的风气便坏了。再者，寒了修真者的心又当如何？
“师父，是不是出事了？”
公输白坐着，肖律走到他的背后，伸出手，揉捏公输白的眉心，后者包容了弟子的僭越行为，就跟过去无数次一样。
公输白轻轻叹了口气，把事情同徒弟说了。他做事极有分寸，再疼爱、信任弟子，真正的秘密也不会轻易说出。
但这不算机密，一来传言甚广，已经有门内弟子听说，他们远征在外，消息慢一些。二来，掌门在和其他门派商议后，决定一起公布这则消息，并称之为魔道离间正道的阴谋，决定对门下弟子如初，免得中计。
公输白觉得，弟子从自己这里听说，总比从别处得知来得好。
因此，他刨去了各峰主不同的意见，将始末简单告诉了自己最爱的弟子。
“真有魔星转世吗？”
公输白顿了顿，道：“纵是真的，魔星转世也不过是普通人。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修士一旦入门便多得百年，修道本就是逆天改命。”
“弟子明白了。”
公输白背对着肖律，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也就错过了肖律眼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作者有话说
第128章 修心8
